詩 人
在西利卡的種群中,有時會存在一些獨特的個體,比如結晶師,它們是罕見的天才。一些晶體的結晶條件極為苛刻—溫度,壓力,溶劑的配比,晶核的選擇,均勻的搖晃或絕對的靜止。一點點感官上的遲鈍﹑情緒上的波動,都會影響結晶腔裏的條件。結晶師必須是異常敏銳﹑異常冷靜的人,且對身體和心理有著高度的控製力。這樣的人,在每百個部落裏有一個也許就稱得上是幸運的,它們是萬人爭附的領袖。
碟沒有見過結晶師,但它見過的這個人比結晶師更獨特。
硯是一個采料體,身後已經挽著一道短短的拖網,那是用透明的纖維編織成的,可以吸附鐵礦砂。硯犧牲了一部分成長身體的時間來製造了一件精致的樂器,那個東西能夠發出一種低頻的振**電波。硯一直像一個不喜言談的人,比岩石還沉默,它偷偷組裝那個樂器的時候沒有人知道。
那一天,歌聲忽然從采料場上響起,低沉的電波穿過咆哮的岩漿,繞過怪物骨架般的岩石框架,飄過長滿海綢的沼澤,像一條閃著幽光的大網徐徐落下,籠罩萬物。每個人都停下了工作,就連責怪硯不務正業的硿,就連從來不苟言笑的磔,就連貪玩的磯,此刻都立起身來安靜地聆聽。每個人都把共振頻率調到同一個頻道,讓海潮漫過耳朵。
海色漸亮
十億張光芒之眼
轟然睜開
沒有什麽,我隻是醒來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看看這開始流動又終將冷卻的世界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感受時間的振動和最真實的寒冷與熾熱
沒有什麽,我隻是想知道
在這短暫的一生中
你是否聽過我的吟唱
歌聲結束了,餘波還在回**,振**仍未消彌,硯站在黑色的岩石上,它瘦小的身影在岩石消融形成的曠野上顯得更加渺小。
這不是一個人的歌唱,而是仿佛一個種族發出的和音。碟覺得很奇怪,為什麽幾段音調和詞語的組合,就可以在心裏激起震動,一件看起來毫無意義的事,卻讓它思考起它們存在的意義。
一些還存有記憶的人把硯叫作詩人。詩人到底是怎樣一種人?曆史上有過多少這種人?它們留下了什麽?可是西利卡人的曆史僅限於一代人,每一代人的曆史都是斷層的。如果有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把每一個世代的曆史串聯起來,那是怎樣的一部……它想不出用什麽詞。也許那就能指引出它們未來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