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百密一疏 死灰複燃02

那就剩下手機了,上一次黃宗勝就每每都能有準確的消息,帥朗知道一個GPRS定位對這些人太容易了,在車上就關機了,不過後來想了想,萬一關機,這些沒頭蒼蠅肯定要亂撞了,自己家裏和狐朋狗友不管找到那家肯定都是麻煩一堆……一想幹脆又開機了,反正中州這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的地方,他們就知道自己在哪兒,來人總也得需要點時間吧。

於是帥朗一直就是運行中,專揀人口稠密街道走,反正中州這地方他太過熟悉了,一路想著這些人的目的,其實不用想也知道,是為了債券的事,那既然沒有得到,他們肯定不敢把我怎麽著……想到此處時,帥朗反倒安靜了。

坐在公交車上,拿著從那人身上摸出來了的東西,手機開著,一塊普通手表,錢包一折開,裏麵有身份證,名字叫裴國棟,年齡三十二,想想那人的攀牆的身手,帥朗忍不住有點心下揣揣了,割了人家褲子又灑了一瓶催情噴劑,光屁股在大街上讓人家出這麽大的醜,這把人可惹透了,要被逮著,他娘滴肯定得把我整半死……啪聲合上了錢包,帥朗一抹鼻子,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光棍得性,就是嘛,哥在家怕老子,出門怕雷子,其他人嘛,那叫東風吹、戰鼓擂,都這年頭了誰還怕誰?

再說就怕也不解決問題,墓園倒下的那幾個人裏,隻要還有能開口的,一準能反應過來是故意把人往坑裏推,特別又是那個不陰不陽的綠帽哥劉義明反應過來了,這中間帥朗揣度得清楚,恐怕自己就把債券雙手奉給人家,這事都沒法善了,更何況,那債券究竟在哪兒?究竟有沒有,帥朗自己也是兩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

完了,這算是打成死結了。沒回旋餘地了。帥朗光棍加痞子的性爆發了,裝起了東西,下了車,找了路邊一家聯通營業廳,用裴國棟的身份辦了三張手機卡,揣兜裏,攔了出租車,說了聲去南郊,上車想了很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去處。

哪兒呢?沿著中新公司行駛了近半個小時,終於看到了十裏河鎮的路牌,下了車,要去的目的地就在鎮邊,一大片白色的廠區,簡易的框架式的廠房,足有幾畝地大小,廠門口掛著“澳瑪澳油料加工廠”的標識,快過年了看樣生意著實不錯,進進出出各式廂貨和大卡,帥朗在廠門口不遠巡梭著,不一會兒拔著電話問老黃:

“喂,老黃……上次你說的你們那幫開黑車的經常運油的哪家是不是叫澳瑪澳……那他們廠長姓什麽?……問問唄,我也想搞得便宜食用油賣賣唄,姓遊,遊什麽?遊亮……哦,知道了,那跟他們聯係怎麽聯係?你等等,我記一下電話……139XXX,意思是說,本地人他們不接待是吧,得說是山西來的?媽的,都這麽缺德,整點二手油全去坑人家老區人了……”

問完了電話,帥朗整整衣領,感覺自己的行頭怎麽像,又是到鎮找了身穿著很不合適的大黃氅披著,地攤上買了個又土又傻氣地人造革皮包背著,回頭畏畏縮縮,賊頭賊腦地在這家油料廠轉悠上了。找這個行頭還是有道理的,你要寶馬香車美女陪著來這地方,人家肯定不招待,不是一路人。但凡能做得了這種生意的都是貌不其揚的猥瑣貨。

什麽生意呢,當然是油嘍。果如所想,這地方的保安措施很是牛逼,帥朗沒瞅多大一會引起警覺了,值班的領著仨大漢追出來,品字形一包圍,當先一位小胡子一指帥朗惡狠狠地問:“哪兒來的?在我們廠門看什麽?想偷東西是不是?”

