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屍體化妝師

本來,我可以成為風之皮爾城最年輕的屍體化妝師。

但是在我費盡力氣長到十三歲的時候,我的姐姐卻也仍舊活得十分健康。她剛滿二十歲,看起來還要活上很多年才會死掉的樣子。所以,當人們說起風之皮爾城最年輕的化妝師時隻會想起蘇。我討厭我姐姐!

我們這個家族是風之皮爾城裏唯一世襲的屍體化妝師家族按照古老的傳統,每一代隻能有一個屍體化妝師。他的名字會在洗禮的時候被確定下來,沿用屍體化妝師專用的姓氏。到了蘇這一代,這個姓氏屬於我。

聽說我出生的時候,腳先出來了。這帶給我的家族一場災難—我的母親難產死掉了,而我的父親,他在趕去醫院的途中車禍身亡。

我就在風之皮爾城亂成一團的那一刻出生了。

我響亮的哭聲已經不再有“生”的意思,它被各種各樣的哭聲所掩蓋。那些哭聲自然是衝著“死”而去的。

人們都來吊唁,父母那還沒有被清洗幹淨的身體就擺在產房的地上。傷口處凝固的血液在這一天的傍晚時分看上去濃豔無比好像散落在地板上的字母玩具。

我被手忙腳亂的護士用紗布包裹成一個碩大的繭,隻露出一張臉來。他做完這些之後立刻把這個幾乎不會啼哭的東西忘記了—所以我人生中的第一天是在產房的角落裏獨自度過的,而房間的中央躺著我死去的父母。

這個重大的疏忽導致那位世襲護士判斷錯了我的性別。在風之皮爾城精確的世襲係統之中我被登記為了男孩,擁有了法定的專有姓氏。

風之皮爾城突然失去屍體化妝師的混亂導致祖父隻好違背傳統,首先教會七歲的蘇成為一名屍體化妝師。在此後的十三年中,全城的人都在翹首盼望著我趕快長大。他們那頑固不化的腦袋中還是希望有著專有姓氏的人來為死去的親人修整麵容,好像那樣死掉的和活著的都會更心安理得一些。

為了這種期望,我像一個男孩那樣長大了。我穿男孩的衣服,玩男孩玩的遊戲;人們叫我時,那個名字其實屬於一個男孩;而我最好的朋友,也是個男孩。

我的祖父卻再也不可能擁有一個真正配得到他姓氏的孫子。他為那對可憐的兒女畫上了人生之中最後的油彩。他們雙雙帶著詭異的微笑入土,被埋葬在風之皮爾城的地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