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在手上的木偶

“說實話吧,你們可別笑話我,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了。”

創人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慢慢低下了頭。他又忽地抬起頭,兩隻眼睛瞪得圓圓的,應該是回想到了什麽細節吧?他大聲喊道:“等一下!好像我也是受害者呢,這是怎麽回事?那個石膏像真的不是我做的,肯定另有其人。這個家夥太惡毒了,想把我燒死,是想讓我替他背黑鍋嗎?

“他應該早就做好計劃了吧?用我的名字去租了汽車,還妄圖把那什麽雕像運到別處去,沒想到雕像摔碎了露出馬腳,於是他就氣急敗壞,要殺了我,讓警察死無對證。

“這個渾蛋!他看到我喝得迷迷糊糊的,就趁機把我綁了起來,後來又放火燒了我的雕刻室。真相一定是這樣的。假如我喪身火海,那麽他的目的就達到了。如此一來,警察也會把罪犯的帽子扣到我頭上。他自然就無懼什麽雕像殺人案了,反正從此他就洗脫了嫌疑。這家夥還真是想美事!

“我說的沒錯吧?你們也這麽想,對吧?我覺得應該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可是他機關算盡了,卻沒料到還有一個警察藏在盔甲櫃裏。幸虧有他在,否則我的下場不堪設想。不僅得含冤而死,還可能背上殺人犯的罪名。”

雕刻家創人應該是對自己被人冤枉深惡痛絕,因此他做了自己的一套推理,並且對著警察做出了推斷。

“你能猜測到誰是真正的凶手嗎?換句話說,平時有沒有和你有過節的人?”

司法主任的語氣慢慢和氣了起來。

“啊,不,我怎麽能知道線索呢?我不是剛和你們說過我的猜測嗎?應該就和我說的差不多吧?還有別的可能性嗎?”

司法主任和園田互相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也許真的抓錯人了,一個人想要表演得這麽逼真不太可能。不過,暫時還得關押著他,畢竟那個司機一直還沒找到。沒有人作證,還不能放了他。那麽隻能等明天了,到時看看警察局長怎麽說。”

司法主任拿定主意,打算先把創人關押起來。

創人經過審訊已經顯得十分疲倦,司法主任說服了他,讓他在拘留所裏暫時休息。此時已經是早上的五點鍾了,司法主任和園田決定直接去上班,他們留在警察局裏,一邊和值班的人員攀談著,一邊喝著茶。

時間慢慢到了六點,警察局的人還沒正式上班。然而,此時警察局裏突然來了一位姑娘,這姑娘長得嫋嫋婷婷,和威嚴的警察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司法主任迎了上去,發現這姑娘二十歲上下,皮膚十分嬌嫩,麵容異常美麗。她的發型很西式,穿著一身合體而美麗的和服,然而全身卻在不住地發抖,臉色慘白,本來很性感的嘴唇,此刻卻在戰栗著,看來被什麽嚇壞了。

原來,她名叫野上間子,家就住在K街上,這次來警察局,就是想親眼看看石膏像裏的那具女屍。

屍體暫時停放在警察局內,本來打算今天要解剖驗屍的。其實讓間子看看並不難,然而警察局不可能隨隨便便答應一個與此案無關的人進入查看。

因此司法主任就詢問她要看女屍的理由。

“哦,那具屍體可能是我姐姐的……”

這話一出,司法主任顯然十分意外,他差點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姐姐?你憑什麽認定是你姐姐啊?再說你姐姐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她今年二十二歲,叫野上宮子。事情是這樣的,大約六天前,她突然不知去向,再也沒有回家。我們都非常害怕。聽說報紙上報道了女屍的消息,我很擔心是不是她,因此就決定來看看……”

“哦,真的?那既然都六天了,你們為什麽不報告警察局呢?再說,這次的事件中,我已經做了大量的走訪調查,就是為了確認受害人的身份。你姐姐離家出走的消息,我們也沒收到啊!”

司法主任十分注意措辭,小心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當然啦,那是因為我們一直不能確定姐姐是否真的離家出走……”

“你為什麽這麽說?”