“胡說,俄大老遠進油來的,偷啥東西嘛。”帥朗眨眼一口半山西半老陝的土話出來了。

“去去去……進個屁呀,現在油這麽緊張,哪兒有?”對方那位小胡子叨著煙,根本不接生意。

卻不料帥朗有所準備了,一拉口袋,故意,很故意地亮了個口子,裏麵齊刷刷的兩紮錢,看得那小胡子和看門的一陣心動,就見得帥朗掏著三十塊的黃鶴樓煙陪著笑臉說著:“老哥……我表兄來這兒弄過料,他顧不上就讓我來了,咱可是誠心誠意做生意對不?你們不能把生意往外推是不是?這裏頭咋回事,俄們都知道不是?對咧,你們遊老板電話是139XXX……,我是老貿介紹過來的,自己人。”

內行不叫油,叫料。這是老黃特意安排的,你說錯就進不了門了。而且你說不出介紹人,也進不了門,這些人隻做熟人生意。

煙遞了幾顆,那幾人有的抽著,有的夾耳朵上,一聽知道老板,知道老板電話,又有介紹人,是懂行的人,這倒氣氛放鬆,那小胡子笑了笑,這才有了一副開門揖客的掌櫃樣子,恭身請著帥朗:“請請……老板請,一看您就是那頭做大批發生意的,老板貴姓呀?”

“免貴姓裴,叫國棟……哎我說老哥,今兒我可走不了了,你們準備好料,明兒一早我們車才能來。這兒有啥好酒店麽,我隨身帶的錢不少,怕不安全。”帥朗故意說道。

“放心吧,裴老板,我們這兒能吃能住,你就想找村姑開開葷,都沒問題……請。”小胡子極盡殷勤之態,把個帥朗畢恭畢敬地請進廠裏了。

帥朗一眨間變成澳瑪澳廠裏的座上客了,這地方嘛,帥朗進門看到雇的人不少,心裏暗暗地道著:應該很安全。

……

下午十六時四十分,徐中原在遠勝公司見識到了這家公司的能力,找人辦事就是幾個電話的事,在這個公司居然有LED屏的電子地圖,像這種很專業的設備隻有需要交通監控和指揮的單位才有配置,不過這東西著實方便,按經緯度設置好信號點,那地方的地形都能顯示了,此時顯示地地方在中州市南郊19公裏外的十裏鎮,周邊的道路、山體、建築一目了然。在場的幾位都喜上眉梢了,敢情這個貨真躲到市區外了。

看著徐中原和豐力友多有詫異,任觀潮解釋著:“我們做外貿生意,免不了接觸點這些高新科技玩意,有這東西在,他還真溜不到那兒去……怎麽樣?徐總,要不我們的人上,我們公司倒是有十幾位保安?”

“別介,要是市區我還有點心虛,他跑到遠郊,那正好讓我的人動手……你瞧好了,看我的人怎麽把他提留回來。”徐中原氣忿忿地說著,拿起電話,通知著手下的人,報著目標的方位。

樓下,兩輛越野和一輛商務車,這一次,徐中原帶來的人全部出動了……

十七時,兩輛SUV民用牌照的警車駛出了刑偵支隊,也向南郊行駛著,目標方位:十裏河鎮!

同樣是GPRS定位的,本來鄭冠群和調查組諸人商議著這事通過老帥敲敲邊鼓,最好的辦法是心平氣和坐下來,畢竟雙方有合作基礎,不過調查組的諸人對此都不怎麽支持,茲事體大,真要考驗考驗一位父親是不是能做到大義滅親,其結果恐怕失望的居多。更何況牽涉到大宗的贓款,省廳追這麽緊,萬一有個閃失,誰也不敢拍著胸脯負這個責。

究竟在不在帥朗手裏尚無法定論,但在沈子昂看來,這個變數必須控製在警方手裏,他提了個假設,假設是警方先行知道了“江城子”本身就是個人名的消息,那就不會有墓園中毒事件的發生了。萬一另一個藏匿地還設了什麽埋伏,再出了事,豈不是又給警察添一大堆麻煩?

於是,多數派壓倒了少數派,鄭冠群隻得認可了。

還是以帶回調查的名義帶人,不過和以前一樣的是,但凡有事,這人會馬上失蹤,這不,又失蹤了,不得已通過技偵信號定位這才找到了在十裏鎮,一行人於是直奔這個郊區的小鎮來了。

一行人?很多?

