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結束後,我去醫院探望潘辰,賣力地表揚和感謝了他一番,順帶給他解釋了這次他行為異常的原因。

潘辰靜靜地聽完,想了一會兒,說,看來這個實驗還是考慮不周,產生了不少的後遺症,以後指不定還會出什麽亂子……正好昨天陳教授打來電話,回訪的時間到了,他打算讓陳教授想想辦法,看看能做什麽改進。

我當然支持,又叮囑他以後萬萬不可以這麽拚命,這才離開醫院。

兩周後,潘辰休假結束,回到公司上班。

我問他:“陳教授怎麽說?”

潘辰輕描淡寫地回答,“說是對什麽胼胝體動了個手術,進行了改造,現在能真正同時進行兩件事了。”

我對胼胝體這個名詞略有印象,出於好奇,我上網搜索了一下。

這一搜索,令我頗為不安。

簡單來說,胼胝體就是橋接大腦左右半球的通信樞紐,能將一側大腦皮層的活動傳給另一側,例如,如果右手學會了一種動作,左手雖然沒有經過訓練,但也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完成這種動作,這正是因為左腦將右手的學習活動通過胼胝體傳給了右腦。曆史上曾用胼胝體切開手術來治療嚴重的癲癇病患者,經過這種手術的人大腦左右半球完全分離,被稱為“裂腦人”。胼胝體切開術對治療癲癇病立竿見影,卻帶來了其他意想不到的問題。一個比較詭異的案例是,一天,一個裂腦人的醫生看到她的左手正在解扣子,但她自己卻不知道。經過提醒,她趕緊用自己的右手去重新係上扣子,但隻要右手一停,左手就會再去把扣子解開。後來,她的左手還會不知不覺地從自己的口袋裏拿東西,所以她經常莫名其妙地丟東西。到了後期,她甚至出現了人格分裂的傾向……

這些古怪的案例看得我脊背發涼,隻好暗暗安慰自己,陳教授是世界級大師,他的方法不會是這種簡單的切開手術,肯定有什麽複雜、高級的保護措施。但是同時,我也提醒自己,對潘辰要多多留心,別再出什麽意外了。

等到潘辰工作時,我讓他摘下墨鏡,仔細觀察,他準備了兩套鍵盤和鼠標,雙手各用一套,而他的兩隻眼睛竟然可以分別看向不同的方向,這樣,雙手和雙眼,就成為了兩副獨立的操作係統。他的右腦控製左手和左眼,左腦控製右腦和右眼,他現在的表現無疑暗示著,他的左右半球已經可以獨立工作了。看來,陳教授果然對他的胼胝體做了不小的改造。

對大腦的二次提升取得了顯著成果,從此,潘辰保持了一貫的高效率,也再沒有出現以前那些異常情況。

隨著時間流逝,我漸漸放下心來。

一晃到了年底,年後總經理就會卸任,對於拿到副總的位置,我信心滿滿,但仍不敢大意。我的工作變得忙碌起來,一方麵,管理工作和年終總結是不能交給潘辰的,另一方麵,我總覺得這小子最近有些反常,對我的命令也不像以前那樣巨細無遺地認真執行了。功高蓋主,自古有之,不得不防。而我的競爭對手也在蠢蠢欲動,想在年關之前抓住我的破綻翻盤。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我經常在辦公室暗中觀察潘辰的舉動。現在,他正在打手機,寒暄了兩句,他邊打著哈哈,邊若無其事地走出辦公室。

我覺得苗頭不對,他似乎在有意避人耳目。他剛一出門,我招呼小李過來,吩咐他去偷聽潘辰的電話。

10分鍾後,小李帶著一臉的幸災樂禍回來匯報:“老大,潘辰要跳槽!他在和對方談報酬,他們可是花了大價錢!”

我知道小李被潘辰壓得抬不起頭,可是他那幸災樂禍也表現得太明顯了。我揮揮手讓他走,自己陷入了沉思。

現在正是關鍵時期,如果潘辰真的在此時撂挑子不幹,我的業績必定會突然下滑,而萬一他去了我們的對手公司,我無法留住人才,更是難辭其咎。這對我的打擊無疑是致命的。

我意識到,我以前是太倚重他了,現在已是騎虎難下。潘辰隻有一個,如果他走了,我到哪裏去找替代品呢?

真的沒有嗎?

或許可以再造一個這種“天才”?

有沒有人願意冒著手術的風險,將大腦潛能開發到極限,從此可以在行業內呼風喚雨?有沒有人現在正處於生死一線,急需借助超常的力量渡過難關?有沒有人其實在心裏忌憚著比自己還能幹的部下,曾經的天才光輝已經徹底被部下所掩蓋?

或許……那個人……是我?

我想了一遍,一遍,又一遍,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把潘辰叫到辦公室,和藹可親地問道:“小潘啊,我看你最近狀態不太好啊,是不是你之前的手術有什麽問題?”

潘辰淡淡地回答:“謝謝老大關心,我沒有問題。”

我不死心,又接著問:“要不這樣,你把陳教授的聯係方式給我,我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關心下屬,本來就是上級應該做的。”其實當初我和陳教授通過電話,但當時救人要緊,慌張中我居然沒有抄下陳教授的電話號碼。

潘辰竟然笑了。他什麽也沒說,隻是這樣噙著一絲笑意,默默地看著我,但我感覺到,他已經將我徹底看穿。

他果然變得不一樣了。

我尷尬地咳嗽一聲,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小潘,現在是我升職的關鍵時刻,我需要竭盡所能加強自身實力。你放心,你是我的嫡係人馬,隻要我當上副總,這個部門經理的位置一定是你的!”

潘辰猶豫了。他在思考。我看到,他的兩隻眼睛瞪向左邊,又一下子轉到右邊,這樣反複了幾次。忽然,他雙手抱頭,發出低沉的呻吟,豆大的汗珠順著他**變形的臉淌下來,像是在經曆巨大的痛苦。

我恐懼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突然,一切停止了。潘辰平靜下來,就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他抬起頭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用右手抓起筆,在桌上的便箋本上寫下了一行地址。

然後,他看著我笑了笑,輕輕地說:“老大,一言為定哦。”之後,他便離開了辦公室。

我被剛才的一幕嚇壞了,但猶豫一番,最後還是決定去陳教授那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