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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座巨大的城市,今天恰逢周末,午後的主幹道上車輛堵塞嚴重,廂式車行駛到橫貫幹道中部時就已走不動了。導航軟件顯示,此處距離可疑車輛所在地仍有將近十公裏。

孟陽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他命令吳星立刻讓“產品”起飛,從空中直撲目標。

“去那裏的直線距離是七點五公裏,已經超過它的飛行半徑。”吳星表示,“再加上現場盤旋,電池估計不太夠用。”

“我知道那個‘飛行半徑’是什麽意思。我不要求你飛回來,到那裏之後找個製高點降落,攝像頭對準目標就行。這樣的話電池夠不夠?”

“或許可以吧。”

旁邊有輛車想過來加塞,孟陽擋住對方的去路,同時用力按喇叭。“別回答我‘或許’、‘也許’之類的話!”

“可以。可以飛的。但現在天還沒黑,飛出去不要緊吧?”

“不用操心那個。我說過了,一切後果由我負責。”

用管理軟件的GPS界麵設定完導航點,吳星拉開廂式車側門,將“產品”放在路麵上。有條視頻線從後車廂接到儀表盤上,透過顯示屏,孟陽看到“產品”迅速起飛,朝西北方向飛去。

首次在車廂內執行操作,吳星起先很不適應:使用VR操作的同時,腳下的廂式車不停來回晃動,感官知覺的不協調讓他有些暈眩和想吐。但當一分鍾後,“產品”升高到巡航高度,朝向西北方平穩前進時,熟悉的安定感和愜意感已經全都回來了。

而且,今天這種感覺跟往常完全不同。

這是他一年多來,頭一次在白天飛行。

橙紅色的午後陽光照耀在視野範圍內,淺藍色的天空下方,規劃整齊、綠化完善的新城區呈現出五顏六色的樣貌。東北部那一小片舊城區有著灰暗的色澤,而背後的南部海濱一帶,無數高樓像用玻璃做成的一圈圍牆,構成這座城市的南方天際線。“產品”下方的視野裏,一切建築、道路、汽車、行人,變得既遙遠又緩慢,在攝像機前緩慢流動,讓吳星覺得心中平穩安定。耳機中除了風聲外,隱約還可聽見斷續的鳥鳴。

這些感覺,是他在夜間飛行時從未體會過的。

取道空中直線飛行,“產品”的移動速度比汽車快很多,十分鍾後它已經抵達目標空域。廂式車此時剛剛離開堵塞路段,正穿過新城區朝北方行駛。

透過畫麵,吳星很快在一處破舊的老小區內發現了網友舉報的那輛麵包車。

他將“產品”降落在路邊低矮的門麵房屋頂,將攝像頭正對麵包車。停在這裏不易被人發現,萬一“產品”電力耗盡,回收起來也不會太麻煩。

“不過那塊地方倒有些不好辦啊……”

孟陽看幾眼顯示屏上的攝像頭畫麵,眉頭皺緊。

這類老小區,人多眼雜,街道狹窄擁擠,且四通八達,大隊人馬不容易逮住人,人想要逃跑卻很容易。他想,如果傳銷組織的人真的蝸居在此,那麽這幫人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繼續盯著畫麵,我盡快開到那附近,然後找地方停車。能看到車牌嗎?”

“能。”

吳星在軟件裏把監視畫麵放大。車牌確實與網友給出的一致。至於車型和車色,雖然和那晚案發時拍到的麵包車一樣,但也並不足以表明確屬同一輛車,畢竟這種車的市麵存量很大。

光憑這些肯定不行。孟陽知道自己必須更近一步。

傍晚,廂式車停進目標所在地附近的超市停車場。孟陽買了些便利食品放車上,跟吳星交代幾句,給他一台對講機,便獨自朝目標方位走去。

他已經想出了揪出麵包車駕駛員的辦法。

這片老小區確實是易守難攻,路麵擁堵,人員複雜。進小區前,孟陽看到幾個身板強壯的男人站在街口,形跡可疑。雙方互相看了幾眼,孟陽不確定對方什麽來頭。

根據吳星在對講機裏的指引,孟陽在小區停車位上找到了那輛麵包車。並沒有什麽異常,這隻是輛普通的載貨車,車內看不出什麽名堂。他又去門衛室找到小區保安,拐彎抹角地問出,這輛車是前幾天才停進來的。

他回到車旁撥打110,借口自己車位被占,讓110打電話喊車主過來挪車。

假如這車真是盜搶車,那麽隻需等到110回複就能弄清情況;要是車主真來挪車,那就更好辦了。他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

不到五分鍾,一個光頭男子從旁邊一棟樓裏出來,走到車旁。

孟陽暗暗記下對方相貌特征,嘴上要求對方把車移開。

“有病啊,移什麽移?”光頭男子語氣很衝。“這怎麽是你的車位了?這小區根本就沒有固定車位好不好!”

居然還挺精,是個不好糊弄的家夥。孟陽無事生非地陪對方吵了幾句嘴,然後假裝離開,暗地裏觀察光頭男人返回的路線,鎖定了對方的住處。

光頭男子鑽進樓道後,他快步跟蹤過去,脫掉皮鞋,赤腳走上樓梯道,抬頭傾聽對方的步履聲。

對方居住的樓層很快就確定下來。

他用耳麥將情況告訴吳星,讓吳星將“產品”飛回車裏充電,然後走出小區,在街對麵找個小吃店坐下,準備等夜幕降臨後展開下一步行動。

執行任務特有的緊張感已經很多年沒體會過了。孟陽渾身微微顫抖,胸膛裏一片發熱。

吃完一碗餛飩的工夫,他看到白色麵包車竟從小區裏緩慢開了出來,霎時驚得煙頭掉落進碗裏。

他清楚地望見車窗裏那光頭男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