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經年,背對而行

這是一座猶如城堡般雄偉壯觀的建築物,蔚藍色的天空下,它靜靜散發著肅穆的光輝,給人一種莊嚴的逼迫感。猶如城牆般又高又厚的圍城內,一輛加長林肯緩緩駛進,守候在那裏的用人遠遠看到,急忙通知家裏的其他人出來迎接。

寬敞的前院裏,汽車在花圃旁停下,管家走上前去打開車門;氣質華貴的男子走出,穩穩立在車旁。他身形頎長,冷峻的臉上,輪廓如刀削般分明,兩道英氣的劍眉直入耳鬂,眼眸深邃,還隱隱透著冰涼的氣息。

“恭賀少爺新婚!”用人對著男子彎腰賀道。

榮久簫眉頭緊鎖,麵孔冷峻,看不出半點新婚的喜悅之情。他曾經想過無數次他與她的結婚典禮,可是這樣的結婚,卻實在不是他想要的。

一紙遺囑下的婚約。他本不欲履行,可是母親卻撕心裂肺地一定要讓他從她手裏拿回繼承權,以死相逼。他無奈,也無辦法。

梁喬笙坐在車裏,透過車窗打量著外麵。在多年以前,她根本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將自己如此這般出嫁。眼神移轉,望著車外站著的男子,她也沒有想過自己的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人。

他氣質如華,一舉止一投足,都透著高貴冷冽的氣息,曾經他是她的白月光,可是現在這白月光卻讓她連看一眼都覺得眼睛生疼。眼眸微垂,拖著名貴婚紗的超大裙尾,鑲滿鑽石的高跟鞋穩穩踏在大理石地麵上,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剛才在婚禮現場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現在每挪動一步她都似光著腳踩在玻璃碴兒上,痛感直達心扉。

“少夫人新婚快樂!”見到身著潔白婚紗的女人從車裏出來,用人們急忙彎腰道賀,語畢,一個個睜大雙眼望著她。白皙的肌膚,晶瑩剔透的眼眸,那水光瀲灩,仿若會說話。粉嫩的雙唇,鼻梁高挺,光是這張臉就精致無比。

梁喬笙看著那些用人,眼眸微垂。少夫人嗎?此去經年,她倒是真成了他的妻。側臉望了一眼身邊的男人,見他沒有半點表示,微微抿唇,便將脊背挺直,守著最後一點驕傲,任由那些用人將自己上下打量。

“帶少夫人回房間!”薄唇開啟,榮久簫冷冷一聲說完,繞到車廂的另外一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婚禮已經結束,他該回公司接手一切事務。

榮久簫一動步,兩個用人立即走上前來拖起曳在地麵上的拖尾。梁喬笙側臉一望,看見汽車從身邊倒開,一個調頭便駛出大門。“呼……”她暗自鬆口氣,壓抑的心立刻獲得放鬆,隨著用人的步伐,她朝室內走去。

她看不到的地方,車內的榮久簫卻一直盯著後視鏡。明媚陽光的照耀中,她大片露出的背部肌膚,白滑細嫩,煥發著如玉光澤,那妙曼的身體曲線,隱隱透著妖嬈灼人的氣息。

如同罌粟,讓他一沾上癮。好不容易戒掉,可是卻又想繼續沾染。不,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戒掉過,一直中了毒。中了一個名為梁喬笙的女子的惑人之毒。

後視鏡內的那一抹白色身影終於消失在他的眼眸深處,隱隱有分失落感。榮久簫坐在車上,腦海裏回放剛剛在酒宴上發生的一幕,不由得漸漸攏起了眉頭,臉上滿是冷峻之色。

“少爺,秘書說幾個大股東將會議推遲到了明天下午三點。”司機望著後視鏡裏麵那張冷峻的臉,突然說道。

濃密的眉頭蹙得更緊了,榮久簫望著他的後背:“現在才說,你不覺得太晚了麽?”