當然很多,續兵、範愛國和鍾山、劉亦慧同乘一車,後麵的車上是童政委和省廳原研究員,唱紅黑臉的都有了,認識帥朗的倒不覺得奇怪,那個貨軟硬不吃實在不好說話。這倆位新人卻是有點詫異,明明就傳詢個人,還搞得這麽大張旗鼓,特別是那位極力主張控製住這位知情人的女警劉亦慧,不時地有小話和鍾山說著,倆人拿著小PDA分析上了,似乎覺得帥朗突兀出現在十裏鎮會和藏贓處有什麽關聯似的。看得前座的範愛國隻搖頭,就因為端木這個騙子,可把不少人整得中魔了。

“範主任……您說十裏鎮會不會和藏贓處有關聯,不過奇怪的是好像從端木的生活軌跡裏找不到這個地方。”劉亦慧百思不得其解,問上範愛國了,範愛國笑著搖搖頭:“我可不知道……不過咱們是找帥朗去了,不是找贓款去了,這是倆個概念。”

“如果他有嫌疑的話,那就是一個概念了。”劉亦慧道。這位姑娘伶牙利嘴,頗有省廳來人氣勢。指摘著道著:“我倒覺得他不是有沒有嫌疑的問題,而是嫌疑很大。”

“好啊,那你們把他帶回來審審不就明白了……”老範瞪了續兵一眼,沒好口氣地說道。是續兵硬拉上他的,本來礙於和老帥的關係,實在不想趟這趟渾水,萬一排查無果,事沒辦,人倒惹了,特別是省廳這幾位新調查組的人員,八成已經把帥朗當成第一嫌疑人了,這一點最讓老範心裏覺得很別扭。

看不過眼也得看,那位鍾警官也湊熱鬧來了,問著自己的疑惑道:“續隊長,您參加過那次抓捕端木界平的行動吧?”

“嗯。”

“那我能問個問題嗎?”

“說。”

“我進調查組看事後的情況匯報,抓捕的第一時間,在現場的並不是咱們省廳直屬的特警和市刑偵支隊,而是一拔鐵路警察……當時咱們直屬的各抓捕組好像在市區其他地方追捕那個開槍的嫌疑人。是嗎?”

“沒錯。”

“那這是為什麽呢?說到這個節點都含糊其詞,甚至有人傳說是帥家這父子倆抓的端木。”

“嗬嗬……這個我無權向你解釋,而且我也不知道詳細情況,不過解押時的的確確是省廳直屬的特警中隊,這事很重要嗎?”

“不是,不重要,隻是我想確認一下帥朗在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的角色,從來就不怎麽光彩,不過也不是那麽不光彩,一個人吧,你要單單用對錯、善惡、好壞來區別,那就太單調了,體現不出人的複雜性來,他呢,就是這麽一個人,你讓我準確地形容他的角色,我還真說不上來……不過有一點,我希望你們對他客氣點,不要把他當做嫌疑人看待。”

續兵隱隱晦晦說著,提醒著兩位新人,那女警劉亦慧很不客氣地道:“就因為他父親是警察?這個說不通吧,就他本人是警察也沒有這個特權。”

“不,我的意思是,別引起他的逆反心態來,否則咱們什麽也得不到。”

續兵道,這些話自然是基於對帥朗的了解基礎上講的,對於那次強行把他當個肉票送人,最後引發槍案差點受處分的事仍然記憶猶新,對於警察而言,有條條框框約束著,可對於這個混混,續兵知道能約束到他的事恐怕不多。

沉默了一會兒,目的地接近了,是一座郊區的小鎮,剛到鎮邊就感覺空氣的質量不怎麽好,明顯也是個以犧牲環境代價換經濟指標的地方,快過年的大陰天裏,天色暗沉沉的像要下雪,五點多的時間就快天黑了,車駛過了路邊黑乎乎的,剛開車窗就撲麵而來一股怪味,中州這地方私人小廠泛濫,警察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車上人邊走邊接係著家裏的技偵定位,不多會卻是車行超過了目標,又折回來,費了番周折才發現,目標就在鎮邊一所油料廠裏。

下車,幾個人商議著,這個廠方圓幾畝地大小,按技偵的定位目標人應該是躲在廠裏無疑了,辦法呢,自然是亮著警察的身份,讓續兵帶人先去找帥朗,說情況,按調查組的安排,和上次一次,把這貨先隔離起來……卻不料邊走邊商議的時候,眼尖的劉亦慧腳步一停手一指道:“續隊你看!”

