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 1

“先生,你不能將武器帶到列車上去,這是明文禁止的。”

我耐心地對眼前戴防彈頭盔的男人解釋。

“我有外來人口證明,我是外星球人,你們要尊重我們的風俗習慣。”他口音蹩腳,還亮了亮包裏的硬封皮證明。在我眼裏,這個背上斜插一把古苗刀樣大刀、腰間掛單手火炮與兩把短刀的人顯然是個雇傭兵暴力分子。

“在我們家鄉瑪氏星,戰爭,到處。”他比畫著說,“我們的風俗就是,安全第一。”

我深吸了一口氣,擠出笑臉,指了指巨大的警示牌:禁止攜帶一切武器。

“我要投訴!你看不起瑪氏人。如果是在我們星球,我現在一定要和你決鬥。安檢員。”

他看了警示牌後抗議說,拔出背上的大刀比畫兩下。

不過他也說了,我隻是個安檢員而已。但這並不意味著,我會贏不了一個腦尖才到我膝蓋的小人。

我隻好繼續蹲下來給他看我的工作證:“對不起,規定所限。我的編號是01743,名字叫安吉拉,你可以到我上級處投訴。”

在給他指示怎麽去管理部門後,總算將這位小戰士打發走了。

莉亞走過來問:“又遇到一個麻煩?”

“是啊,怪人天天有。”

“還沒有習慣嗎?”

“老實說,還差一點點。”

她哈哈一笑,遞給我一罐飲料。

莉亞是我師傅,也就是我這個實習生的指導者。自2100年從鐵道學院畢業,我就考上了地處東極的哈基姆二星的列車安檢員,雖然這裏並不是繁華的大星球,也引得很多同學羨慕。事實上,做過才會知道一名安檢員的難處。

一般來說,首先是利用覆蓋通向列車門通道的傳感器探知有沒有違禁品,一旦發現立刻攔截,機器畢竟不夠萬全,需要人來加一道保險—以前就是機器失效出過震驚世界的凶殺案,導致鐵道改革。

探知違禁品是最常見的。然後就是前頭那位傭兵先生的情況,外星人也好,外係人也好,總有各種各樣奇怪習俗,列車不讓帶,文書又說要尊重風俗。這一點解釋起來很費力。除此之外是突**況,比如車子嗚嗚嗚叫個不停,或者遭遇隕石流晚點,你就得疏散人群,做好解釋與被罵的準備。本職工作至上,你還得不斷學習各種語言,充當各路來客的半路導遊。

這些事情最初讓我很苦惱,好在有莉亞。她是個溫柔的大姐姐,身段姣好,漂亮聰明,看起來也就三十歲過一點點,聽到我對年齡的判斷她總是笑個不停,就是不告訴我真相。做起事來,莉亞雷厲風行,和她對我一點也不像。

“因為經曆過大風浪,所以現在覺得都是小事。”她這樣解釋,讓我慢慢來,一切都會順手起來。

說得沒錯。如果是兩個月前遭遇小雇傭兵,大概我就隻能求救於莉亞或者向總台打電話求援,現在卻可以理直氣壯地頂回去。不過話又說回來,作為一個在安檢站被發現、最後又回來工作的人,上手安檢站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是安檢站的機器生下的女兒,應該流著金屬的血。

“安吉拉,今晚要拜托你幫我值班。”

“莉亞又要去約會嗎?”

“對。”

“對方是個怎麽樣的人呢?”

“帥。”

“然後呢?”

“夠帥不就行了。”莉亞笑著說,“戀愛說到底還是要滿足眼睛才行,這是我這麽多年來的經驗之談。無論多少次都一樣。”

這倒是沒錯。

我想到一個奇怪又帥氣的客人。

他每次出現都是一身黑大衣,黑發卷曲,眼睫毛很長,整個人有一種滿不在乎的氣質。在他身後總是有一個跟班,再說一句,金短發跟班先生也足夠陽光。

之所以對他印象深刻是因為他在第一次過安檢時,機器發出“嗚嗚”的叫聲。當值的我迅速出現在他麵前,請他打開包裹。除了查到一些小孩玩具、男性用品外,我一無所獲。他笑笑繼續前行,機器保持了沉默。之後我問過莉亞,她說有兩種可能,要麽機器被欺騙,要麽就是違禁品被他帶到檢測範圍外。

我開玩笑稱他為“魔術師”。

有小小的一點我沒有告訴莉亞,那件違禁品是有形態的。它仿佛由很多小珠子組成,拚出“Hi”的字形—他在跟我打招呼。那個臨走的微笑也變得神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