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紅日落下西山,暮色籠罩著山區。蘇大嫂幫兒媳做好飯,出門往礦裏的方向望望。街上人來人往,就沒有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這是她半輩子養成的習慣,每到傍晚就盼望他們回來,因為在日偽時期,礦工下礦井等於下地獄,坑道裏經常發生冒頂、片幫[1]事故,許多礦工慘死在井下。礦工的妻子每天都提心吊膽地等她盼望的人安全回來,晚了就急得慌。今天,她雖然知道丈夫沒下井,但回來晚了,也有些惦念。正望著,忽聽見有人喊她,回頭一看,是娟子媽。

娟子媽從窗口探出頭來,嬉笑著說:“老蘇婆子,你又在盼老頭子啦!”

蘇大嫂有點不好意思,便轉開話題問:“他古大叔回來了?”

“沒有!”娟子媽說,“他是個電工,礦山要開工,先得有電。現在他可吃香啦,唐礦長親自派他領人去查電路,忙著呢。”

蘇大嫂來到古家窗下,對著娟子媽說:“俺家裏你大哥和萬春他們也是那麽忙,常常很晚才回來。如今這個世道,工人都很吃香,聽說唐礦長過去也當過工人呢!”

“是呀,工人才向著工人嘛!”娟子媽自作聰明地說。她對唐礦長很有好感,禁不住又向蘇大嫂講起那架座鍾的事,正講著,座鍾當當響起來。她眉開眼笑地說:“你聽,打六點啦,若不是唐礦長,我家那個老東西早就把它賣掉了。”

蘇大嫂笑著說:“你們兩口子真有趣。聽說你家娟子也上工了,是嗎?”

“她上工啦。那個死丫頭片子,上了工就揚氣了。我支使她幹點啥,她就說:‘媽,我上工啦,家裏的事你多操勞點吧!’可也真有她的,也頂一個工人領糧份,真是個幫手呢!”

“娟子還不是像你,有本事,能闖**!”

娟子媽得意地笑了。她是個愛嘮扯的人,嘮起來就沒個完,肚子裏芝麻大一點事都憋不住。她跟蘇大嫂扯了一陣家常,忽然放低聲音說:“那天我在牛家酒館打酒,看見你們家老二在那兒,喝得醉眼惺忪的,翠花那個狐狸精坐在他對麵陪著。我一看,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打她兩耳光,那些光棍漢掙倆錢,都叫這賤貨給迷去了!”

蘇大嫂歎了一口氣說:“可不,我們老二過去掙倆錢都被那寡婦給貼去了!”

娟子媽說:“你們家老二是個三十四五的人了,該成家啦!你們當哥嫂的要替他張羅點,給他娶個老婆吧!”

蘇大嫂咂咂舌頭,說:“我和你大哥都很著急,到處張羅,可是,說了幾個主都沒成。現在上了歲數,更難啦!”

她們正說著,古尚清和蘇福昌從市場走來,兩個人邊走邊說,不時還哈哈大笑。蘇大嫂和娟子媽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又喝多了酒,兩人都皺起眉頭。

古尚清看見了蘇大嫂,老遠就說:“蘇大嫂,你看看這個孬種,灌了兩小壺酒,就醉成這個熊樣。”

蘇福昌擺著手說:“我沒醉,你……你才……才醉了呢,你再給我……來二斤,看……看我醉不醉?”

“得啦,別吹牛了,你舌頭都硬啦!”古尚清哈哈大笑,自吹自擂地說:“講喝酒你往哪擺,老子可算是個狀元,你連個秀才都不夠。”

娟子媽聽了,沒有好氣地說:“呸,你有能耐,又去灌辣湯,不要臉!”

古尚清發現老婆從窗口探出身子,立時住口了。

蘇大嫂不安地看著這兩個酒鬼。蘇福昌的臉紅得像關公,頭發又長又亂,醉眼朦朧,搖搖晃晃的。古尚清雖然說話有些懸天懸地的,但沒有醉,挨著蘇福昌的身邊走著,不時扶他一把,嘻嘻哈哈取笑他。兩人來到近前,蘇大嫂嗅到一股酒氣,她歎息地咂咂舌頭說:“老二,你又喝醉啦!”

