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青青，我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罷！”男人作勢要跪下來，求她原諒。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沒有說話，她等著男人跪下來給她看，作戲給她看。

男人見她沒有反應，有些惱羞成怒，才想要發作，可是想起現在理虧的人是自己，法律公理都站在她的一邊，又隱忍了。反正先示了弱，教她回心轉意，等她回了家，有得是時間和辦法修理她。

男人膝蓋一軟，真的跪了下去。

“青青，是我一時糊塗，我該死！你就原諒我這一回罷。我改，我全都改。”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男人在心裏惡狠狠地想。他會把今天她加諸在他身上的羞辱全都加倍奉還給她，他發誓。

“我在你眼睛裏看不到悔改。”她輕輕地說，不是她不想喊叫，而是她的嘴唇皮開肉綻，動一動都覺得疼。“我想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我也看不到你悔改。程功，我已經給了你一次又一次機會，也原諒了你一次又一次。是我姑息，以至於我們需要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們已經回不了頭。”

她低頭看著跪在塵埃裏的男人，眼睛裏流露出哀傷與憐憫。

哀傷，他們曾經那麽、那麽相愛，全世界看在眼裏都是甜蜜的粉色。

憐憫，生活可以將一個人折磨得完全不複當初，徹底變成一個魔鬼。

男人“騰”地自地上站起來，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你這個賤人，你隻是想讓我當眾出醜，你從來就不想同我和好！”他揮手就想給站在他麵前的她一巴掌。

旁邊立刻有人上前攔住男人即將實施的暴行，將他遠遠地推開，押在門邊。

她曾經秀麗如今卻鼻青臉腫的麵容浮上一抹在外人看來十分怪異的笑紋。

“看，這就是我們之間的關係，我想好好和你說話，告訴你我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卻隻想給我一頓老拳。多可笑，直到你快要把我打死了，我都還顧忌著你的麵子。”一直以來，她都抱著一絲微渺的希望，希望他懂得珍惜他們之間懸於一線的那一點點感情。

她**嘴角，疼痛令她無法展現多麽正常的表情，隻有怪異。

“林小姐，你可以收拾自己的物品，我們會保護你離開。”與她同來的受虐婦女扶助部門的義工輕聲提醒她，一旁，法院派來的監督執行官也點了點頭。

她環視整間房間，看見婆婆陰沉著一張臉，以惡毒無比的眼神淩遲著她已經接近崩潰的神經。

她竟然笑了。

在她短暫的三年婚姻生活裏，這個還不算年邁然則卻仿佛自曆史的殘骸裏走出來的中年婦人，給了她太多太多不堪回首的痛苦記憶。隻是她看著她的眼神，就已經教她不寒而栗。仿佛毒蛇在看著毫無還擊能力的青蛙。

她搓了搓露在白色短袖襯衫外和臉上一樣布滿青紫的手臂，搖了搖頭。

“不，屬於這個家的記憶，我一樣也不想帶走。”既然要走，那便是徹底的決絕。

“林小姐，法院將你們共同存款的一半判歸你，這是你應該得到的。”法院的監督執行官不得不提醒她這是她應有的權利。

“不，這個家裏的一絲一毫，我都不想再碰。”她看著男人和男人的母親——她的婆婆。她現在身上穿的，是扶助部門的義工找給她的衣服，從裏到外。她願以這樣孑然一身的狀態離開這棟充滿她悲慘痛苦回憶的地方，永不回來。

“賤女人，你別想幸福，你毀了我兒子，你也別想幸福！”那陰沉的婦人吐出惡毒的詛咒。

她已經走了出去。

在陽光下，她流下一滴眼淚。

她遇見了他，她這一生的幸福，便已經悉數被摧毀了。

幸福？

她已經沒有這樣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