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乞丐

“誰在那裏?”

白井猛喝一聲,對方卻並沒有被嚇到,反而和聲細語地說道:“別怕,是我。剛才外麵似乎有什麽怪物,我來看一看。”

白井走近一看,原來是那四位刑警中的一位。

“哦,原來是你。方才好恐怖,有強光把化裝廣告人的影子映在門上了,而且那張臉被拉得特別寬、特別大。”

“哦?你說出現了化裝廣告人的臉?”

“嗯,是的,我差點把你錯認成那個渾蛋了……”

“那應該就是剛才的強光映出了那人的嘴臉。發光的物體似乎在那邊……”刑警手指伸了伸,指向了樹林對麵的籬笆。

像是回應似的,那邊竟然傳來了異常的聲音。

“喂!還不趕緊停下?你們打算幹什麽?”

“先別管他想做什麽,先叫過來。”

“你這家夥,難道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溜走嗎?”

聽語氣,似乎是兩個刑警在那邊衝著誰吼叫。他們到底麵對的是誰,不得而知。因為回應的聲音十分微弱,根本聽不清楚。

聽到那邊的聲音,和白井在一起的刑警也跑了過去,隻丟下了一句“抱歉”。他是想趕過去幫忙的嗎?

過了一陣兒,籬笆外的說話聲消失了。然而,三名刑警押著兩個人過來了,為首的就是才跑過去的那個刑警,被押來的是一大一小兩個乞丐模樣的人。

年齡稍大的那個,頭上扣著破禮帽,幾乎看不到眼睛,上身夾克髒兮兮的,下麵套著一條棉褲,腳穿草鞋,寒酸得很。他使勁拽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這少年身上的條紋和服也是肮髒不堪。

“他們兩個在閃光發出的地方不知做什麽,反正行為很可疑。”

為首的刑警看到白井,趕緊說明情況。他又轉向那兩個乞丐,厲聲嗬斥著:“你們究竟在做什麽?你們應該沒職業吧?這一身打扮倒挺像討飯的,老實交代你們來這種地方幹什麽?”

“我們是在監視啊!”

那個衣著寒酸的大人低聲回應道。

“我沒聽錯吧?你們監視誰?”

“還有誰?不就是化裝廣告人嗎?”

“你說化裝廣告人?那就說你們很清楚這是誰的家了?”

“當然啦!”

“那你究竟是誰?說出你為什麽要監視他?趕緊說出你的名字。”

“我是小五郎啊!”

那人似乎忍不住,馬上要笑出來。

“什麽?小五郎?不就是……”

“喏,你說對了,就是那個小五郎。”

那人把破禮帽摘了下來,走近大家。透過屋裏射出來的光線,大家看得很分明,的確是小五郎那張帶著睿智的、熟悉的麵孔。

刑警們都感到訝異,一時都不說話了,他們對小五郎是再熟悉不過的了。

“天啊,真的是您啊,小五郎先生。我們隻聽說你會喬裝改扮,但絕對沒想到您會把自己打扮成這樣子……”

“大家不要亂,小五郎先生是我請來幫忙的!”

白井趕緊向大家說明事情的原委。

“真的這樣啊,哈哈,真沒想到小五郎先生會和我們開了這個玩笑。您怎麽不早些通知我們呢?看我們剛才對你多無禮。”

關於小五郎是警察局裏的兵藤股長的好朋友這一點,刑警們早就心知肚明了。

“哎,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但是你們做得很正確啊,看,那個就是嫌犯。”

小五郎雲淡風輕地笑著,顯得十分愉悅。

“哦,嫌犯?”

見大家疑惑,小五郎使勁把那個孩子推到大家麵前。

“不會吧,怎麽是個孩子?我們剛才都看見的可是化裝廣告人的影子啊!”

“嗯,我剛才在外麵也看見了那個影子。他還在那邊呢!”

“哦,他在哪裏?”

聽了此話,刑警們的神經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

“他隱藏在那邊的樹林裏啊!”

小五郎指了指院中的樹林。

“您是說化裝廣告人待在那邊?”

刑警們壓低聲音問道。

“是啊!我馬上過去把他弄過來,你們可得看好這個孩子,千萬不要讓他逃脫。”

小五郎若無其事地一麵高聲吩咐著,一麵讓一個刑警把孩子接過去,隨後,就無所畏懼地走入了院中的樹林裏。

因為院中到處黑乎乎的,因此人們看不到小五郎的舉動,隻能聽見那邊傳來“沙沙”的聲音。很快,小五郎又出現了,他手裏拿著一個怪模怪樣的東西。

“哈哈,就這麽個東西啊!敢情就是它製造出的影子啊!”