蘇福昌搖頭說:“我沒醉,你……別……聽他瞎說,他……他才醉了,盡說胡話。”

古尚清拍了蘇福昌一巴掌,笑向蘇大嫂說:“蘇大嫂,你照顧點他,不然他會把門牙碰掉的。”

蘇大嫂同蘇福昌一起往家走,看老二喝得醉醺醺的,心裏不高興。福昌七歲時母親就死了,臨死前把福昌托付給她。她沒有辜負婆婆的囑咐,已經把他拉扯大了。早就張羅給他娶個老婆,可是在舊社會,一個窮工人想娶媳婦談何容易!加上小叔自己也不爭氣,掙幾個錢,不是去喝酒,就是去找野女人,一般婦女都不願意嫁給他。她想說他幾句,見他醉成這樣,覺得說了也沒有用,隻是長長歎息了一聲。

蘇福昌確實是喝醉了,不過神誌還很清楚。他見大嫂歎氣,明白大嫂不滿意他,垂下頭默默地走著。他不是怕大嫂,而是對大嫂很尊敬。俗話說:“老嫂比母”,這話真不假,他是在這位好心腸的大嫂照料下長大的。因此他一不跟大嫂開玩笑,二不跟大嫂吵嘴,但是大嫂的話他卻不聽,嫂子究竟是嫂子,管不著自己的事。

沉默地走了一陣,蘇大嫂終於忍不住地說:“福昌,你以後可別再胡鬧了,要積幾個錢,好娶媳婦!”

蘇福昌一聽,又引起了煩惱。他想:男人沒有老婆叫跑腿子,有了老婆才叫成家。可是自己再過幾年就是四十,還沒娶上老婆,難道做一輩子的跑腿子嗎?過去他對這倒不在乎,工棚子裏住著許多跑腿子,那時候沒有家口倒好,自己吃飽了就無牽無掛;近年來,礦山裏的那些跑腿子大都走了,留下的人多數都有家,到誰家去都看到有家的溫暖,他感到很孤獨,很想自己也早些成家。

蘇大嫂看他不吱聲,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回去,歎息了一聲。

兩個人走到家,素梅告訴婆婆,那爺兒倆都回來了,飯也沒吃,就拿著鐵鍬鐵鎬到房頭的小偏房裏去了。蘇大嫂讓媳婦給福昌泡壺茶,就向小偏房走去。推門一看,丈夫正舉著蠟燭照亮,萬春在倒騰破爛,她問:“你們這是幹什麽?”

蘇福順說:“挖那幾個馬達。”

蘇大嫂疑問地瞅了老頭一眼,問:“挖它幹什麽?”

“有事唄!”蘇福順把蠟燭遞給老伴說:“你舉著它,我幫他倒騰。”

蘇大嫂接過蠟燭在一邊望著,不知老頭今天為什麽忽然要把這寶貝挖出來。

狹窄的小屋子裏堆滿了破爛,盡是些廢銅爛鐵,還有些破家具和爛木頭,多年沒動過。這一倒騰,滿屋彌漫著鐵鏽和塵土的氣味。不久,爺兒倆就把破爛東西堆在一邊,萬春拿起鐵鍬挖土,挖了二尺多深,出現一個木箱子,打開箱蓋,裏邊裝著三台馬達。蘇福順從老婆手裏取過蠟燭,蹲下來看看,馬達保存得很好,隻有幾處生點鏽,用破布使勁一擦就能擦掉了。

蘇大嫂瞅著爺兒倆,心裏更加納悶,這三台馬達已經埋了好幾年,從來沒有動過,現在挖出來幹什麽呢?

蘇福順把蠟交給老伴,向萬春招招手說:“來,咱們把它抬出來!”

爺兒倆把三台馬達取出來,並排放在地上。馬達一大兩小,大的五馬力,小的都是三馬力。蘇福順拿一塊破布擦了擦,站起來用腳輕輕一踢說:“這幾個家夥在地裏埋了好幾年,這一回算是見了青天,可派用場了。”

蘇大嫂問:“用它幹啥?”

蘇福順說:“用它排水,用它帶動機器,用場可多啦!你這個家裏蹲,什麽也不知道,礦山要開始修複了,還問用它幹啥,笨蛋!”他滿麵春風,愉快地跟老婆開玩笑。

蘇大嫂聽老頭罵自己笨蛋,又看兒子在一旁笑,便瞪了老頭一眼說:“你們回家來不跟我講,誰知道礦山裏的事,還罵人笨蛋!”

蘇福順笑了,蘇大嫂也笑了。蘇福順是個好說好笑的人,年輕的時候愛跟老婆開玩笑,可是自從老爺子死後,全家的擔子落在他的身上,就很少看見他的笑容,別說開玩笑,就是問句話他也老半天才哼一聲。現在礦山要修複了,男人們高興,老婆也很高興,幾年來一直盼望有這一天。

“礦裏給多少錢一台?”蘇大嫂又問。

“錢?”蘇福順馬上收了笑容說:“咱們是工人,不能像倒騰小買賣的人那樣見錢眼開。礦山要開始修複,各方麵都有難處,咱們應該有手藝的拿岀手藝,有力氣的拿出力氣,有器材的拿出來獻給礦山,你還提錢,不嫌害臊!”

