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存在,而且就在中州,六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帥朗。

十數年前端木界平就能躋身千萬富翁的行列,積累十數年的財產有多少恐怕是個天文數字了,聽到存在,聽到就在中州,而且是端木的“同門”說出來的,在座的眾人被勾得放筷的放筷、瞪眼的瞪眼,即便都是家資不菲的主,也被這消息撩得蠢蠢欲動。

還是光頭陳健最先沉不住氣了,直問著帥朗:“喲喝,你是不是真知道點什麽?”

口氣很硬,不過馬上省得自己這口吻不對,又換著一副客氣的口吻問道:“別擔心啊小夥,我們絕對不會虧待你,劉經理說了,他要留下的東西,即便在你手裏也是廢紙一堆,沒那麽容易變現的。”

“得得得,聽人家說,把你急得。”徐進鋌斥了光頭一句,這光頭噎得愣生生刹住了,於是都期待地看著帥朗,帥朗笑了笑,很誠懇地說著:“知道嘛,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有些不必知道,猜都猜得出來。”

“猜的!?”鄒曉璐一聽大失所望了,有點泄氣了。

不過看樣劉義明和黃宗勝對帥朗多少有點了解,即便是猜得也有偌大的興趣似的,黃老頭笑道:“傳聞騙術大家都是揣度他人心理的高手,我聽說端木界平就是,聽說反騙專家帥世才也是,看來這位小兄弟也窺得門徑了,即便是猜測,恐怕要比別人眼見的都有可取之處。”

輕輕一句,既點明了帥朗的身份,又提高了帥朗的身價,由不得那幾位不重視了,都詫異地看了黃宗勝一眼,旋即這詢問的眼光又投向帥朗了。

帥朗知道今天不爆點料,恐怕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了,於是幹脆來了個竹筒倒豆子,條理分明地說著:

“不是我一個人能猜出來,我想很多人都猜得出來,有這麽幾個原因:第一,端木來中州的時候,恰恰是新加坡老窩被端的時間,而且他是預見到了要出事,既然預見到了,那自然是金銀細軟要卷個一幹二淨,理論上講呢,他可以放在所過之處的任何一個隱密角落,不過以他的縝密性格,我想他不會隨意放置的;而且他從來不相信別人,籍此判斷,我覺得他應該把財產隨身帶著,大家以為呢?”

沒異議,帥朗接著道:“第二呢,大家注意他的身份,他是個騙子,來中州的目的一個是了結前怨,另一個,我估計是離家十幾年了,也有點思鄉之情,也正是因為他的身份,不管他走到哪兒都會存在危險,我想他會習慣性地在辦事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好,慣常的作法是找好一條安全逃亡路線或者一個安全屋,以防被人發現可以從容脫身,如果帶著貴重東西,就應該放在退路的某一處了,這個地方應該滿足幾個條件,隱密、安全、而且方便迅速取走逃亡。”

也沒異議,黃宗勝的眼睛亮了亮,似乎從帥朗的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也是類似的分析,不過似乎帥朗言辭要更直接、更確定,眾人的興趣上來了,帥朗繼續道著:

“這個遺財本來我不知道是什麽,不過聽說是大麵額債券,這倒可以說得通,不管它是什麽,應該是便於攜帶的東西。就再退一萬步,遺財不在中州,但在他的遺留物裏,也一定有某種媒介直接指向財產,比如鑰匙、密碼或者其他……所以我想,中州某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肯定留下這東西,但具體是什麽隻有找到的人才知道,否則行騙十數年,那錢總不能都捐給公益事業了吧?”

“嗬嗬……精辟,應該離事實相差不遠。”劉義明很難得地笑了,端著酒杯給了帥朗一個讚賞的眼神。黃宗勝老頭也點點頭,豎了個拇指道:“要不是了解你的背景,我得把你當警察了。”

陳健那一方和徐進鋌、鄒曉璐這一方同樣被帥朗說得蠢蠢欲動,此時也看出為什麽中州這幾方都把眼光盯在帥朗身上了,原因估計是這個人確實有過人之處。

帥朗說完了,輕啜著酒,不經意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過來,給他的杯子傾滿了酒,一側頭,卻是隔得最近的鄒曉璐,看來帥朗的表現有點顛覆美女的感覺了,此時給了帥朗一個溫文優雅的微笑,其中不乏還有崇拜的成份,帥朗笑著示謝。

“說得雖好,可價值並不大。”淩銳鋒插了句,陳健也附合著:“對,大家都知道這個老騙子留下的遺財不少,也都知道很可能在中州,可怎麽找呢?”

一攤手一問,幾位剛來的喜悅又是失望一臉,不料黃宗勝笑了笑一示意帥朗:“問他嘍,這小夥是個明白人,否則也不會從端木和尚銀河的事裏安然脫身,如果要找答案,除了他沒有更好的人了。”

於是矛頭又調轉過來了,帥朗難色一臉,暗罵著這頭老狐狸每每擠兌著自己,瞬間又難為地道著:“黃…黃總,您這話從何說起?我要真知道了,別說你們了,警察就放不過我。”

“看來,小夥子還是有顧慮呀?要不,咱們再想想其他途徑?”黃宗勝不動聲色道著,不料一句激起眾人反應了,徐進鋌反應最強烈,直說著:“那不行,小帥,有話咱們當麵說清楚啊,今天的諸位可都你請的,不能厚此薄彼吧?要是回頭你告訴那一家了,你把其他各位置於何地呀?既然都到事裏了,總得見者有份吧?當然,您那一份誰也虧待不了你。”

“對,這事上不能含糊。”陳健附合著。意外地和徐進鋌這個外來戶站在一隊裏了,劉義明和陳健看樣是一路,很客氣地邀著帥朗。帥朗瞅瞅黃宗勝那老頭的樣,知道這老家夥算計上了,既然獨吞不得,那幹脆結成同盟一致對外,生拉硬扯要把帥朗扯到一條船上。