隻見這塊木板大約有五寸長,上端粘貼著化裝廣告人的臉部圖片,在木板的另一端用金屬絲綁著一根帶子,帶子被塗成銀白色。

“大家仔細看!金屬絲的頭上有一截兒鎂線,鎂燃燒會發出強烈的白光,因此就會把化裝廣告人的影子映到門上,並且十分清晰。”

“這塊木板是被固定在樹上或是其他地方吧?”

“嗯,是這樣的。”

“那是誰點燃了鎂?”

“就是這個熊小子。我化裝成乞丐,在屋子周圍監視,猛然間看到了強烈的光線,就趕緊到籬笆外查看。那時候,這個小子剛擠出籬笆呢,還沒起身,就被我一把按住了。我剛要審問誰是幕後主使時,碰巧你們發現並且趕過來了。”

“哦,原來如此啊!您一解釋,我們全都明白了。現在就勞煩您審問一下這個小子。”

刑警們對小五郎致歉,其實,礙於他的名聲,才順水推舟。

“那好吧,我就問問他。過來,你這個壞家夥!你如果不說實話,就有你好受的。你乖乖配合的話,喏,你看見了嗎?這個一會兒就歸你了。”

小五郎從褲兜中掏出兩張紙幣,都是一百日元的麵值,搖晃著示意少年看。

“是誰指使你的?”

“化裝廣告人叔叔啊!”

這小子回答得倒也幹脆。

“他是哪裏人啊?你和他認識嗎?”

“唔……我們沒見過麵,隻是我過馬路時碰到他,就在對麵的那個拐角。”

“你沒撒謊?你們真的是第一次見麵嗎?你若不說實話,就把你關到警察局去。”

“我一點沒騙你!我們真的是第一次見。”

少年脖子一仰,眼睛瞪得圓圓的,使勁爭辯著。

“嗯,我也不和你爭了。那他應該告訴你來這個院子點火,說那個裝置他早就備好了,對吧?”

“是的,他說想和這裏的人開個玩笑。我沒想到他會騙我,也沒想到警察竟然要抓我。”

這孩子還真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

“他是不是收買你了?”

“當然,我哪能幹賠本的買賣!”

少年鬆了一下腰帶,從裏麵拽出一張麵值一百的日元紙幣來。

接著刑警們也對少年進行了盤問,可是再也沒有獲得新的信息。

“就這樣,就按我剛才說的,這些歸你。你先等一會兒,之後就會釋放你。”

小五郎把自己的那兩張鈔票給了少年,然後悄悄地和他不知說了什麽話,隨後,就把他交給了刑警們。小五郎做完這一切後,就轉向白井問道:“電話可以借我打一下嗎,白井先生?”

“好的,請隨我來。”

小五郎脫下了鞋子,沿著長廊,進入了有電話的房間,通話了一會兒,就重新回到長廊上,詢問白井:“麗子小姐沒事吧?”

“剛才她被化裝廣告人的影子嚇昏過去了,現在已經醒了。她跟我說想跟你見麵,請隨我來吧!”

一身襤褸的小五郎先生,就被白井帶到了相澤麗子那裏。

因為有父親的照顧,相澤麗子已經清醒了,並且父親跟她說,外麵的影子是別人的惡作劇,她這才不那麽緊張了。她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隻是臉色差到極點,還是慘白。

白井引薦小五郎與麗子互相認識。不久,小五郎就請相澤氏去喊來女傭。

雖然相澤氏對小五郎的此舉還不甚明白,但是也沒追問,很快就親自去把女傭帶來了。女傭很年輕,隻有二十出頭的樣子。

“請問剛才外麵吵吵嚷嚷的時候,你在哪裏?”

小五郎並沒有客套,直接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哦,我在廚房裏忙著。後來聽見外麵的聲音很雜亂,就跑到屋外看。我隻是很納悶兒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你剛才也看到了那個影子嗎?”

“嗯,我也看到了。”

“那之後你做了什麽?”

“我當時很害怕,就愣在那裏了。後來老爺喊我幫忙照顧小姐,我就跟著進了屋子,隻是小姐已經被嚇暈了。”

“那你離開了廚房後,那裏就沒人了?”