蘇大嫂被老頭的一席話說得臉色緋紅,看老頭的神色很嚴肅,沒敢再吱聲。這時,蘇福昌走進來,看見地上的馬達,說:“大哥,馬達能賣出去,大的能賣三千多萬元,小的也能賣兩千萬元,牛家酒館牛胡子就能找到主顧。”

蘇福順看福昌醉眉醉眼,酒氣熏人,心裏很不高興,皺起眉頭說:“老二,看你又喝得醉醺醺的,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怎麽就是不改!你啊,真是的!”

蘇福昌已經過了酒勁,頭腦很清楚,看大哥皺眉頭,自己感到不好意思。他抹了抹嘴,掩飾地說:“我喝得不多,現在很少去喝酒。大哥,我跟牛掌櫃打聽過,他說交給他就可以出手,現錢交易,我看咱們托他給賣了吧!”

蘇福順堅定地說:“絕對不能賣,不管誰給多少錢,也不能賣。咱們要為礦山著想,礦山太需要它啦,一定要把它獻給礦山。”

蘇福昌聽大哥說要獻給礦山,感到意外地睜大了兩眼。

這時,屋子裏空氣有些緊張,四個人的臉色都很嚴肅。蘇大嫂沒料到老頭跟她和小叔子發這麽大的火,她怯生生地望著老頭;萬春也不高興地默默望著二叔,他對二叔要托牛家酒館的掌櫃賣馬達不滿。風吹蠟燭,火苗搖動,幾個人的臉色也隨著燭光在變化。素梅抱著孩子走來,一看大家的神色不對頭,站在門口沒敢進屋。

沉默了一會兒,蘇萬春打破沉悶,溫和地對蘇福昌說:“二叔,礦山就要開始修複了,非常缺少器材,咱們礦工要盡一把力氣呀!”

蘇福昌哼了一聲,說:“你不獻馬達也一樣當礦工,也一樣幹活掙錢。”

“共產黨對咱們工人這樣好,我們也該拿出真心來。”蘇萬春對蘇福昌的話感到很不滿意。

蘇福昌說:“那也用不著巴結!”

蘇福順聽說“巴結”兩字,氣得臉色鐵青。在日偽時期,老蘇對把頭和狗腿子向來不理睬,既不討好奉承,也不送禮,惹得把頭和狗腿子不斷向他找碴尋釁。蘇大嫂膽小怕事,勸他說:“咱是個窮工人,鬥不過人家,得順著人家點!”他倔強地說:“人窮腰杆子不能彎,幹活靠兩隻手,低三下四的咱不幹,把老子惹急了,就跟他幹!”他看到有人去巴結把頭就生氣,覺得這是丟工人的臉,是“軟骨頭”。此刻,聽福昌說自己是巴結,真有些氣炸了肺,但想到自己弟弟還認識不到,便壓住火,動情地說:“老二,你好糊塗啊,現在怎麽能跟過去比呀!現在解放了,咱們工人翻了身,再也不受那些窩囊氣啦,還用得著去巴結誰呀!礦山要修複,缺這少那的,咱獻馬達是對礦山盡一份心意,可不同向把頭送禮,你要睜開眼睛,把事看清,別胡說亂道!”

蘇福昌看大哥的神色很嚴肅,話也說得在理,沒有話說了,在一塊木頭上坐下。他思索了一陣,又說:“你說的都對,可是礦裏也不指望你這兩台馬達,白獻給礦山,我不幹。那時候好不容易弄來家,埋了這些年,鬧了個花子拾金,空歡喜一場,這可不行。不是錢少,這是七八千萬元哪!有了這筆錢幹啥不行。”

蘇大嫂同意老二的話,畏怯地說:“老二說的不假,若是能賣那麽些錢,賣了也好,老二要娶媳婦,這些錢足夠啦!”

蘇福順對老婆和福昌的想法並不感到意外。當年兵荒馬亂,礦裏的東西大批丟失,連附近的農民都來礦山搞東西,他們見這幾個馬達反正也保不住,就把它扛回家。原來他也打算賣幾個錢給福昌娶個媳婦,可現在礦山很需要它,無論如何也不能賣。他耐心地說:“老二,不能這樣子!唐礦長不是說,如今咱們礦工就是礦山的主人,建設礦山要靠我們大家。人家這樣看得起我們工人,我們做事要對得起共產黨,不能賣了!東西原來就是礦山的,我們要還給礦山。牛胡子不是個好人,咱們不能跟他走私。再說,咱們礦工指望礦山吃,指望礦山穿,礦山開工了,開山炮響了,咱們就好啦!”