帥朗心裏倒不急,不過臉上挺急,那種快被逼急的表情,抓耳撓腮半晌才憋了句:“黃總,還有各位,您幾位太抬舉我了,我倒不介意幫著各位找找,可這要找得到,那找回來的可不是錢呀,是麻煩……說不定被警察提留進去還得坐幾年。您幾位不怕,可我害怕呀,這違法的……”

哈哈哈……一陣笑聲,都笑了,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那徐進鋌不屑道:“有我們保著,就進去也能把你保出去,再說這違什麽法?又沒偷又沒搶。”

“現在的法製環境不一樣嘍。”黃宗勝提醒著:“以前是嫌疑人你證明不了自己清白,你就違法;現在呢,是警察證明不了嫌疑人違法,那他就是清白的……假設有人能證明遺財是端木界平的,是贓款贓物,那就是違法的,可端木自殺了,誰來證明呢?連徐鳳飛都不知道。”

“對,就這個意思,還是黃總懂得多。”陳健恭維了句。

沒錯,就這個意思,嚴格地說,如果真是不能證明所有者的財產,不能證明是贓款贓物,還真不算違法了。恰恰那個天馬行空的所有者已死,證明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幾句旨在給帥朗吃定心丸,吃了定心丸逼迫又來了,六雙眼睛盯著帥朗,帥朗貌似無可奈何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非找上我,不過即便是我找,也未必找得出來。”

“對呀,所以咱們才坐下來商量不是,要知道辦法,早動手了。”黃宗勝安撫著,沒來由地讓帥朗覺得黃老頭這話裏有話。

“我隻能告訴大家可能的辦法,不是我幫忙,實在是我負不起這個責任,而且對於可能性,我真不知道有多大,就退一萬步講,真找到這些浮財,我也不敢拿呀?”帥朗苦著臉道,又引起了幾人的笑意,那位徐進鋌仗義地道著:“沒事小夥,你不敢拿我們敢拿……你換不成錢,我們能換成錢。”

“好像就你能似的?”光頭陳健斥了句。兩人又辨上了,看來有錢人隻不過是在“人”字前多了個錢字,脾氣秉性和普通人沒啥區別,這個場合誰也怕誰搶了先,最坐得住的反倒是劉義明和黃宗勝,兩人爭了幾句,黃宗勝出聲製止了,示意著聽帥朗說,帥朗又一次被架到火上烤了,歎了口氣道:“好吧,既然大家這麽看得起我,那我就放開說了,我想了兩三天,倒也想出了一個辦法,很繁瑣,操作難度很大,行不通別怪我。”

沒有異議,於是帥朗直接說道:“首先,得了解端木回到中州以後的行蹤,他在中州混跡兩個多月,這期間落腳的地方必須一一查實,雖然端木自殺了,可和他一起的徐鳳飛還關在看守所,這一點從她那裏可以得知……對於摸清端木的活動規律,找到可能的藏匿之處很重要。”

開篇就是難點,幾個人撇著嘴作難,要進看守所見重要的人犯恐怕沒那麽容易,唯一不怎麽作難的是黃宗勝,而且陳健、淩銳鋒和劉義明仨人都看著黃宗勝,這黃老頭笑了笑道:“往下說,這法子對路。”

“第二,端木是絕對不會和警察合作的。”帥朗強調道,此時像一位講經說法的大師,聽眾俱是凜然一臉側耳傾聽,就聽他說道:“大家都懷疑他是寧給仇敵,不給官差,後事托付給了我這個倒黴蛋……坦白的說啊,是警察逼著我要去跟端木見麵的,他當時是自知將死,哭得那叫一個稀裏嘩拉,這個老騙子,差點把我也給逗哭了,反正怎麽說呢,這家夥可恨之處很多,可憐之處也不少,我什麽都發現了,就是沒發現他把財產怎麽托付給我了……當然,就即便有也不是一個直接和容易想到的辦法,因為當時周圍都是警察,最後一次見麵看守所肯定錄了像,我和大家一樣,也懷疑裏麵有什麽暗示,可過去這麽長時間了,我還真想不起更多的細節來,所以第二件事,這盤錄像得拿到手,這是他最後一次說話,得好好分析分析……”

又是一個難點,徐進鋌臉黑了,那玩意聽說過,一直沒弄到手,不過陳健樂了,笑著道:“那個咱有,要不是那錄像,大家還找不上你呢?接下來呢?”

完了,敢情這回是被警察賣了個好價錢。帥朗暗道了句,對著陳健亮裎裎的光頭,被他的話雷倒了,那些機密的東西能流出來,可不得這些貨都找上自己這個冒牌托付人。

愣了下,帥朗咳了聲故作姿態地說著:“接下來就需要很大的人力和物力了。”

“這事不能大張旗鼓辦吧?”徐進鋌提了個意見,很不認可,帥朗側了下頭,正和凝視自己的鄒曉璐對了個眼,雖然不怎麽待見京都來的這個老男,可看鄒曉璐還是蠻順眼,笑著回了這位一句道:“現在就不大張旗鼓,您覺得還瞞得住麽?”

“嗬嗬,說得好,警察恐怕就想包也包不住了,現在除了咱們幾家,我想衝端木來的人會越來越多。”黃宗勝老頭笑著打了句趣,瞞是瞞不住了,那陳健卻是不悅地道著:“我說老徐,您別打岔成不成?我還沒聽明白呢,又被你打斷了。”

“那這位小兄弟,您說……您說……”徐進鋌被眾人詰難,沒治了,擺手示意著帥朗,帥朗繼續忽悠著:

“接下來就需要從他的活動範圍入手,把活動範圍和他有可能做出暗示的地方對比考慮,比如有可能涉及到的時間、地點、人物……綜合考慮,然後找出可能的地方來……中州雖然很大,但他去的地方非常有限,隻要能限定到這些有限的範圍內,如果再能找到他留下的提示,那就應該容易找了……當然,僅僅是比沒有目標容易,能不能找到,誰也不敢打保票,而且呢,最麻煩的是現在不少警察也在找,由於掌握著嫌疑人和更多的信息,我想最快得手的應該是他們。”

