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當安東醒來的時候,他以為自己依然身處那個他從小居住的洞穴。

但他的意識馬上就恢複了,他正在攀登黑暗階梯……和他的女兒,不,安東瞬間清醒過來,不,他的女兒在哪裏!蓋婭!蓋婭!蓋婭!

安東往左看去,他的心落回了胸腔,他的女兒正躺在他的身邊熟睡。他們的盔甲都已經被脫掉了,此時安東和蓋婭正躺在兩張潔白的床鋪上,

這是一個多麽整潔的房間,柔和的白色燈光從天花板上灑落,空氣中有一股清新的氣息……這裏是哪?

安東翻身下床,離開了柔軟的床鋪,他走到蓋婭的床邊,蓋婭還在熟睡。這時,房門打開了,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女人走了進來,“你醒了?”她和顏悅色地說。

“這是哪兒?”安東聽見自己說。

“歡迎來到上海。”女人露出溫暖和煦的笑容,“你可以叫我艾麗。”

接下來的幾天裏,安東逐漸了解了上海這座城市。這座城市和安東所在的地下城(安東此時已經知道他生活的世界隻是一個身處地底的城市)相比更接近地麵,甚至有些區域是直接和地麵相連的。這座城市也是靠一個大鐵爐生存,大鐵爐同樣給這座城市提供熱量,燈光和食物。但是這座城市裏的人們不會以為上海就是整個世界,他們知道在他們頭頂就是天神的宮殿。

“我們真的沒想到,還有人生活在地下城裏。”艾麗說,“我們以為地下城早就—你們怎麽活下來的?”

聽了安東的講述之後,上海已經派遣了會修理大鐵爐的工程師前往地下城幫助地下城修理了大鐵爐。但是上海市拒絕讓地下城的人移民到上海,因為每個城市的資源都是有限的,上海承載不了那麽多人口。

聽了艾麗的問題,安東笑了笑,“我們總得活下去,不是嗎?”

艾麗的眼睛裏露出了一絲憐憫,“幾百年前發生過一場地震,一定是地震封堵了地下城的出口,這麽久了,你們都忘了這些,你們以為地下城就是整個世界。”

“是誰修建了地下城?”安東問。

艾麗搖搖頭,“誰知道呢,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我們也不知道到哪裏去。”

“天神的宮殿,是真的?”安東給艾麗講述了他的目的。

艾麗笑了起來,“是真的,”她說,“不過,你想去看看嗎?”

“我的女兒也要一起。”安東說。

他們重新穿上了厚厚的防護服,走上了真正的地麵。

天哪,安東以為媽媽的故事裏麵充滿了誇張,他現在才發現原來媽媽的故事裏對天神宮殿的描述是多麽貧瘠。無數的巨柱真的矗立在大地上,直聳蒼穹,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巨柱幾乎像一堵巨大的牆壁!

這就是天神的宮殿!在蒼穹之上,無數的寶石閃爍著明亮的光芒,整個大地都是天神的宮殿!

蓋婭看呆了,她緊緊地抓著爸爸的手。

“這就是天神的宮殿……”安東的淚水奪眶而出,“天神在哪裏?”

艾麗搖搖頭,她的聲音從耳機裏傳來,“沒有人見過天神,也許它們早就離開了,隻剩下我們。”

那天,他們在天神的宮殿裏漫步,蓋婭興奮地攀爬著黃色和綠色的山丘,那些山丘在燈光下反射著奇異的色彩。而安東則一直望著宮殿蒼穹,望著那些璀璨的寶石,腦海中不斷響起媽媽的話。

不要忘記這三個故事,蓋婭的故事,傑克的故事和誇父的故事,千萬不要忘記,等你們有了孩子,要把這些故事講給他聽,講給所有人聽,不要忘記這三個故事,千萬不要忘記這三個故事……

“艾麗,你聽說過一首歌嗎?”安東問道。

“一首歌?”

“是的,一首能喚醒大鐵爐的歌。”

“不,沒有,很久都沒有人唱歌了,”艾麗說,“如果你真的想找到歌,你可以去遺跡裏找找看,據說那裏保存著很多書,也許在書裏麵你能找到那首歌。”

他們返回上海之後,艾麗就帶著安東去了遺跡。沒有人知道遺跡是誰建造的,也許是他們的祖先,所有的人都有自己的職責和工作,沒有人去讀那些遺跡裏的書。尤其是很多書已經完全看不懂了。

安東發現了一座圖書館,他走了進去,從一排排堆滿了書的書架中走過,不知道為什麽,一種難以描述的情感從安東的心底升起。這些書,每一本都是他的祖先寫就,血肉相連,每一個書架前都站著一個睿智的靈魂。正是他們,寫出了這些不朽的詩篇和智慧的文字。

安東從未見過這麽多書,他戰戰兢兢地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卻發現自己完全讀不懂裏麵的文字。

艾麗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艾麗找來了一本小孩子們學習文字的書,並教會了安東如何使用一種叫做拚音的字母。當安東已經知道如何自己去學習的時候,他幾乎再也沒有走出過那座圖書館。

安東如饑似渴地讀著那些書,從書裏,他隨著一位老人與風浪搏鬥;隨著一位英雄為了保護家園與魔物戰鬥;看著一個帝國的興起和毀滅,當帝國的都城被來自東方的軍隊攻陷時,安東不禁掩卷長歎;但是很多書是安東看不懂的,安東茫然地看著《幾何原本》、《微積分》、《相對論》、《量子力學淺析》、《通信原理》、《信號與係統》、《線性代數》、《計算機原理與匯編語言》……每一本書裏都有大量的枯燥的符號和數字組成的圖案或者一些莫名其妙的字母組成長長的排列……安東完全無法理解這些書的內容,他相信整個上海也沒有人能看懂這些書……但安東的直覺告訴他,這些書裏隱藏著驚人的智慧和秘密。但安東現在無法揭開這些秘密,甚至永遠也無法揭開……

有一天,艾麗走進了圖書館,她在一個書架背麵找到了席地而坐的安東。讓艾麗大為驚訝的是,安東整個人都在顫抖,他聽見了艾麗的聲音,抬起頭看著她,艾麗發現安東滿臉都是淚水。

“艾麗……我……”安東手裏拿著一張奇怪的紙,“我知道了……”

艾麗蹲下身子,關切地看著安東,“什麽?安東,你知道什麽了?”

“我知道,我們是從哪裏來的了。”安東哭泣著,淚水大顆大顆地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