蘇萬春說:“二叔,你不要聽牛胡子的話,那家夥老奸巨猾,是個大壞蛋,他淨幹投機倒把走私的事。我們蘇家三輩都是工人,礦山是咱們的飯碗子,不能走歪門邪道,修複起礦山要緊。”

蘇福昌固執地說:“我也不是想跟牛胡子走私。這麽大的礦山,那幾個小馬達算個啥,有它也成,沒它也能修複,我不同意獻!”

蘇萬春急了,單刀直入地批評說:“你真落後,見錢眼開,總是愛上酒館跟翠花胡混,真丟臉!”

蘇福昌被萬春刺痛了,氣得臉色通紅。他閃地站起來,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萬春,嘴巴直動說不出話來,憋了半天才衝口罵道:“媽的,丟臉!我給你們爺們丟臉,你們積極,我落後,落後又能怎麽樣?……”

蘇大嫂忙勸說道:“他二叔,萬春不會說話,你不要上火!”

“我落後是我的事,連累不著誰!”蘇福昌越嚷火氣越大,眼睛瞪得溜圓,唾沫星子四濺,兩手叉著腰嚷:“我不想沾你們爺們的光,你們要嫌我,我離開你們好了!反正我是個跑腿子,沒人答理,你們走你們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從今以後咱們就分開!……”

蘇福順勸他說:“老二,你別上火,咱們好好商量嘛!”

蘇福昌揮一下手說:“商量個屁!你現在是老婆孩子一大群,管我幹啥!算了,今後你就當沒有兄弟!”說著轉身就往外走。

“老二!”蘇福順邊追邊喊,追到大門口,蘇福昌連頭也沒回,很快就消失在夜色裏。望著福昌去的方向,蘇福順心裏很難過,他對老二的婚事不是不著急,給他張羅了多少年,就是沒成。現在解放了,工人的日子會越來越好,他打算等礦山開工後,生活好了,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娶老婆,不料老二對自己的意見這麽大。使他更難過的是:父母雙雙早早去世,把福昌扔到自己跟前,自己愛他、疼他,在生活上盡到了心,可是不像對自己兒子那樣管得嚴,過於縱容他,因此使他從小就嬌慣成性,長大成人後,就更不好管了。他早就發現福昌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觸,生活**,但說淺了不起作用,說深了又怕他生氣,隻得遷就。現在他才明白過去自己錯了,覺得自己沒盡到當大哥的責任,對不起死去的父母,也對不起兄弟!他又想到,訓練班結業那天,唐礦長要求他們團結好工人,帶動群眾搞好建設,老二也算是個老工人,又是自己的親兄弟,不僅沒有團結好,反而鬧翻了。……他默默地站著,臉上顯得苦惱,兩眼仍凝視著遠方。

蘇大嫂手裏的蠟隻剩個根了,她臉上流露著焦急的神情,心裏有話要說,但看看老頭,沒敢開口。

蘇萬春單腿蹬在大馬達上,一手扶著膝蓋,一手叉著腰,臉上還是憤憤的,他見爸爸轉回屋,就說:“他這個人簡直是死腦筋,有毛病還不讓人說,說了他那麽兩句,就吹胡子瞪眼,發那麽大的牛脾氣!”

蘇福順瞪了萬春一眼,斥責道:“他是你的叔叔,說話沒個大小,事都叫你給鬧糟了!”

蘇萬春心裏不服氣,卻沒敢強辯,趕緊放下胳膊收了腿。

蠟快燒盡了,誰也不動,誰也不吱聲。素梅由門口探進頭來望望,見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又縮了回去。他家一向很和睦,過去在極端困難的情況下,也沒有爭吵過,今天這樣的情形是很少有的。

蘇福順站了好長一陣,叫老婆再點一根蠟,讓萬春把馬達好好擦洗幹淨,他自己出了小偏房。

蘇大嫂同萬春開始擦洗。不久,蘇福順回來了,手裏拿著一張紅紙,親自寫上了“獻給礦山”四個大字,小心翼翼地把馬達蒙上。燭光盡管微弱,但紅紙黑字卻閃著光,鮮豔奪目,紅彤彤的使小屋頓時充滿光輝。

第二天早晨,蘇福順領萬春用一輛手推車,推著三台馬達直奔礦長辦公室。他見著了唐黎峴就指著馬達說:“這三台馬達在地裏埋了好幾年,現在礦山要修複,把它送來,這是我們爺們對礦山盡的一份心意,請收下吧!”

