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的臉在發燙。趙沅申和顏寒的麵孔重疊又交錯,兩人在不同時空的話語衝擊著耳膜和記憶。

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隻記得自己倒在值班室的小**,盯著旋轉的天花板過了很久很久。

沒有立刻回絕,也知道自己絕對不會答應。也許那樣的文明很誘人,但是冒著暴露整個地球文明的風險……就算喝得再醉,這種事我也做不出來。

我一直在想的是顏寒。

畢業前的那場交談因為酒精的作用在記憶裏支離破碎,直到今天才重新回來。我原以為我們是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現在終於知道在無常的人生麵前,Seeker和Tracer並沒有什麽本質區別。這才是她不顧一切想要跳脫的原因吧。

我原諒了她,再一次。

隻是我有些替顏寒擔憂。在那艘名為接觸者號的飛船上,她將航行整整一百五十年才能到達目的地—那是離太陽係最近的類地行星,也是超算組算出訪星者來地球前最有可能停駐的地方。

也許是父母賦予的保守思想作祟,我總覺得貓群算法得出的數據不夠可靠—畢竟麵對如此複雜的命題,我們隻算了一遍。在我值守的超算中心,幾十台超級計算機還在全速運轉,用其他算法處理著相同的數據。也許再過半年我們就能為最初的答案評分了。

可顏寒等不了了。能最大限度利用行星引力彈弓的窗口期很難得,間隔往往長達百年。以顏寒的性格,她不會錯過。滿足願望還是空等一場,顏寒上了最無常的賭桌。

但,也許還有別的辦法?

我的心狂跳起來。

單個小組的計算需要時間,如果我集中好幾個超算中心的資源用同一種算法演算呢?再加上互聯網公司的庫存,調用人工智能的硬件設備,甚至黑進一些個人計算機……

也許用不了三十天,也許最多一個晝夜……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走進超算中心的控製室敲出了一行行代碼。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壞了。危機時刻計算資源如此寶貴,我這樣做絕對是要坐牢的。

可顏寒……一想到她可能會耗盡一生在陌生的星球白白苦等,我一輩子都不會釋懷。

來吧,再做一次Tracer,為了她。

我閉上眼睛,向回車鍵按去……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