“嗯,是的。”

相澤家有一個女傭和一個書童,隻是書童的房間較遠,靠著院門。

“那廚房裏有沒有麗子小姐專用的食物或者飲品?”

小五郎的問題似乎很令人費解。

“小姐專用的啊……”

女傭眼珠轉了轉,使勁想了想,過了好長時間,她才回答道:“哦,我想起來了,是葡萄酒,這個隻有小姐在喝,老爺是一滴不沾的。”

“不是葡萄酒,是健身藥。”

麗子小姐忽然插了一句。

“請把它和酒都一起端來吧!”

小五郎今天的話似乎很奇怪。他端起女傭拿來的酒,打開蓋子,細細地嗅了嗅,又合上蓋子,把酒瓶放在椅子旁。

“先放這裏吧,我還得自己查看一下。”

“裏麵不會有毒吧?”

白井此時才恍然大悟,也緊張兮兮地問了一句。

“不一定有,也可能是我過於緊張了。但凡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為了大家的安全,我覺得必須仔細檢查一下。

“用鎂燃燒發出的白光,把化裝廣告人的影子映出來,是那個家夥搞的一個把戲。當然這個可以當作一個用來恐嚇麗子小姐的惡作劇,隻是我綜合了種種跡象,認為這件事並不單純,背後一定有著更可怕的陰謀。

“他應該已經料到,惡作劇開始後,所有的人都會到這邊的房間裏,進而會到院子裏查看。即使是外麵監視的刑警,也會離開原來盯著的位置,跑到這邊來。於是,人都到了前院,後門那邊就沒人注意了,就連廚房裏,也是空無一人。

“這個渾蛋應該早就知道我們的部署十分嚴密,他無機可乘,所以策劃了這場惡作劇。因此我的推論並不是不可能的,他很可能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跑到後麵的廚房去,然後在麗子小姐的食物或飲品裏放入毒藥。

“而且,他的行動十分迅速,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所以我敢說,這個化裝廣告人是個窮凶極惡的家夥,必須引起重視。我們每個人都不要掉以輕心,一定要小心提防。

“我要把這瓶葡萄酒帶回去仔細檢查一下,其他廚房裏未動的飲食之類,我建議大家都先不要去動。”

小五郎一說完,別說麗子,就是相澤氏和白井,也被嚇得目瞪口呆。

“怎麽會這麽可怕啊,這真是個魔鬼。我該如何是好,白井先生?”

世界如此之大,這個惡魔卻對麗子步步緊逼。麗子早就被嚇得失魂落魄,這下就更加驚慌失措了。

“不必如此緊張。他如果真想變個花樣,就讓他變好了;他要真是個瘋子,那我們就把他的心裏琢磨一下,也好做到有備無患。今天晚上我也準備和他玩一玩戲法,哈哈。”

“哦?什麽戲法?”

白井感到十分詫異,就不由自主地追問了一句。

“我就陪他玩一玩魔術而已,很快那個魔術師的聲音就會傳來了,我一直在等著。”

小五郎輕鬆地和白井交談著,也是為了讓麗子小姐能安下心來。麗子一直盯著窗外,突然,窗外傳來了什麽聲音,她喃喃自語著:“咦?什麽聲音?這調子怎麽讓人感到很淒冷,簡直是毛骨悚然啊!”

麗子和白井被突如其來的口哨聲驚住了,可他們辨別不出是什麽調子,盡管他們對音樂都有所造詣。

小五郎卻神秘一笑。

“是魔術師的聲音啊!”

“哦,你指的就是這個聲音啊?”

麗子盯著小五郎,納悶兒地問道。

“嗯,這個魔術師,也隻是我的一個手下而已,所以你們不要害怕。白井先生,請讓女傭把刑警們都叫來吧!”

“好,我馬上就去。”

白井回答得十分幹脆,起身就走到院外去了,很快,一名刑警隨著他進來了。

“有勞了!我們就按照方才商議的那樣,讓那個小乞丐走出正門。”

刑警聽到小五郎的安排,默默地點點頭,卻又沒頭沒腦地問道:“那個人他來了?”

“早就到了。不過沒事,趕快放了他。”

刑警點點頭離開了,小五郎的臉上卻浮現出神秘莫測的笑容。他對麗子說道:“現在好了,相澤小姐,這回魔術成功的話,就再也不用擔心什麽短箭會從空墜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