很中肯的答案,那位黃宗勝老頭點點頭,很認可,這也許正是他沒有步步緊逼帥朗的原因所在,就帥朗單槍匹馬,這事辦成的可能性幾乎沒有,別說帥朗,就在座這些掌握巨資的大鱷也未必辦得到。

看著眾人神色做難,帥朗暗自樂嗬了,一攤手:“我就能想到這些,還是想了兩天才想明白的,端木是個什麽人大家都清楚,這是個騙術集大成者,我現在甚至懷疑他一直向警察強調自己有幾個億、十幾億的財產裏頭水份不小,就即便真有,也不是那麽容易找到的,要是容易的話,滿中州多少警察,他們肯定從這幾方麵下手了,隻要在中州,我估計他們遲早挖得出來……”

難了,更難了,徐進鋌和鄒曉璐相視一臉難色,沒作聲的劉義明在微微蹙眉,肯定是苦苦思索了。那陳健老總看著黃宗勝,看樣沒什麽主見,黃宗勝看看諸位,眼神閃爍不定著,幾次要開口,不過好像有所忌諱似的又咽回去了。

均衡,暫時的均衡,帥朗看出了這種態勢,來的幾方也存在信息不均衡的問題,正因為不均衡造成了現在這種自己和其他幾方的均衡,既然帥朗和盤托出,那有這種能力、有這種信息來源黃宗勝就成眾望所歸了,帥朗成功地又一次被忽視了。

這次換徐進鋌直接了,問著黃宗勝道:“黃總,您得發個話呀?這裏頭論年齡、論資曆、論聲望,可還真沒有超過您的。”

“嗬嗬,這事論什麽資曆,好,那我提個問題。”黃宗勝貌似要開底牌了,指摘著道:“沒錯,我有消息來源,找合作方嘛,看來也是必須的……”

黃宗勝環視了一圈,瞅著陳健道著:“陳總嘛,我得借重了,還真少不了幫忙……義明嘛,對端木在海外的消息很清楚,也得借重了……不過徐總,我怎麽就沒發現你有什麽我可以借重的呢?”

像是開了個玩笑,不過明顯地在擠兌徐進鋌,徐進鋌也不是省油的燈,京油子的嘴皮一咧,袖子一甩,拳一抱,笑著道:“別介黃總,我知道您舍不得扔下我……以後我手裏再有什麽項目,或者您到京裏辦什麽事言語一聲,我徐進鋌那是沒二話,就這次也沒說的,要沒結果,就隻當來結交各位了……要找到嘛,我直接出資購買怎麽樣?直接變現總比你們捂在手裏安全吧?不過請各位高抬貴手,多少給我留點利潤就成了,我們那攤子事被端木騙得實在太慘了,兩個多億呀,當時在中州兩幢樓都有富餘……”

看來這位的身家也足夠引起在座各位的重視,眾人笑著都沒有提什麽異議,倒是陳健抓住時機邀徐進鋌到中鐵勸業集團公司觀摩觀摩的事,徐進鋌巴不得溶入這個圈子,自然是滿口應承。黃宗勝隻是笑了笑,似乎認可了這個臨時團隊的結構組成。

被無視的帥朗抓緊時間開吃了,邊吃邊聽著眾人聊著,差不多是圍繞這個財產可能的總額展開的,不管是幾億還是十幾億對於帥朗都是天文數字,那錢根本就沒敢想,不過也正因為沒敢想,心裏才覺得很坦**了。坦**之時倒覺得這些人又可笑了,還不知道那些遺財究竟花落誰家,此時倒像已經成了大家的囊中之物似的。

錢呐,那是殺人不見血的刀,隱隱間帥朗覺得仿佛還有一雙無形之手在操縱著此時房間裏的這些大鱷,也許……帥朗回味著劉義明所說和陳健聯袂作局的事,暗忖著鄒曉璐和徐進鋌的來意,湧起一個很奇怪的想法,莫非端木有意向警察強調他的財產有多少多少,也是個圈套,為的就是在身後把這些人,包括自己,全部套進來?要那樣的話,他可失算了,老子窮光蛋一個,那麽大的金額非嚇死老子,那敢伸手拿呀?

大塊的魚、細切的絲、片削的鴨大塊朵頤上了,就是嘛,這趟錢花得實在肉疼,怎麽著也得多吃點,能補回點來算點,服務員又上了幾道配套的熱菜,此時的討論更熱烈了,那幾位頻頻敬酒,看樣要奉黃宗勝這老頭主持這事,帥朗懶得理會,埋頭吃著,正忙著祭五髒廟時,又一隻雪白修長的美手挾了隻烤雞翅放到了帥朗麵前的食盤上,滿桌就一位女人,自然是鄒曉璐了,帥朗看了眼,不怎麽領情地往嘴裏塞著,那妞著實秀色可餐,隻不過不可能是自己的菜,鄒曉璐看帥朗這麽個饞相,淺淺笑了笑,大大方方挪了挪椅子靠近了帥朗坐下,很矜持而優雅地給帥朗斟了杯酒,小聲說著:“來,敬你一杯。”

“嗯。”帥朗吃著滿嘴,隨意碰了下杯,一飲而飲,小茅台的醇味很香,放下了杯子很沒風度地咧咧嘴筷子指著飯桌請著:“吃呀,甭客氣。”

“我不怎麽餓,你多吃點。”鄒曉璐自己不吃,倒頻頻給帥朗挾菜。倆人這麽個膩歪樣子落在徐進鋌眼中,這半拉老頭微微得意地笑著,光頭陳健也注意到了,胳膊肘捅捅淩銳鋒,明顯地覺察到了帥朗和鄒曉璐的神態貌似親蜜,沒來由地覺得有點危機感了,跟著又使著眼色,示意的黃宗勝,黃宗勝笑了笑,接著剛才的討論道著:“各位老總,你們把我推到前台有點不合適了,我和端木沒照過麵,對此人僅僅有耳聞,恐怕是難以勝任了,這個事嘛,我想咱們得從長計議。”

“那不行,黃總,也就您老能壓住陣,您老要不出麵。回頭又是各自為政,撞車怎麽辦?自己人掐起來怎麽辦?”陳健說著,很不認可,當然不認可,最大的問題沒說,要離了黃總,這準確的消息來源可沒地方找。幾人附合著都同意黃宗勝的話,卻不料黃宗勝搖搖頭問著:“你們到現在難道還沒發現最合適的人是誰嗎?”