“其實,姐姐離開家以後,還寄過一次信……但是我們都覺得不是出自姐姐之手,因為無論是表達的口吻還是書寫的筆跡,都和姐姐以往的不同。本來我們也沒敢往姐姐身上聯想,但是今天看了報紙上的那些新聞,我就有種感覺可能那個人就是我姐姐……其實在姐姐離開家之前,她已經表現得很異常了。”

“你所說的異常是什麽意思?”

“哦,我姐姐離開家之前,有人送來了一個小包裹,上麵隻有收件人,卻沒寄件人的任何信息。後來,姐姐不以為意地拆開包裹,裏麵卻是一個布袋木偶,就是滑稽戲表演中套在手指上的那種。這東西隨便哪裏都能買到。

本來呢,還以為是姐姐的朋友開的一個玩笑,可是,我卻發現姐姐被嚇得臉色蒼白。她膽子一向大得很,頭一回被嚇成這樣。”

“哦,那你沒問問她是怎麽回事嗎?”

不知什麽時候,司法主任被姑娘的話語吸引住了,很熱心地對她建議著。

“我當然問了,可是姐姐什麽也沒告訴我。那天晚上我們兩個要休息的時候,她忽然很奇怪地說起一些讓我恐怖的話。她當時問我:‘間子,我要是不在了你會怎樣?’後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我發現姐姐蒙在被子裏抽抽噎噎的。早上我醒來的時候,發現姐姐不聲不響地離開了,直到今天,她都沒回來。”

“那不能通過她寄回的信找到她住的地方嗎?”

“不能,她根本沒寫地址,隻是說她平安無事,暫時借住在朋友家,讓我們不要擔心。可是那根本不是她的筆跡啊!”

“那你沒找她的朋友問問嗎?”

“我自然去問了,但是大家都不了解她的事。她的朋友我認識的很少,僅僅兩三個,沒準兒她去的那家是我不知道的……”

“哦,警察先生,昨天早上我被嚇壞了,簡直被嚇掉魂了!就是石膏像不出事,我也要來求助你們。

“看,昨天早上有人給我寄了這個包裹來,是點名寄給我的。”

說著,野上間子把隨身攜帶的包裹打開了,她從裏麵拿出了一個木偶來,這個木偶身穿紅色的和服,上麵印有水珠樣的花紋,是用泥土做成的。

司法主任看了看這個木偶,感覺很普通啊,小販們常常售賣。這個木偶是屬於套在手指上的那種,多用在滑稽戲中。木偶的頭上戴著尖頂帽,是紅白條紋的,臉頰上塗著猩紅的油彩,怎麽看怎麽滑稽,鼻孔衝向天空,眼睛眯得幾乎看不見,一張血盆大口似乎要吞下萬物。它的嘴邊竟然帶著一抹獰笑。

司法主任看著看著,不禁心裏直哆嗦。這個木偶會與那個讓人膽戰心驚的殺人案有關嗎?看著木偶嘴角的笑意,這個老警察也不由得多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那就先帶你去看看屍體吧,希望不是你的姐姐,唉!”

司法主任站起身,長歎了一聲,帶著姑娘前往停屍的房間。

這間屋子沒有任何裝扮,隻是簡單鋪著地板。在牆角的地方,有一張席子,上麵就擺著那個女人的屍體,由於身上**著,因此警察用白布遮蓋著她。

野上間子一見這情景,頓時就愣住了。她在門口猶豫了老半天,渾身直發抖,過了很久才下了決心進了屋。她跪了下來,顫抖著靠近女屍,哆哆嗦嗦地把白布掀開來看,然而隻是看到女屍的長發,她就嚇得一激靈,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一退。她喘息了一會兒,又壯著膽子查看死屍的右臂。應該是看到了什麽吧,她什麽也不顧地趴在地板上號啕大哭起來。

“你看清楚是你姐姐嗎?”

間子的哭泣引起了司法主任的惻隱之心,他對這姑娘的語氣溫和了起來。

“啊,是啊,看這右臂上有塊傷疤……是我姐姐十六歲那年被刀傷的……這肯定就是我姐姐了,別人的傷疤怎麽會和她的一模一樣呢?”

回答了司法主任,間子又趴在地板上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