唐黎峴看馬達擦得鋥光閃亮,紅紙上的四個大字詞短情長,他心裏很激動。這不僅是獻出三台馬達,這是工人階級向黨獻的一顆紅心哪!他上前緊緊握住蘇福順和蘇萬春的手,懷著深切的感情說:“好,我收下!謝謝你們!”

蘇福順看唐礦長這樣,心裏也深受感動,說:“唐礦長,這用不著謝,你不是說我們礦工是礦山的主人嗎,盡點心意是應該的!”

唐黎峴誠懇地說:“你們做得很對,真正表現了主人翁的態度。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們,感謝你們對黨的建設事業的支持!感謝你們對礦裏的支持!你們的行動值得大家向你們學習!好,太好啦!”他回頭向薛輝說:“小薛,你負責找人把馬達推到倉庫,我要同他們談談。走,老蘇,進屋坐坐!”

三人一同走進辦公室。唐黎峴跟他們坐在一起,親熱地嘮起來。

唐黎峴從蘇家父子的嘴裏了解到還有許多人保存不少器材,他想:若是廣泛地宣傳動員,群眾覺悟提高,再給以適當的獎勵,會從群眾手裏收回許多機械器材,這是解決器材缺乏的一個好辦法。當他送走蘇家父子以後就向薛輝說:“小薛,你打電話給俞區長和焦昆,請他們馬上到這裏來一趟,讓供應科長馮文化和新來的幾個主要幹部也來,開個支委擴大會。你再告訴工會,讓他們大張旗鼓地表揚蘇家父子,而且要研究給以適當的獎勵。”

不大一會兒,焦昆、俞立平、馮文化、夏連長和所通知的幹部都來了,副礦長邵仁展也在座,屋裏坐得滿滿的。唐黎峴看人都到齊了,就宣布開會。他把蘇家父子獻馬達的事向大家介紹了一番後,說:“這件事不尋常,它反映了礦工們對黨的熱愛,對礦山建設的支持,這是個很好的先進例子,有廣泛的教育意義。我們要抓住這個典型,大力展開宣傳,搞一個轟轟烈烈的獻交器材運動。這次運動有兩個目的:一方麵可以搜集一些器材,另一方麵對全體礦工和礦區居民進行一次廣泛深入的政治思想教育,也是加強開工修複的一次發動。為了使運動廣泛深入,真正做到家喻戶曉,我認為需要礦裏礦外一起進行,礦裏和區政府都要拿出主要力量,狠抓一下,行動要快,在兩三天內就掀起運動。時間不宜過長,用十天左右的時間就行了。”

唐黎峴說完,焦昆馬上表示讚成,他說:“蘇福順他們父子的行動有代表性,礦工們盼望開工修複盼得眼紅,隻要我們廣泛地宣傳,向全體礦工和礦區居民發出號召,手裏有器材的都會踴躍獻出來。這樣發動一次很有必要。”

邵仁展也同意搞這個運動,他補充說:“搞一次獻交器材運動的確有必要。現在東北全境解放了,那些資本家都躍躍欲試,到處收買器材,準備擴大生產,如果我們不很快把礦工和居民手裏的器材收來,就會流失。廣泛發動是需要的,給一定的獎勵也是必要的。”

“對!”唐黎峴說,“我們要估計到思想工作的複雜性,不能隻做一般號召。在這次運動中要大造聲勢,也要踏踏實實深入地做思想工作,給一些獎勵是可以和必要的。”

俞立平、夏連長、馮文化和所有在座的幹部都一致表示同意。於是開始討論具體問題。經過研究,決定礦裏和區裏抽調十五名幹部,共同組成一個獻交器材運動辦公室,唐黎峴親自擔任辦公室的主任,焦昆和俞立平擔任副主任,下麵設宣傳組和秘書組,還設一個器材接收處。會議開得很順利,不到兩個小時就散會了。

唐黎峴把俞立平留下來,說:“這次宣傳運動,區政府可要多出力量!”

俞立平立即響應,說:“區政府一定全力以赴,把文教幹部、婦女會、居民委員會的力量都調動起來,保證搞好!”他馬上給區裏掛去電話,讓文書立刻召集有關幹部。

唐黎峴送走了俞立平,馬上坐下來草擬報告提綱。當天又召開了幹部會,布置了工作。辦公室連夜擬製標語口號,組織文藝宣傳隊伍,籌備召開群眾大會。

[1]冒頂、片幫:指岩石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