眾人不解,黃宗勝抬頭一示意,矛頭又指向帥朗了,劉義明早有此意,也早料到了這招,微微笑著和陳健交換眼色,陳健呢,沒怎麽想,馬上覺得這是一位比黃宗勝更合適的人選,對黃宗勝有點忌憚,對這號人可拿捏得住,甚至於連徐進鋌思忖了片刻,筷子一指帥朗道:“沒錯,我覺得這小子合適,咱們出麵都不怎麽方便,手下都沒什麽合適的人,就有人也沒他合適呀?”

倒不是沒合適的人,而是都怕其他人捷足先登,帥朗呢,無疑是緩衝各方矛盾的最佳人選。

帥朗嚼著,眼睛直愣愣地,使了好大勁才嚼咽下了嘴裏的食物,看著一幹虎視眈眈的老總,訕訕地道:“各位老大,不帶這麽玩人的啊,我找不回來,你們合夥收拾我;我找回來,你們萬一分不均,還得收拾我,您這事我那敢接,我還想多活兩天呢?”

黃宗勝笑了笑,直說沒那麽嚴重,真正存在不存在還得兩說,也就是盡力而已;陳健呢,直拍著胸脯道,小兄弟誰跟你過不去,就是跟我陳健過不去,以後你就是兄弟,到那報我的名兒……徐進鋌也不甘示弱,直擺活著,小兄弟你擔心什麽呀,大不我到北京跟哥混去,就你的聰明勁,當個京官都沒問題……幾個人吹捧著帥朗,帥朗看看這個、看看那位,凜然之意頗濃,這老鼠進風箱幾頭受氣的事等閑可接不得,眾人知道劉義明和帥朗打的交道多,眼光示意的劉義明,劉義明倒是對帥朗多少有點了解,直勸著帥朗道:“我知道你擔心其中的利害,但你今天把大家都請一塊了,難道不是把你和大家的利害關係,變成幾方互相挾製的關係了,如果誰對你不利,那其他方自然不會放手不管……帥朗,我知道你是膽大包天的主,別告訴我你真沒想法就來了。”

一語點破了帥朗的心思。咦?帥朗倒對這位綠帽哥刮目相看了,而且再要推辭下去,恐怕就有點矯情了,想了想,看著諸人道:“我有條件。”

“說,就怕你不提條件。”陳健痛快了。

“我得上班呢,誰給我請假?元旦後單位就競聘,耽誤我提拔怎麽辦?”帥朗問。陳健一拍胸脯道:“這事包我身上,我砸他十幾萬,給你買個副科當當,小意思。你不上班,照樣領工資。”

“那我入黨呢?”帥朗又問。

得,座上幾位一愣,俱是撲哧撲哧笑了,這事搞得陳健有點難色了,直拍著桌子道:“兄弟呐,不是哥不幫你,昨天你們晏局長還給我打電話,哥不知道你一身案底,在鐵路局還那麽大名氣,這事我可沒辦法。”

一說,幾個人的笑意更甚了,也是陳健搬著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本來想給帥朗謀個好出身,誰知道是個劣跡斑斑的分子,提拔有可能,這入黨恐怕夠嗆了。帥朗正要說話,黃宗勝一擺手很老成地道:“這事也不難,帥朗因為舉報網上追逃嫌疑人獲過獎勵,有這事壓著……隻要市公安局出個證明再來個表揚信,也不是就辦不了,你們局黨委屬於市直工委直轄,包我身上了。”

這下子,忍不住讓帥朗對此人又多看了幾眼,看來人家確實有牛逼的資本,此時呢,眾人也看著帥朗,似乎覺得這貨的要求和他的身份很不匹配似的,尤其是劉義明,忍不住出聲問著帥朗:“就這些?”

“嗯,就這些,其實以後再說,能不能找著還得另說。”帥朗道。

條件,不是太高,而是有點太低,劉義明瞬間想到這可能是緩兵之計,難道一年半載也找不到,就這麽拖著,一念至此笑著自加砝碼道:“我提議呀,車輛和你需要的其他費用我負責,總不能我們坐著閑看吧。”

“對對,這樣。”徐進鋌也明白劉義明的意思了,誰走得更近,或許得到的消息會更快,直勸著帥朗道:“得,我就在索菲特酒店給你和那個胖子定兩間包房,方便咱們相互交流是不是?就……就這麽說定了啊。”

“嘿喲,這事……”陳健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回頭問黃宗勝,黃宗勝一擺手製止了,傾著身子提醒著:“那我醜話說到前頭,咱們中間不管誰,有消息共享,誰要是藏私的話,那就是大家的公敵了啊,還有帥朗,費用你隻管吭聲,不過真要有發現,你可不能隨便給某個人……得大家共同知道,反正那筆橫財,就分成幾份也是非常可觀的。”

“對對……就這意思,聽黃總的。”陳健和淩銳鋒不迭地維護著黃宗勝。另外兩拔也沒有再提意見,這個小團體因為共同的利益結成一個合體了,但除了帥朗都是些名聲在外,身家不菲的主,議論了半天,帥朗倒沒提什麽意見,隻在最後補充了句:“那我也醜話說前頭,找不到東西你們甭為難我,我盡力了;那東西即便是我知道在哪兒,我也不親自去拿啊,甭想拿我當槍使,反正不管你們最終誰得到了,還是共同得到了,多少給我點就成……就你們手縫裏多少漏點,回頭我就能大款了,我不想被警察追啊……”

這話說得,那是既想吃羊肉,又不想惹膻,既然不想惹,那隻能別人吃肉咱少喝點湯嘍,幾拔人雖然有點小覷帥朗這番小市民作態,不過都巴不得帥朗這麽著呢,於是一眾紛紛附合,有人提議,各端著酒杯,一個cheers重重的碰在了一起……

沒怎麽出乎意料,帥朗知道自己被盯上恐怕跑不了,根本不合作那是態度問題,而合作了卻沒結果那是能力問題,與其用個不合作態度把對手激怒對方,倒不如讓人認為自己的能力不行,反正那什麽遺財雲裏霧裏,就真拖上個把月找不著,誰也沒話說,反正咱們賣力找了不是?