續兵一看,伸手攔下眾人了,不遠處,不到五十米處,一拔四個人搭著人梯正翻過廠裏的圍牆,再一看,大門另一側的後牆上也上了人,仔細一瞧大門口,也斜斜地停了一輛瓊字牌照的越野車,看不清車的情況,不過以續兵多年的外勤經驗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標準的2+1陣形,兩拔人直插,一拔人守門。

一省到此處,小聲地向大家說著:“等等,這幾個可不像普通人。”

果真不像,那上牆翻牆兔起鶻落的動作行雲流水,利落之極,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真是奇也怪哉了,敢情帥朗出現哪裏,哪裏的妖人就多,妖風就大,這又唱得是那一出呢?

眨眼間那幾條人影俱翻過兩人高的圍牆進去了,續兵這倒不急了,示意著大家後退,要靜觀其變了,一行人裏也就續兵和老範有外勤經驗,都聽著兩人指揮,遠遠地躲在SUV車後,不時地瞥眼看著廠門的方向……

時間,倒退二十分鍾,澳瑪澳廠裏這位小胡子領著帥朗親親熱熱地進了車間……

小胡子姓苗叫小敬,居然是遊亮老板的小舅子,帥朗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幾年了,進廠和這個苗哥們商定了一翻價格和貨量,帥朗根本沒準備要貨,忽悠起人來自然是不準備負責,獅子大開口直接報了兩車的要貨,而且是現兌現,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下子把苗哥們樂歪了。等帥朗再提議到廠區瞅瞅貨樣,這苗小敬樂顛顛地帶著帥朗直進了車間。

其實帥朗也沒有什麽居心叵測的目的,就是覺得這種認錢不認爹的地方對自己來說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別說普通人貿然闖進來,就是工商稅務和公安質檢也未必輕易敢來。

所以帥朗樂得跟苗小敬胡天黑地亂侃,直進了車間,即便是聽說過偉大的地溝油,也著實被這生產場麵驚住了,很大的車間,東西有四五百米長短,寬度也有五六十米,十八輪的大貨廂能直接開進車間,帥朗瞅了瞅,足有七八個工人在忙碌,天剛擦黑又來了十個人,灌裝的、洗瓶的、過濾的、加熱的,整個生產成品油的流水線,隻不過原料呢,看不見,隻能聞到一股臭哄哄的刺鼻氣味。

沒錯,傳說中的地溝油生產商,帥朗孤身深入虎穴來了。不過即便身處虎穴也沒有看穿這其中的機關,怪不得苗哥們大大方方把帥朗請進來呢。

邊走著,看著帥朗直擰鼻子,那廠長小舅子安慰著:“裴兄弟,沒事,我們有十幾道淨化工序呢,生產出來的成品油完全能達到國家檢測標準,不是跟你吹,就我們這設備,和大廠家的沒啥兩樣,味道也就車間有……來來,瞅瞅我們的成品。”

走了幾十米,到了包裝隔間,那苗小敬提著幾桶不同容量的桶裝油在帥朗眼前晃晃,果真是清清亮亮,金黃一色,比色拉油一點不差,肉眼根本識別不出來差別,不過帥朗看得這沒商標的桶直犯嗝應,娘滴自己平時下館子,還沒準肚子裏已經裝了多少這號玩意呢?

“兄弟,你要啥商標,我得趕緊給您準備。”苗小敬笑著問。帥朗啊了聲,愣了下,不過旋即明白了,這地方的商標是高度自由的,可以DIR,想了想問著:“苗哥,那你說啥商標好呢?俄們那兒賣金龍魚的多。”

“沒問題,那就金龍魚……別說金龍魚,我們金尤魚也有,市麵上的牌子,我們基本都有,不過我提前告訴兄弟你啊,我們商標和產品是分離的,商標得單獨快遞給你……別嫌麻煩啊老弟,其實也不麻煩,等你們運回去,快遞也就差不多到了,沒辦法,現在查得緊,是吧,理解理解……”苗小敬隱隱晦晦說著,又給帥朗遞根煙很客氣了,帥朗直點頭:“知道知道,不麻煩……掙錢誰還嫌麻煩。”

