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你絕不會相信最後我是怎麽保持清醒的。

用痛覺。

我整個身體跪趴在艙壁內側,像嬰兒或者僵屍一樣在一塊又一塊弧形玻璃之間往前爬行,還要在追趕膠囊艙的慣性速度時保證自己不被離心力甩到後麵去。與此同時,我四肢酸痛、頭暈目眩、熱得要命,汗不停地從下巴滴下去,幾乎每時每刻都想停下來休息一下。

但是稍微側頭,就能看見傑拉德的表情,在晨曦微弱的折射光芒中他時不時興奮地蓄力大叫,像一隻發狂的四足困獸,我簡直可以想象他發燙的熱血尖叫著擠破疤痕組織衝刺到毛細血管破口之外的顯微畫麵。我打賭他一定是那種足球之夜待在酒吧整晚唱國歌的家夥。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

那個時候我想起你說過,有一場手術,你連續做了十七個小時。最後一班快結束時,有一會兒不論是咖啡因還是無影燈都不能讓你保持清醒了,所以你找護工機器人要了一盤碎冰塊,脫下鞋襪單腳跺了上去。最後那個病人活下來了。你說得輕描淡寫,而我為這事偷偷崇拜了你整整一個星期。

我想像你一樣。想學會做手術的方法。想活下去。

所以意識模糊之前,在下一根向內凸起的玻璃框滾到眼前後,我看準時機,把小腿敲了上去。

都這麽多天了,那塊地方還淤青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