而這幾拔人怕是比以前更看到了些希望,用個了解的人總比生打生的上手快,反正對方提的條件也不高。這一場宴席終於賓主盡歡,斛籌交錯喝了個七七八八,陸續告辭著走人,帥朗很殷勤地挨個送著老總進電梯,出門廳,眼看著醉態並不可掬的黃宗勝、陳健被美女攙上車走人,羨慕了一番,這才想起還有程拐呢,人都出來了好像沒見這貨送人,趕緊地奔回五樓,一開隔壁包間的門,得,鄒曉璐和徐進鋌正看著腦袋貼在桌上打擺子的程拐發笑,這貨哼哼嘰嘰已經七八成醉了,帥朗趕緊地上前推著問怎麽了,程拐努力地睜睜眼,喝得有點頭大,好歹認出帥朗來了,哼嘰著罵著:“我日……什麽他娘滴美女,簡直是母狼嘛,一個比一個能喝,都他媽斤把酒量,幾頭母狼灌我……帥朗你個王八蛋害我吧……呃…嘔……”

一直脖子,嘔了,帥朗無奈地看著程拐,沒治了,就這體重怕是一兩個人拉不走,那徐總倒是熱心,幹脆安排著鄒曉璐給開了房,又叫了幾位保安,連攙帶抬,好容易把程拐送進房間安頓好,頭稍稍有點暈的帥朗拿著陳健給的一張刻錄光盤,在房間的電腦上,細細地看上了……

元月六日,山西路川府大酒店,正在舉行的一場婚禮把酒店裝點得熱鬧非凡,等了許久不見人出來的徐進鋌和鄒曉璐從一輛大眾轎車上下來,向後麵的那輛商務走踱過去了,此時身處的地方離婚禮現場有幾十米遠。車擠人湧,帥朗隻說隨個禮去,誰知道這一去倒不複返了。

六天了,一無所獲,徐進鋌邊走邊有點失望地說著:“小璐,我怎麽覺乎著,這趟咱們當冤大頭了啊?你覺得是不是?”

一問至此,鄒曉璐掩鼻輕笑,沒有接茬,索菲特酒店包的房,每頓吃飯換著地方滿足口味,吃了兩天帥朗還嫌一個人沒勁,又找來一拔人,說是一起幹活,其實是組團吃喝,六天什麽都沒幹,連吃帶住倒花了好幾萬,錢吧徐總倒不在乎,就是很在乎像這麽毫無結果的花下去還得多長時間。

沒治,咱這麽大身家總不能和人家計較這點小錢吧?不過越花越讓徐進鋌覺得自己要當冤大頭,真到最後啥也沒辦,總不能回頭還跟人家計較酒飯錢吧?倒不是真在乎,而且就怕這些人根本屁事不知,純粹就為混吃混喝來了。

“看看,這賊窩裏就飛不出好鳥來。”徐進鋌快到車前,再看車上帥朗同來的那一拔又賭上了,悻悻地說了句,這些人五毒俱全那不是吹的,打牌時候因為十塊錢能翻了臉互掐,這事徐進鋌已經見過幾次了。上前拉開車門,正拆牌的羅少剛笑著問:“徐總,要不您來兩把?”

“拍逑什麽馬屁呢?他又不會打。”大牛接著牌,呲牙來了句,眼裏根本沒有豪富概念。程拐回來看了看徐進鋌和鄒曉璐,一如既往顫笑著:“要不鄒美女來兩把?”

客氣話,鄒曉璐自然不會和這些人坐一塊瞎扯。車廂裏三貨正鬥地主,後頭還站了一半拉老頭和一個年輕人,徐進鋌聽別人都叫他老皮,另一位叫黃國強。不管怎麽看還是一車沒一個好貨,這中午飯剛完擱這地鬥得起勁,車座位放著,各人麵前都堆著一摞鈔票,徐進鋌心裏有事,直接問著道:“喂,我說小兄弟們,這帥朗進去多長時間了,怎麽還沒出來?你們誰催催呀?下午還趕路呢?”

“催他幹嘛,催他也不理你。”羅少剛甩著撲克,得空來了句。

“催也白催,沒準瞅見那個漂亮妞把正事就給忘了……哎老拐,出牌,你娘滴。”大牛道,嘴裏叨著煙含混不清地說話著,催著程拐,程拐卻是冷不防扔了四條七,嘴裏“轟”聲示意著炸彈響,接著兩個三帶一抄底,奸笑著撫著肥肚子直打顫,看著大牛和羅少剛給錢,收好錢才想起來了,回頭問著徐進鋌道:“哎,徐總,你說什麽來著?”

“我……”徐進鋌一氣結,一擺手:“玩吧,玩吧,我什麽也沒說。”

說著嘩聲關上了車門,本來心情就不爽,倒給氣得更不爽了,鄒曉璐安慰著道:“徐總,入鄉隨俗嘛,別跟他們置氣。”

“我這不是著急麽?咱們來了都快半個月了,究竟個什麽情況,其實到今天和剛來的時候沒什麽區別,我現在懷疑帥朗肚子裏究竟有沒有值錢貨……你想想,第一天第二天是去邙山公墓,說是端木去過,折騰了兩天啥也沒有,總不能咱們把幾萬座公墓都挖一遍吧?第三天是去鍋爐廠,據說是徐鳳飛舊家的所在,什麽都沒發現,還差點碰上警察,這兩天又是挨著各景區逛,這倒好,還是黃宗勝給提供的消息……這那是辦事嗎?簡直成了公費旅遊了。”徐進鋌氣咻咻地說著,耐性快被磨光了,偏偏對那群天天嬉皮笑臉的貨還發不起火來,鄒曉璐笑了笑勸道著:“總要有個過程的嘛,真要那麽容易找到,那端木界平就太浪得虛名了。”

事實證明端木界平肯定不是浪得虛名,而且是栽在這個混混手裏陰溝裏翻船了。不過此時徐進鋌開始懷疑帥朗在這事中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不過詳情連黃宗勝也說不太清,隻說是體製內的朋友提醒的,想起黃宗勝這頭老狐狸徐進鋌問題又來了,停了步壓低了聲音問道:“哎對了,小璐,你覺得黃宗勝、陳健和劉義明幾個還有其他路子,找了這麽個小痞子糊弄咱們?屁事辦不了,白吃白喝還得咱們供著?”

