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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出事現場後,孟陽隻看一眼就明白:有人墜樓。

他上前出示警官證,推開圍觀人群,從其中一位村民手裏借來手電筒,觀察地上躺著的那個人。

事實非常清楚,墜樓者已身亡。

那是一名年輕女性。從血液的狀況看,她墜地時間並不算久。孟陽抬頭再看,發現現場樓房的三層有扇窗戶開著。看來,死者從那裏墜下的可能性極大。

周圍的村民和租住戶聚集得越來越多,有人找來村委會的人。孟陽請求對方幫忙弄出一圈隔離帶,然後打算自己上樓偵查現場—盡管目前情報有限,但他胸中的直覺已經呼之欲出。

“絕不是普通的墜樓意外。這是一起刑事案件!”

進入房屋內,他發現自己的直覺很準。

這是一幢長期出租的農村小樓,內部髒亂,光線昏暗,所有窗戶都被窗簾或報紙遮蔽;廚房裏隻有基本的烹飪工具,每個房間都塞滿肮髒的地鋪和床褥。粗略計算,這棟樓內至少住著三十名以上的住戶。

三樓開著窗的屋子是一間廁所。孟陽在窗邊地麵發現了細微的血跡,以及疑似有人被毆打在地的灰塵痕跡。他已很久沒為這類案件出過現場,相應的工具也沒有,隻能用身上帶著的膠布,將有血跡的地麵用膠布圍成幾個方框,以便日後刑偵人員進一步勘查。

還沒等回到一樓,孟陽的工作電話就響了。

分局領導直接來電,命令是讓他“保護現場外圍、等待刑警總隊前往支援”。言外之意是,不準他進入現場內部。

回到屋外時,附近派出所的巡警和輔警已經駕車到達了。互相交流後孟陽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也無權進入現場,必須等總隊的人來。

等待的時候,這群警察站在院子外抽煙閑談。派出所的人言之鑿鑿:“肯定又是搞傳銷的那幫混賬東西幹的。”

孟陽對此不置可否。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這麽想的?

半小時後,刑警總隊的人趕到現場,而在此之前,孟陽已經向周圍幾家的住戶做過了口頭筆錄。與以往類似的案件一樣,這次的當事人和嫌疑人也同樣是行蹤神秘的外地租住戶,外貌特征模糊不清;所有鄰居都聲稱沒有見過受害的女子,也沒見過和她租住在一起的人。

將手中情報全部匯報完後,已是淩晨一點。總隊的人向孟陽表達了簡單的感謝,告訴他可以回家休息去了。

“這回能抓住嗎?”孟陽追問。

對方搖頭不語,麵無表情。

神出鬼沒的傳銷團夥,別說在這座城市,即便放眼全世界,也一貫是最難抓捕到的一類罪犯。心有不甘也沒辦法……

淩晨時分,孟陽返回分局交班時值班長問他:“老孟,下午報的那個黑飛案子你查好了沒?”

滿腦子都是少女墜樓的孟陽,一時間竟忘了還有這回事。

“查得差不多啦,明早我再去那邊看看,下午之前出結果。”他敷衍一句。

“加快速度,舉報市民還等著回訪電話。又不是什麽疑難大案,抓緊把它辦完吧。”

“知道了。”

孟陽嘴上答應,但心思已經不在這上麵了。

次日上午,孟陽回到城中村,把車直接停在那家數碼維修店的門口。

店鋪還沒開門。他下車走過去,猛敲卷簾門,希望把這小案子快速解決完了拉倒。

實際上,孟陽心裏對這件事完全不抱任何希望。如果對方一直不開門,他隻能就此撤退;即便對方開門,他也無權要求進屋搜查。即使真的嚇住了對方,讓自己進屋去了,如果對方把無人機藏起來,矢口否認自己黑飛或擁有無人機,他也同樣是束手無策,這件事隻好不了了之。

萬一運氣好到極點,對方是個不撒謊的老實人呢?除了批評教育外,孟陽什麽事也做不了。而要是對方的無人機證照齊全,那麽孟陽甚至連沒收機器的權力都沒有。這就是他的工作處境,也是他無法更改的現實。敲打卷簾門的聲音越發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