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最近，天空連續不斷地下著黑雨，這種有著濃烈氣味和極強腐蝕性的雨水，讓我們剛剛開始的戶外工作被迫停了下來。

閑下來的日子裏，我趴在玻璃窗下，盯著遠方，直到把眼睛盯出了眼淚，卻怎麽也看不穿外麵被紅色與黑色的濃霧包裹著的世界，孤獨的情緒再次奔襲而來，我想起了妻子。

記得在最後一批遷徙飛船發射台下，她被笨重的呼吸麵罩包裹著，望著我，早已淚流滿麵。

妻子辛紅，天生有著白皙的皮膚、高瘦的個子，這讓她在逃亡流浪的人群中格外顯眼。那天，她特意穿著我們結婚時的那條鮮紅亮麗的長裙，我曾說過，這是她最漂亮的一件衣服。

狂野的風中，紅色長裙卷起了一層波浪，就像一朵盛開的血色玫瑰花，為這個灰暗單調的世界塗上一抹詩意，也成了一副別致的風景。當然讓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她已經開始微微隆起的腹部，我把手輕輕放在上麵，似乎能夠感覺到一陣跳動。

“放心吧，紅，我會很快趕上你的。”我聽到自己聲音中流淌著一種空洞無力的虛弱。

“照顧好自己，還有……還有，我們的希望！”我再次擁抱了這個溫暖的身體，吻了吻那個讓我在以後無數的日子裏難以忘記的麵容。

紅，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她靜靜地望了我很久，一直等到眼淚幹了，轉過身慢慢匯入了擁擠的人潮，一個模糊的背影就這樣消失在肆意彌漫的霧氣之中。

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剛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那個連我自己都看不清楚的命運，如何讓她去接受？

在巨大的轟鳴中，最後一艘遷徙飛船也飛遠了，帶走的還有我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在空無一人的荒野中，我突然瘋狂地奔跑起來，大聲地呼喚著妻子的名字，最後精疲力竭地跪倒在地上，淚水竟然像猛然決堤的滔滔江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我的妻子，我的摯愛，請你原諒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