“這個……不大可能吧?那幾家把帥朗捧得也不低,我聽說提拔當副站長的文件都下來了……不過他們就真雙管齊下我們也沒辦法,隻能寄希望於這些人了。”鄒曉璐道了句,那事的難度倒比養著這幫白吃白喝的大得多,聽得這話,徐進鋌認可,可心裏還去不掉那份懷疑,搖頭無奈地道著:“我算是倒黴透頂了啊,京裏那幫朋友要知道我被中州這些小痞折騰成這樣,那得笑話死我……”

“如果找到了,那他們不得羨慕死……嗬嗬,您別急徐總,我進去瞧瞧。”鄒曉璐落落大方地把徐總安排到車上,徑自去婚禮現場了。

不時地回頭看看貌似風塵仆仆的兩輛行車,徐總怕太招眼還專門租了一輛大眾,其實想想這半個月一無所獲,讓鄒曉璐也有點按捺不住了,真要這麽無休無止的白吃白喝下去,金山銀山也養不起呀?走了不遠,擠著人群進了飯店,個子較高的鄒曉璐在門廳口上掃了一眼偌大的大廳全成了酒席現場,一對新婚的夫婦正在挨著桌子敬酒,不時地有同齡的男女促狹地逗著新婚新郎灌酒,場麵很是熱鬧。

看到了,鄒曉璐看到了帥朗坐在一個角落位置,不過旁邊還有一位小姑娘,梳著大辮子的姑娘,兩人正咬著耳朵說什麽,那姑娘不時地被帥朗逗得咯咯吱吱直笑,看到此處讓鄒曉璐又是氣結不已,敢情那些兄弟還真了解帥朗,把這麽多人扔外頭,自己個跑婚禮現場泡妞來了,稍等了片刻,正拿捏不定是不是上前時,被帥朗發現了,那帥朗回頭和小姑娘說了句什麽,爾後從座位的人群人的空隙間擠出來了,直擠到鄒曉璐的麵前,看樣已經喝了幾杯,臉醺醺地上前一招呼走人,今兒是藍冬梅結婚的日子,來隨禮卻撞到了王雪娜,瞎扯了一通還真把正事給忘了個差不多,要不是鄒曉璐進來,還真想不起來。

“帥朗……你女朋友?”鄒曉璐出門莫名地問了句。

“我鄭重聲明啊,我還沒有正式女朋友呢。”帥朗正色道,回頭看了眼鄒曉璐,現在理解狗熊掰玉米為什麽邊掰邊扔了,實在看著一個更比一個好呀。鄒曉璐笑著問:“有原因嗎?像你這樣能說會道的,應該不缺女朋友吧?”

“不缺,不過有正式女朋友後,就不好意思去勾搭其他妞了……對了,鄒美女,你呢?有沒有男朋友?”帥朗色色地問,期待地眼神,明顯讓女人很不自然的眼神瞅著,鄒曉璐笑了笑,像是開玩笑問道:“那你希望我有,還是沒有呢?”

“這話你不能這樣說,男人的希望是共通的,不能作數的。”帥朗誠懇地道。

“共通的!?什麽意思?”鄒曉璐愣了下,不知所指,帥朗卻是擺活著:“男人的共通希望是啊,不上班來不簽到,天上紛紛掉鈔票;美女的腦殼都壞掉,哭著喊著讓俺泡……希望和現實是脫節的,往往很難實現呀?”

這話聽得鄒曉璐愣了愣,旋即怪異地看了帥朗幾眼,跟著是仰頭哈哈大笑,一掃平日裏的矜持之態,直笑著上了車。帥朗呢,和靚女扯了幾句心情也端得是頗爽,上了後麵的商務車叫著羅少剛開車,前頭帶路,直駛嵩陽書院……

“……黃總,陳總,他們今天的行程這樣的,上午到省檔案館查閱了一些資料,用了兩個多小時,公司公關部的小宋給他們出麵接洽的。下午的行程是去嵩陽書院,4A景區,據徐進鋌說,好像這個地方曾經是端木界平父親端木良擇呆過的,咱們的信息也顯示,端木和徐鳳飛回到中州後,確實去過這裏……”

夏佩蘭口齒伶俐地匯報著,一身OL職業裝和人的打扮一樣幹脆利索,黃總正身坐著,看著小宋匯報過來那一行人瀏覽過的東西,端木良擇的生平而已,看不出有什麽重要之處。側麵沙發上坐著陳健和淩銳鋒,此時身處的地方是遠勝的總部,豐樂園大廈的二十一層,兩層都是遠勝公司的辦公地點,從這裏可以附瞰南郊的大部分建築,光頭陳健正和淩銳鋒羨慕著黃總辦公室一層展示架的古玩,聞得此言,加了句:“黃總,您留個神啊,我怎麽越看這小子越不是回事。”

“是嗎?你有什麽發現?”黃宗勝瞥了眼,對這位土財主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鄙視。

“當然有發現了……我聽老徐說了,這小子拉了哥弟兄幾們淨白吃白喝了,吃得老徐快架不勁了啊,我就琢磨著,這小子是不是也是個混吃混喝的主啊?要真這麽白吃白喝下去,咱們還真沒治啊,吃飽了、喝足了,回頭一拍屁股走人了,咋辦?”陳健拍著巴掌道,很無奈。以現在黃總和自己這幾家的身份根本不怕帥朗提什麽條件,就要錢也未必不敢先給,隻不過人家沒要,真像這樣白吃白喝一通,回頭總不能因為點酒飯錢跟人過不去吧?

