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誌麗站在山崖邊,譏諷地說:“開槍吧,伊斯曼,我願意看著一個信仰上帝的同事把子彈射入我的眉頭。怎麽不開槍?良心上有重負嗎?”

伊斯曼手中的羅姆槍重如千斤,他艱難地把槍舉起,對準江誌麗的眉心。不過,當他與江誌麗的目光相撞—那裏包含著如此深重的悲涼、痛苦和憤怒—他的精神支柱便崩潰了。他垂下手槍,低下頭說:“教授,我幹不了。”

教授苦笑一聲,聲音低沉地說:“凱倫,我真的非常抱歉,但我沒有別的選擇。”他邊說邊去掏槍,但他的手忽然停住了,那一瞬間的驚慌凍結在臉上,因為那支小巧的0.22口徑的魯格槍已在江誌麗的手裏,黑森森的槍口正對著他。

伊斯曼大吃一驚,下意識地想抬起槍口,江誌麗立即把槍口轉向他:“把槍扔掉!伊斯曼,你不要逼我開槍。”

伊斯曼看看教授,爽快地扔下手槍,又遵從江誌麗的命令把手槍踢了過去。

江誌麗一腳把它踢下山崖,冷笑著說:“沒想到吧,教授,我在車上就偷了你的手槍。因為我忘不了那場噩夢,我偶然想起,那個圖像很可能是山提臨死前的心靈感受。你們突然到來,我在伊斯曼的表情中看到了負罪感。當然,教授你沒有什麽內疚,你從容不迫、談笑自如。為了你的種族,幾個人的死算不了什麽,哪怕是5歲的孩子,或者是你的情人。可惜,你的行為露出了破綻,你在假裝顯示你的思維傳輸能力時,不該那樣仔細地洗牌,結果隻是欲蓋彌彰,因為我恰巧知道,按照數學規律,一副牌在絕對均勻地洗過幾次後,又會恢複原來的次序,所以你的表演隻是魔術。後來,我在你的頭腦裏感受到了異常:混沌中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黑氣氤氳,使人毛骨悚然。我想這個不可知的黑洞隻能解釋為你的殺機。”她的目光有深深的悲傷,“可惜我太傻,我努力說服自己不要相信這個結論,我不相信自己深愛的索雷爾先生會是這樣一個冷酷的凶手,否則,我本來能把好子、黎元德他們從死亡中救出來的。”

伊斯曼羞愧地低著頭,教授平靜地說:“凱倫,我真的很抱歉,但是……”

江誌麗怒喝道:“住嘴,我不願再聽你那些假仁假義的話了!為了小山提,為了馬高先生,為了好子他們,我真想宰了你這個畜生!可惜……”

她咬著牙,照索雷爾腿上開了一槍,索雷爾痛苦地呻吟一聲,身體慢慢傾倒下去。伊斯曼急忙扶住他,抬頭看著江誌麗,他想第二顆子彈就要向他射過來了。

江誌麗不再打眼瞧他們,扭身走向豐田。

豐田在公路上疾速打了個彎,向菲尼克斯方向開去。

伊斯曼急忙撕開教授的褲子,匆匆止住血。很長時間他一直不願意正視教授的眼睛,他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個凶手,還有自己這個幫凶。江誌麗義正詞嚴地責罵他們時,他感到無地自容。但教授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殺人犯,他的確是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當然,這隻是對白種人而言。前邊有一輛黑色的福特車開過來,看見他們,立即降低車速,靠在路旁。一個黑人婦女走下車,驚慌地問:“你們……”

教授簡短地說:“車禍,請把我們帶到附近的居民區。”

黑人婦女和伊斯曼一道攙著他,安放在後排。汽車發動後,教授說:“我用一下你的電話,可以嗎?”

他忍著腿上的劇痛,皺著眉頭撥了一個號碼。

在華盛頓市十號大街拐角那幢天井形的聯邦調查局大樓裏,接線小姐把電話轉到了副局長劉易斯的辦公室。

“我是劉易斯。索雷爾?你這個老家夥,有什麽事嗎?”

索雷爾在電話中急切地說:“我正在尋找一個叫江誌麗的中國女子,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案子。”他極簡要地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時間緊迫,希望能通過你的力量,盡快地、盡可能秘密地處理這件事。”

劉易斯知道老朋友的為人,既然他親自向老朋友求助,必然是十分緊迫。他立即答道:“好,我親自去,5分鍾後乘飛機出發,你現在在哪兒?還有什麽需要我事先準備的嗎?”

索雷爾說了自己所處的位置,還有江誌麗駕駛的汽車牌號、顏色、大致方位。他苦笑道:“如果短時間內抓不到她,恐怕就要在全州大搜捕了。請你做好必要的準備。”

劉易斯痛快地說:“沒有問題,我有這個權力。見麵再談吧。”

索雷爾放回電話,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開車的婦女聽見了他的談話,驚奇地扭頭看看他。伊斯曼也不由得打量著他,他佩服教授的堅忍或者說是殘忍。他知道,對江誌麗的追捕同時也是對教授良心的鋸割,尤其是在江誌麗大度地饒恕他們之後,但教授顯然不打算退卻。

而且,他不僅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