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類愚行史

The History of Human Folly

在檢視各國曆史的過程中，我們可以發現，國家與人一樣，也具有特有的怪脾氣與個性，進入興奮與魯莽的周期時，他們經常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毫不在意，整個社會在一瞬間將全體意識凝聚到單一目標上，不顧一切地追逐，數以百萬的人同時為著一個幻象瘋狂，誓死追求，直到另一個嶄新、愚蠢卻更顯迷人的事物攫取他們的注意力。舉國上下可以突然間瘋狂追求軍事光環，又可能突然間沉淪在某種宗教顧慮中，直至血流成河、哀鴻遍野，理智這才逐漸恢複，而後代卻要為此無辜受累。早期的歐洲年鑒曾記錄群眾為耶穌墓穴著迷，大量的人口瘋狂擁入聖地；另一時期，又淪陷在對魔鬼的恐懼中，導致出現數十萬名因巫術之名而失去性命的受難者。還有一時，眾人為“賢者之石”（Philosopher’s Stone）(1)的議題著迷，變成全然的傻瓜直至這陣熱潮退去。更有甚者，有那麽一段時間，歐洲多數國家認為慢性毒殺敵人是一種可被寬恕的罪行，那些反對將利刃刺進他人心髒之人卻對在濃湯裏下藥的行為毫無愧疚。謀殺的行徑在出身良好、舉止端莊的淑女間蔓延，並在她們的推波助瀾下成為一種流行。在那些文明且高尚的國家，某些令人發指的幻象如同在誕下這些陋習的野蠻國度一樣蓬勃發展且長久留存，決鬥就是個例子，而人們對預兆與占卜之術的信仰進一步阻礙了知識的進步，讓這些陋習無法從大眾的觀念中根除。金錢經常成為引發群眾幻象的根源。那些清醒的國家都曾淪為貪得無厭的賭徒，因一張紙的去向而甘冒存亡之險。追溯那些最引人注目的幻象，是本書的目標。俗話說得好，人類和動物一樣，總是集體陷入瘋狂，再慢慢地、一個接一個地恢複理智。

書中介紹的部分內容對讀者來說或許並不陌生，但基於公平，這些議題必須得到應有的關注且不容忽視，因此我希望通過豐富且新鮮的細節，讓讀者在閱讀時更容易接受。本書對南海泡沫與密西西比陰謀的記錄，絕對比其他任何一處的數據來得完整與詳盡；對女巫狂熱的曆史的記錄也是一樣，包含德意誌在此階段異常發展的記錄，以及沃爾特·斯科特（Walter Scott）男爵《惡魔學與巫術之文學研究》（Letters on Demonology and Witchcraft）中較少被人觸碰的內容，這些都是此範疇讓人不寒而栗卻又同時感興趣的議題。

群體幻象出現得如此之早，擴散得如此之快，存活得如此之久，當前的版本或許該被視為幻象的雜集而非史記，或是超豐富且讓人驚駭的人類愚行史記（這樣的作品還未誕生）中的一章。波森曾打趣說，如果讓他來寫，非要寫上五百卷不可。本書中間也穿插著一些較輕微的事件，描述那些關於人們爭相仿效或秉持錯誤信念的有趣事例，而非完全聚焦在愚行與幻象上。

宗教因素在此書中被刻意排除，因其光是列張清單就可能要花上一卷的頁數，無法被容納於當前作品的篇幅中。

(1). 西方煉金術道具，傳說可將一般的非貴重金屬變成黃金。——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