“我覺得陳總說得有道理,您還記得您讓我先給帥朗一張中州人私人會所的VIP卡嗎?”

“記得。”

“他用了,一月四號去的。”

“嗬嗬,連我的也吃上了?”

“不光吃了。”

夏佩蘭匯報道:“他帶了五六個人去消費了,吃了夜宵,洗了桑拿,還叫了幾瓶紅酒,後來還叫了特殊服務,一共消費了四萬多……”

特殊服務的含義自然是異性陪侍了,這事大家都懂,私人會所裏沒那玩意還真不叫會所。黃宗勝當時給VIP卡僅僅是個示好,可沒想到這貨真拿著卡組團去白吃白喝白嫖去了。聽到此處,光頭陳健卻是哈哈大笑,滿臉橫肉跟著顫著,那淩銳鋒也是不禁莞爾。本來有點氣結的黃宗勝也氣笑了,揮揮手屏退著夏佩蘭道著:“你忙去吧,有消息直接通知我……願意去他就去吧,反正誰去不是去。”

夏佩蘭淺笑著出門了,輕掩上了門,那陳健實在憋不住了,謔笑著道:“這帥朗丫的根本不是尋寶,他本身就是一活寶……那地那是拉人下水的,他倒好,自己個撲通撲通往下跳,黃總,我說這樣幹可不成啊,一個人白吃白喝白嫖還不算,還得叫上一夥,真要沒什麽結果,咱們拿人家還沒治,都是些沒家沒業不要臉的混逑,拿不住人家呀。”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給黃宗勝出了一個大大的難題,但凡拿捏別人的小辮,隻要知道點脫了衣服幹的爛事,背過人幹的黑事,都是把柄。可對這種既無身份,又沒社會地位的混逑,他們巴不得天天有這樂子呢,根本不當回事。

為難了,第一次見黃總這麽為難了,不住地撫著下巴,半晌才說了句:“等等看吧,總不能到這份上了,再打退堂鼓吧?”

“黃總,我覺得咱們還得另做打算,不能老吊死在這棵樹上。”淩銳鋒開口了,直說道:“其實有您的消息靈通和陳總的手下人馬,有些事咱們直接就能辦了,不必再通知徐進鋌了吧?”

喲,背後使絆子了,黃宗勝愣了愣,其實也早有此意,要是徐進鋌帶著帥朗那方有進展,自己會知道,而自己的消息卻是獨家的,如果捂著話,說不定那一條就能起到關鍵作用,隻不過稍稍有點顧慮,問著淩銳鋒道:“這是你們倆人的意思吧?我倒不介意咱們中州幾家合作……隻是精英創投也小覷不得,我們做的進出口貿易免不了要和上麵打交道,倚重的地方很多,雖然有些事上有分歧,可大體還是傾向合作的,他要是知道這次咱們甩了他,回頭跟咱們翻臉……麵子上總過不去,萬一以後有事……”

黃宗勝想了想其中的關竅,再想想這數日這幹混痞的行徑,眯著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著招著手,三個人聚到了一起,商議上了……

時間,過了六天,又過去了六個小時……

從嵩陽書院遊覽一圈,先賢祠、先師殿、三賢祠、麗澤堂、藏書樓、道統祠、博約齋、敬文齋、三益齋粗粗看過,所謂的先師先賢、曆代文人墨客書法、碑刻,對於帥朗這幹好吃愛玩的貨是沒有吸引力的,幾個小時的行程,遊覽卻僅用了半個多小時,冬天夜來的早,五點多就天黑了,循著景區的遊覽圖,當晚幹脆入住到了距書院不遠的嵩峰山莊,進莊的第一件仍然是:吃。

卻說這吃相還是有說道的,最起碼徐進鋌發現這些人是各不相同的,帥帥的羅少剛多少還注意到言行舉止,喜歡細嚼慢咽;那位肥程拐,整個就是豬八戒進西瓜地,逮啥拱啥;還有一個凸嘴吊梢眉的大牛,吃什麽都是一個狼吞虎咽,即便是那位年紀稍大的老皮,人幹瘦幹瘦的,可吃起來一點都不比年青人差,帥朗呢,卻是集中這一夥人的共同特點,喜歡吃就狼吞虎咽,不喜歡吃就細嚼慢咽,吃的時候還喜歡指指點點,這不,當地的一樣特色菜叫“五仙菜”,全是用蠍子做成的,整隻的蠍子先蒸後炸,嫩黃一色,“蠍”和“仙”同音,故叫五仙菜,是用五種味料調配炸成的,在座的女士鄒曉璐有點緊張,看著一盤子貌似還活生生的蠍子不敢動手,那幾位卻是見獵心喜了,帥朗搓著手,眼睛發亮地道著:“這是嵩陽招牌菜,滿漢全席都沒這美味,早就想來嚐嚐……喂喂,別搶,蜇死你……”

剛說了一句,幾雙筷子蹭蹭蹭早挾了一多半,那吃法叫一個生猛,不剝殼不拽尾腳,直放嘴裏大嚼著,仿佛被重重刺激了一般,那“好吃”二字,頻頻從這些人嘴裏迸出來。帥朗分別給徐進鋌和鄒曉璐挾了隻,勸著兩位訕訕不敢動筷的,出於禮貌,鄒曉璐按著性子,細細剝著背上的殼放在唇齒間咬了咬,嫩、脆、香很明顯的綻開在舌尖的味蕾上,讓她也情不自禁地點點頭:“嗯,好吃,挺有特色。”

“哎,對嘍,這叫初吻的味道,你一準忘不了。”帥朗嚼著,得意地道,徐進鋌雖然嚐著好吃,倒不屑帥朗這扯淡話,大牛卻是不同意了:“淨胡扯,親嘴那能和這比,這多嫩、多香,女人味道和蠍子味道差老遠了。”