“對不起少爺。”他急忙陪著不是。

“回家!”同樣是冷冷的一聲響起,司機急忙調轉車頭,他不解少爺的用意,卻也不敢再問什麽。

“少夫人,這就是您和少爺的臥房!”用人將梁喬笙帶到二樓的一間房門外,溫聲對她說道。

梁喬笙打量著這扇黑色的大門,那厚重的門板,讓她心裏感覺到莫名的壓抑。手撐著門,唇角微微勾起一絲苦澀的笑意。她對這裏的環境既熟悉又陌生。

喬笙,你以後會後悔嗎?後悔這樣嫁給他?依稀記得婚禮前夕,陸決然如此問她。她沉默半晌,看著鏡子裏那被脂粉勾勒的靚麗容顏,一瞬間恍惚。“不後悔。”她這樣輕聲又肯定地回答陸決然。

“少夫人,您先休息,有事請吩咐!”用人的聲音打斷了梁喬笙的思緒。

她點了點頭,看著他們離開,她轉開門鎖走了進去。

脫去一切繁贅,她衝了個澡,洗去臉上那精致的新娘妝,心裏一時間不知道是喜是悲。

新婚夜,她就獨守空房。真是諷刺。

他,肯定是去陪顧西貝了吧!明明早就知道結果的事情,為何現在又來計較呢?梁喬笙有些喟歎。果真女人是感性動物,想到與真的遇到,這是兩種概念。

或許是昨晚太晚睡今天又太累的緣故,不消片刻,她躺在這舒適的**便有了睡意,眼皮越來越重,她忘卻了一切,漸漸睡了過去。

榮久簫推門而入,光線有些暗的房間裏,他一眼看到地板上歪倒的白色高跟鞋。那雙鳳眸深處光芒微閃,兜兜轉轉這麽多年,她依舊成了他的妻,他亦是她的夫。從今往後,他的房間會有她的痕跡,衣櫃裏會擺滿她的衣服,浴室裏會擺兩把牙刷。想一想,心裏便有些許的柔軟,這真是一種奇特的感覺。

可是……

榮久簫忽然想到了什麽,唇畔那絲隱隱的笑意消失不見。這條路又能走多久?他想將她捂在心口捧在手上,可是奈何她現在卻是他的“殺父仇人”。多麽諷刺啊!

緩緩地,他移開眼神朝臥房的裏麵望去。隻見**的女人一襲粉紗薄裙,眼眸闔上間,少見的纖細與脆弱,臉頰微微陷在那柔軟的床鋪裏,若隱若現,驚人地美麗。

榮久簫呼吸一滯,他不曾想到會見到這樣一幕。

七年前,他便對她有著無法抑製的衝動,如今時過境遷,他以為內心已經將那欲望一點一點地抹平;可是現在他發現,根本不可能,那濃烈的感覺,瞬間從腳底直達心髒。

他無法抗拒。

隻覺體內有一股燥熱升騰而起,隱忍灼灼燃燒的欲望。他緩緩走近,看到那黑色的發絲如絲緞般肆意堆繞在細長的脖頸上,**在外的肌膚無處不光潔柔滑,更是如嬰兒般細嫩,而那張精致麵龐上,濃密卷翹的睫毛像扇子一樣覆蓋,挺巧的鼻頭下,粉嫩的雙唇微微嘟起,煥發著誘人的光澤。那肩膀下方若隱若現的鎖骨,宛如蝴蝶一般,振翅欲飛,性感撩人。

再也隱忍不住,一把扯掉領帶,他俯身貼下。他吻上她,埋頭……一陣狂躁的氣息。入手處那柔軟的感覺令他一陣酥麻,全身立即如電流般流過一樣,戰栗的感覺迅速席卷了全身。

“唔!”梁喬笙被突如其來的壓迫驚醒,口中囈語發出抗拒的聲音。她睜開眼看到榮久簫緊貼的臉,一瞬間便睡意全無。有些微微怔愣,那近在咫尺的容顏,緊密相貼,呼吸可聞,彼此纏繞。

榮久簫抬頭,看著梁喬笙那雙晶瑩剔透的眼睛,如此澄澈無垢,似乎歲月的久遠根本沒有影響那清澈一分一毫。

“喬笙。”他輕念,帶著壓抑與痛苦,“喬笙,梁喬笙。”他在她的耳邊,一聲比一聲急。

耳旁微微的酥麻,這樣親昵而又久違的聲音,讓梁喬笙的眼眶有些微紅、發酸,幾欲落淚。或許是夜色太美好,或許是月光太皎潔。緩緩地,她抬手輕輕攏住他的頸項。

無聲又小心翼翼地邀請。胸腔中的心髒幾乎跳了出來!彼此偎貼間,帶著隻有自己知道的忐忑與不安。

察覺到梁喬笙回應的動作,榮久簫身體一僵,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似乎要從那雙眼眸中看到她的心底去。