倆人呢,談得無比投機,相視又是一笑。這意思呢,帥朗也明白,像這種淨化後的桶裝油料就即便查住也可以說是工業用油,根本不涉及造假販假,銷售商你就查住再回過頭也查不到廠家,反正我出廠的都是無標識的油,至於你是吃肚子裏還是怎麽地了,那誰管得著。

邊說著,帥朗邊打量著身周遭的環境,六扇對開鐵門,有幾扇是死的,隻要工人一進門,大門馬上上鎖,院子裏有攝像監控,廠辦裏連值班在內至少還有十個人左右,真要是追來,帥朗自忖趁亂應該能溜得了,而且呢,誰要攪和這些人的生意帥朗想像得出後果。

正掰扯著,苗小敬口袋裏的步話響了,一拿出來一問,帥朗聽得真真切切是有人在喊:苗哥,有人爬牆進來了,正在撬咱們廠車間的門。

帥朗一激靈,娘滴,還真來了,那苗小敬一瞅帥朗,覺得不對勁了,帥朗戰戰兢兢緊張地故意問著:“苗哥,啥意思,我剛來你就來這一手,想黑了我……你要錢言語一聲,我現在就給你。”

“不是不是……我們是商人,不是賊人啊,信譽不好能混到現在?”苗小敬趕緊解釋著,自己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帥朗豈容他有思考空間,緊張地問:“那是不是您這兒,不安全呐?”

“你放心,全鎮十幾家油料廠,就數我們這兒安全,誰他媽敢壞我的生意,我滅了他。”

苗小敬惡狠狠地說著,卻不料像是有人故意挑釁他的權威似的,通聲,門被撬開了,呼拉一下子湧進來十一二個人,齊刷刷的西裝打扮,直朝門口幾個人衝上去,揪著人,直端著下巴瞅是誰?

那些油廠的工人也不是善茬,推推搡搡罵罵咧咧,不料遇到狠茬了,那些人一言不發,不是胳膊一甩就是腿一絆,一個動作肯定躺下一個人。

壞了,來了這麽多,都是高手,帥朗嚇得直往包裝箱後躲,拽著同樣緊張愕然的苗小敬道著:“苗哥,你要給俄做主啊……不能上你們家門頭趟生意就出事吧?”

“放心,沒事……媽的逼的。”苗小敬恨恨一甩袖子,對著步話喊著:“兄弟們,操家夥到車間……有人砸場子。”

這是帥朗最願意聽到的一句話,忍不住偷著樂了。兩方終於接火了。

一說完,這苗哥們和帥朗俱是躲在包裝箱後,過濾和灌裝的車間空間裏早打成一片,穿著工裝的十幾個工人根本不夠看,那來闖入的三拳兩腳下去,能應付一兩個照麵的人都不多,霎時間躺了一地,慘叫連連,領頭的揪著一位正要問帥朗的下落,卻不料大院裏叫囂著,十幾個人,抄鍬拎棍扛家夥的衝來了,嗷嗷叫著衝進來劈麵就打,闖入者呼拉拉圍成幾個小圈,麵對多出一倍的對手渾然不懼,脫西裝的、抽皮帶的、操短刀的,倒和操家夥的一群看場人打了個平手,那已經躺下的一幹工人瞅冷空拎著成品油桶砸人也未收到效果,不是人家躲開了,就是胳膊一擋撂過一邊了,堪堪地僵持,這些闖入者反而占著上風。

一時間,車間裏劈劈叭叭之聲不絕於耳,苗小敬眼看著自己的人不夠看了,拔著電話叫著救兵:“姐夫姐夫,快帶人來呀,有人砸咱們家場子……來了多少人?不少,一二十個,你快來啊,我快支持不住了。”

包裝箱後藏著的帥朗也愣了,知道追自己的這些人悍,可沒想到能悍到如此程度,緊張地看著群毆現場,思忖著脫身之計,苗小敬瞅著自己手下的兄弟連連吃虧,看得他咬牙切齒,就是不敢衝上去,偏偏旁邊還有個添亂的帥朗,緊張地直拽著問:“苗哥,咋辦涅?你們把誰惹了?”