眾人一愣,看看大牛,又看看鄒曉璐,俱是呲眉擠眼嗬嗬笑了,鄒曉璐這數日已經習慣了這些人雷語不斷,臉微紅著沒多計較,徐進鋌那叫一個唉聲歎氣,已經提不起瞎扯的勁來了。

岔題了,岔了兩條街了,徐進鋌示意著鄒曉璐,鄒曉璐從女包裏掏出張紙來遞給他,老徐一攤紙給帥朗,招呼著大家問著:“哥幾個都聽我一句啊,什麽事呢,大家都知道了,這找了幾天了也沒啥結果,咱們還沒好好商量過呢……那錄像也看了幾遍,就覺得那首宋詞很有點說道,你們幫著瞅瞅,看是不是有什麽秘密一時沒瞧出來……”

搬回正題了,估計是徐進鋌發現這些人需要點正確引導而不能像帥朗這麽著光顧吃喝,帥朗看了看,沒發言,暫時理解不了這詞中的深意,或者說,這首詞當時和端木的心境寫照太過契合了,根本沒覺出有什麽深意來,看了眼,搖搖頭,一旁的羅少剛拿走了:“直念著……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我首詞咱讀過啊,不過說來說去,好像還是在墳地裏呀?鄒美女,您覺得裏麵有什麽秘密?”

這是蘇東坡懷念亡妻的一首詞,好歹羅少剛學過,擺活了句,鄒曉璐對這個頗帥的羅少剛倒沒惡感,接著話題道:“我說不好,這首詞的副標題是乙卯正月二十日記夢,是說他在夢中夢到死去的妻子,那句‘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寫得傳誦千古……如果真要有秘密就多了,比如,可以是涉及某一個時間;或者,是指某個特定的地方,少剛說是墓地很有道理……不過我懷疑似乎是一個組合式秘密,因為這一首詞裏涉及到的數字特別多,乙卯、正月、二十日、兩、十年、千裏、千行、明月夜……都能轉化成一組特定的密碼……如果密碼和某種媒介契合的話,難度就要更上一個層次了。”

“錯了,凡你冥思苦想出來的東西都是錯的……”帥朗啜著酒,不知想什麽,不過全盤否定著鄒曉璐的話,直說道:“大師的手法就是簡單而直接,要麽根本沒有,要麽就放在你眼前,而且不會這麽麻煩。”

鄒曉璐微微不悅,這麽個場合被駁了麵子,幹脆閉口不言了,此時紙張傳到了程拐手裏,這貨裝模作樣的看了看,猛然間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喊著:“我知道了……”

咦?靈光出來啦?徐進鋌一喜,追問著程拐,程拐指點著:“你們看啊:夜來幽夢忽還鄉、明月夜、正月二十日夜……連用三個夜字,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嘖,夜夜夜,連用三個字。”程拐豎著三根肥手指,表述著自己的發現:“這說明和夜有關,什麽和夜字,又和男人有關呢?那是夜總會呀,沒準就藏在哪家夜總會呀……”

程拐一表現,此時無聲勝有聲了,徐進鋌氣得快失聲了,偏偏這群人裏沒有最雷人,隻有更雷人,那年紀也不小的老皮琢磨良久點點頭附合:“有道理,有道理……男人不進夜總會,枉受一世苦和累,這有錢人他就愛去那地方折騰。對吧,帥朗,你不常去嘛。”

撲……帥朗捂著嘴直噴酒,眾哥們直讚老皮有見識,這徐進鋌臉發黑了,鄒曉璐臉帶紫了,氣得咬著下唇,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更未料及的是,天雷滾滾,豈是一聲兩聲能響罷了,這紙張被大牛搶到手裏了,歪著腦袋看了看,帥朗怕這貨再胡扯惹徐老總生氣,趕緊地搶走,塞進口袋裏,那大牛不樂意了,呲著嘴道著:“看看咋拉,這江城子誰呀?姓江的可多了。”

羅少剛笑了,不多說話的黃國強也笑了,看著徐進鋌的臉色都不好意思了,老徐怒發衝冠之後,被人氣過來氣過去,此時倒平和了,優雅地抹抹嘴,先起身了,摞下椅子道著:“我飽了……各位慢用,慢慢研究,明天早上再告訴我研究成果啊。”

人走了,倆人一起走的,羅少剛對鄒曉璐頗有好感,回頭斥著大牛:“大牛,你文化不高是中國教育問題,可你還拿這個顯擺就是人品問題了……看,把美女氣跑了。”大牛自認為行得正,走得直,最看不慣羅少剛的漢奸樣,翻著白眼往嘴裏扔著菜嚼著罵著:“少扯蛋,你可長進了啊,以前見利忘義、現在是見色忘義……你能不是?你能你怎麽不找出來?”

羅少剛被噎住了,眾人笑得卻是更歡了,唯獨帥朗一個人自斟自飲,隻是臉上微微地笑著,倒不像無奈,像自得其樂……

夜色,靜靜地籠罩著位於二七國道不遠的嵩峰山莊,元旦佳節,入住並不多的賓館過早地安靜下來,晚九點的光景,鄒曉璐邁著輕盈的步伐出現了六層直通頂樓天台下,朝上望時,並沒有看到帥朗的影子,稍稍停了下,拾階而上。

徐總被這群痞混氣得早早睡下了,剩下的那幾位精力旺盛的在山莊棋牌室租了間,麻將都打了兩圈了,鄒曉璐尋到了棋牌室才知道帥朗在天台上,或許僅僅是閑極無聊,或許是一層淡淡的好奇心,驅使著鄒曉璐鬼使神差地來到樓頂的天台。

老實說,在心裏是不大願意和這群中人任何一位單獨接觸的,雖然不排斥生活在底層的小市民,但要能容忍如此一群吃喝嫖賭的集大成者,鄒曉璐自認自己還缺乏那麽點海量,如果不是此事的話,也許已經習慣大都市小資情調的生活永遠都不會和這樣的人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