猛然,覆上唇。熱烈得如同彼此纏繞的藤蔓。他想,他們肯定是帶刺的藤蔓,彼此擁抱間,在獲得溫暖的同時,亦是將彼此刺得鮮血淋漓。

夜風從窗隙溜進,印花的窗簾微微飄動,男人撫過女子的發,長發散在那繡著玫瑰的嫣紅**,如同潑了墨一般,美得令人窒息。梁喬笙閉上眼,不顧一切地準備享受這夜時,臥室的門被急劇地叩響了。

榮久簫夾雜著怒氣撇開臉朝門外吼了一句:“滾開!”任何一個人在這個時候被打擾,心情都不會愉快。

那急躁而暴怒的一聲驚得梁喬笙一個膽戰,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都在急速跳動。

榮久簫冷峻的臉上,眉頭緊緊蹙在一起,他轉過臉來,開始把剛才褪掉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

梁喬笙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看他拿起電腦旁邊的一本文件夾,砰的一聲合門離開。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說不清楚心裏是失落還是慶幸。

“咚!咚!咚!”門口又傳來敲門聲。

梁喬笙皺眉,問道:“誰呀!”

“少夫人,是我。”用人答道。

她整理好衣衫,赤腳走過去開門:“有什麽事嗎?”

“樓下有您的電話,是夫人打來的!”

夫人?林曼姿嗎?榮久簫的母親,她名義上的養母。哼,這麽迫不及待了嗎?婚禮才舉辦,就要來催著一切了。

“少爺走了沒有?”

“走了!”

“你帶我下去吧!”隨手關好房間的門,梁喬笙隨著用人走下樓梯。

“喂!”電話接起,她說道。

“我的車在附近,你出來一下!”

梁喬笙紅唇勾起:“媽,現在已經晚了,有什麽事情,明日再說。”

說罷她正準備掛掉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梁喬笙,你不想要梁默的命了嗎?我告訴你,梁默的主治醫生是我的人。”

梁喬笙握著聽筒的手,陡然抽緊。“媽,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她一字一頓帶著冷意對著那頭說道,然後放下電話。

“少夫人,您這是要出去嗎?”門口的保安看到正準備出門的梁喬笙,對她問道。

看著他望向自己的奇怪眼神,梁喬笙心底一陣涼意。是啊,誰家的新婚夜像她這樣,丈夫前腳離開,妻子也要出門,真是說出去都讓人笑話。

“對,我出去一下。”說罷,她從門口走出去,走到圍牆盡頭,看到一輛黑色賓利停在對麵的路邊。一輛車從麵前飛奔而過,她快速穿過馬路,走到那輛車前,車門敞開,她徑直坐了進去。

“叫我出來做什麽?”車門關好,她對著一旁的女人問道。

林曼姿妝容豔麗,一派雍容華貴:“你以為我想叫你出來,這麽晚了,我也懶得進去,免得讓人笑話。說吧,多久將股份轉給我兒子?”

梁喬笙眼眸微微眯起:“不好意思,爸爸的遺囑裏清楚地說明了,結婚轉三分之一的股份,懷孕再轉三分之一,直到孩子出生,所有的股份才會給榮久簫。”

林曼姿冷哼一聲,轉頭瞪視梁喬笙,道:“也不知道你給向南灌了什麽迷魂湯,要把HKK的董事股份交給你這個外來的小賤蹄子。”

梁喬笙麵色不改:“你口中的小賤蹄子現在是您的兒媳婦。若我是小賤蹄子,那您是什麽?”

“你……”林曼姿恨不得將她的身上給瞪出一個窟窿。

“牙尖嘴利,兒媳婦?你做夢,看你能做我兒媳婦多久,我聽人說,久簫根本就沒在屋裏,怎麽?新婚夜,連你自己丈夫都留不住嗎?”

林曼姿冷嘲熱諷著,抒發著心裏的怨氣。作為榮向南的妻子,他去世後她居然什麽都沒有得到,真是氣憤。

梁喬笙聽著林曼姿的話語,微微垂眸,隨即拉開車門,站到車外。

“媽,若您想要說這些話,那我已經聽到了,天色已晚,路上注意安全。”說罷,便關上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

林曼姿被那車門響聲震得一愣,隨即,咬著牙看著她的背影,一陣怒罵:“真是不要臉,憑什麽握著該屬於我的東西,不過是個來曆不明的外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鳩占鵲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