“我那知道……我們惹得人多了。”苗小敬忿忿一道,貓著腰一瞅,有位躺地上的兄弟哼哼著往角落裏鑽,再一瞅他離泵口不遠,急中生智喊著:“苟子,放油……弄點油灌死他們。”

好嘞,那位也是靈光一現,一骨碌爬起來,跑到泵口一拉管子一開開關,嗚聲刺耳的聲音響起,軟綿綿躺在地上的塑料管子像怪蛇一樣瞬間扭曲著,帥朗一下子看明白,這地溝原油全部藏在地下。

叫苟子的工人拖著碗口粗的管口又衝上來了,那正毆著的廠裏人識得厲害,紛紛閃避,這圍成防守隊形的闖入者可不明就理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刷地一聲,一股帶著刺鼻味道的黑紅**劈頭蓋臉揚了上來,臭哄哄、黏乎乎、油膩膩、髒兮兮的廢油霎時把一幹人泡了個全乎,苗哥們一瞅樂了,揮舞著拳頭喊著:“上啊兄弟們,為油廠效忠的時候了……”

帥朗也看出來了,這貨是個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不過手下倒聽話,操著家夥又嗷嗷叫地撲上去了,就聽得砰砰嚓嚓,那是棍棒和皮帶抽到一起的聲音;又聽得劈劈吧吧聲音,那是有人滑倒吧唧摔到油地上的聲音;期間夾雜著的叫罵、喊聲、打聲不絕於耳,但凡有人站起來,那叫苟子的噴得興起,一準一龍頭黑油噴過來,把個人愣生生地衝倒在地,就這惡臭的黑油,衝不倒你,也熏得倒你。

偉大的地溝油,終於成了扭轉戰局的神兵利器,等帥朗貓著腰出來看時,不少成雙成對已經互摟互抱在油地裏打滾,都是黑乎乎了個人形,已經分不太清敵友了。

“苗哥,厲害……找你算找對人了。”帥朗豎著大拇指誇了個,凜然一臉,聽說過這些賣地溝油的黑,可沒想到黑到這種程度,要不闖入者手底實在硬,估計得被打個半死。

“我們這地下就是油池,誰他媽上門找事,哥整點地溝油灌死他。”苗小敬得意地道著。

不料剛拽了下就出問題了,步話裏門口值班的喊著:“苗哥苗哥,又有人闖進來了……擋不住了。”

苗哥們拿著步話又嚇住了,可不知道今天仇家怎麽這麽多又上門了,那一位更心虛的帥朗拽著他唆著:“苗哥,我可是全靠你了啊……這樣,我這身家都在這兒,你給我保存著。”

說著,帥朗把那鼓鼓囊囊的包直遞給苗小敬,這苗哥們知道是貨款,接著了,可不知道啥意思,就聽帥朗著急地教唆著:“您得趕緊去搬救兵離開這地兒啊,萬一有個閃失,將來兄弟們聽誰的,靠誰發財不是?……您要安全,我們就都安全,您要出點事,我們可咋辦?你是我們的領頭人呐,你可不能出事,對吧?”

“對呀?我怎麽傻了吧嘰在這兒耗著……走。”苗小敬終於清醒了,挎著帥朗給的大錢包,一拉帥朗,倆人貓著腰穿過隔間,到了人梯上,直上二層樓梯,上去了先把梯子搬了,從天窗上爬了出去,站到了房頂上,這兒直通後牆,要下的時候,帥朗一副渾身打戰,兩腿發軟的樣子,直說“我有恐高症,這麽高嚇死人咧。”,那苗哥們也夠意思,安排著帥朗:“到這兒等著,我回鎮上拉人去……放心,你的貨一兩也少不了,明兒早上按時給你。”

說話著攀著水泥簷頂,人晃晃,呼通、哎喲聲跳下去了,帥朗爬在簷邊仔細地看著苗小敬逃走的方向,這邊剛走出去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了車燈影幢幢,朝著苗小敬溜走的方向追上去了。

為什麽呢?答案很淺顯,帥朗心裏空空落落地直懸著,自己的手機果真是禍根,手機就在包裏被苗小敬當錢背著走了。

過了一會兒,聽到車間的打得更厲害了,那門口守著車追得也遠了,帥朗看看後牆的四下無人,這才從簷頭跳下來,一矮身,沿著牆根消失在黑暗中了……

“都停手……都停手,警察……別打了……”

續兵一行人聽得廠區裏亂得厲害,終於突破門禁闖進來了,剛闖進來,門口那輛車驀地發動溜了,顧不上那些了,一行人看著亮燈的車間裏二三十人扭打成一團,續兵大聲喝斥著,其餘的人極目之下,看著這些都是黑乎乎的人形無所適從了。

愣了,一下子都停手了,都看著闖進來的警察。

不過隻愣了一下下,大家互視著,反正是廢油一身一臉,誰也瞧不出是誰了,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快走!”

這話醍醐灌頂了,嘩聲四散,走的、爬的、奔的,還有沒站穩叭唧又摔地上的,亂成一團,警察隻有六個,可攔不住這多的人,續兵剛抓了一位,頓覺得滿油黏乎乎的油膩,人像泥鰍一樣一扭身掙脫溜了,鍾山和劉亦慧攔了兩個,卻不料招致了人家同夥的報複,叭叭唧唧大油手直往他們臉上抹,那劉亦慧尖叫著被位慌不擇路逃跑的一把推倒在地,旋即幾隻腳沒頭沒腦踏過她直往外衝。

急切中,範愛國動了,死死地扣上大門。

急切中,續兵動了,幹脆下重手了,揪著人或絆腿,或掌刀切脖子,要不順勢一擰胳膊,先銬上了兩個,不過在抓第三個時出問題了,那人的身手不錯,被續兵揪著領子,一踩著續兵的膝腿部,馬上來了個鷂子翻身,從續兵頭上翻過去了,膀子一縮,續兵隻抓到了一件油膩髒兮的衣服,剛轉身,不料那人後招即到,一個朝天蹬直踹到了續兵的胸口,一股大氣衝來,續兵蹬蹬蹬連退幾步才勉強站定,卻不料有個急於逃跑的叭唧摔了個仰麵朝天,那腿一伸堪堪蹬到了續兵小腿上,於是續兵這大個子一個後仰,叭唧聲來了個華麗麗的蹲屁股動作,一屁股摔到地上,渾身氣血直往喉頭湧來……

亂了,五個人被急於逃跑的一群人衝得倒的、躺的躺,都是省廳的內勤,根本沒有經曆過這種騷亂陣勢,那劉亦慧嚇得早哭喊出來了,守著門的範愛國成了急於逃跑的人針對的目標,一群黑乎乎滿身臭油的大漢圍著老範拳打腳踢,三下五除二把守門的踢過一邊,拉開了門……情急之下,續兵拔著腰間的槍,朝天“砰!”聲一槍示警,大喊著:“站住,誰動打死誰!”

沒跑出院門的,不少一骨碌縮著頭爬在地上,悄悄朝後看,邊看邊往外爬。老範忍著痛,奔上前重新堵上了大門,這下子群情激憤,又要衝門時。“砰!”又是一槍!沒人敢了……都縮著腦袋站定了。

……

倒退五分鍾……離場區百米之外,也有一場追逐戰,苗小敬背著包撒丫子往鎮子裏奔著,卻不料沒跑多遠一輛越野車從路麵追來了,他剛上路麵,那車堪堪停在不遠處,一刹車,車上奔下來幾個人,黑洞洞的環境和明晃晃的車燈地看不清人影,三個人直朝他追來,苗小敬這可嚇得心膽俱裂了,反身往路下的護林裏躥,不料追來的那些人身手著實不凡,不過幾十米把狂奔的苗小敬摁倒了,腦袋上被袋子一扣,嘴一塞,有人直扛著他往路麵上走。

直到了車前,才把人放下,車裏那位貌似帶頭的下來,打著電筒看看苗小敬的麵部,一下子渾身發冷了,回頭斥著咬牙切齒地說著:“不是他,抓錯人了。”

“不會吧?信號方位不會有錯。”抓人一位拿著信號儀,對著苗小敬,直搜著他身上,在那包裏,翻出個手機來,回手“啪”聲一耳光追問著:“這個手機的機主在哪兒?”

苗小敬嘴被堵著,說不上話來,哦哦哦了幾聲,那人把嘴裏東西一取,這貨才不迭地說著:“在廠裏,房頂上……大哥大哥,不關我的事,我包裏有錢,你們要盡管拿走,那人還在廠裏,你們找他我帶路……”

問話的翻翻那包,果真兩紮錢,眼一亮,拿到手裏,喲,愣了,除了最上麵一張是百元大鈔,捆的一紮都是冥幣,悻悻地扔回包裏,啪聲又給了苗小敬一耳光,捎帶著罵了句:“他媽個騙子……”

假的,沒錢!?苗小敬哭喪著臉,挨了幾耳光到現在都沒明白到底怎麽回事。

剛要被帶上車,砰聲槍響了……幾個人嚇了一跳,凜然站著時,不料,砰地又是一槍!

“壞了,不會出事吧?”車上帶頭的那位慌了。

與此同時,同樣聽到槍聲的幾輛來向的車停到了不遠處,苗小敬一看,狂喜了,使著吃奶的勁大喊著:“姐夫,救我!”

喊著一掙就要跑,不過被動手更快的一位踹了一腳,一個沒站穩直挺挺朝前趴地上了,不過來人也聽真切,讓這些追兵更愕然的是,從兩輛停下的破麵包車上,刷刷刷變戲法似地躥出來了十幾個人,苗小敬喊著救命,那些操家夥的如夜梟成群撲過來,那幾位急了,顧不上苗小敬了,紛紛上車,剛一起步,砰砰叭叭這些衝上來悍人把車玻璃和車前蓋砸了個不像樣,不過攔不住怒吼的越野,紛紛避讓,那輛車打個旋,橫衝直撞著朝廠區的方向駛去,救兵來了,有人扶著苗小敬,看這慘兮兮的樣子七嘴八舌地問著:“苗哥,咋拉這是?”

“誰他媽把苗哥打成這樣?不想活了。”另一個扶起了苗哥。

苗哥們顧不上自己了,指著廠區說著:“快去,廠子完了……有人砸場子。”

那些人一聽就要救場,卻不料幾位愣生生刹住腳步了,回頭問著:“不對呀,苗哥,誰開槍了?”

“我他媽怎麽知道。”苗小敬火大地道著,壓根沒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

“那甭硬來了,咱們也報警,趕快叫鎮派出所胡叔來……人家手裏要有槍,咱們也兜不住呀?”一位說著。

做這些生意的不管是坐莊的還是看場心裏都有一杆秤,板磚棍棒怎麽幹都行,這有槍可不是小事,幾位一合計,還真給報警了,不一會兒鎮派出所的警車來時,這幫人才壯著膽子,跟著警車到了廠區門口,那幾位片警看現場已經有了警察,跑了七八個,被控製了十九個人,在車間裏抱著頭蹲了一圈,趕緊上前上前聯絡著。一聽是省廳和市刑偵支隊的來人,再一看鎮上這幫子造油的刁民連警察也幹翻了幾個,那叫一個竇娥吃黃連,又冤又苦還沒處訴去。

“警察同誌……我看見有輛車,車號瓊A8900,就他們來找事的。”有位痞子在苗小敬的唆導下主動報案來了,那民警記著,回頭情況通報給了續兵,續兵窩了一肚子火,電話聯係著隊裏攔車扣人,回頭一看此行帶來的人倒和油耗子差不多了,滿頭滿臉都是黑黏的地溝油,氣得直叫人找抹布衛生紙,把扣下的幾個人臉上擦擦先辨別身份,當然不會有要找的目標了,不料一擦臉現出真容之後,估計是工人看到了闖入者,有人罵著,娘滴,就是他們撬門打進來的……說話著幾個人撲上來,兩拔人就在警察眼皮底下又幹上了,又是滿是臭油的車間裏扭打上了,派出所的趕緊喝斥著把人分開,人倒是分開了,又把片警沾了一身油汙……

亂像,在持續著,警車不斷地開來了,鎮派出所的全員出動了,治安聯防隊的全到場了,不一會兒刑偵支隊的也來了一隊人,警車、各式轎車,再加上鎮上圍觀著群眾,把這條道堵得水泄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