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的耶利米

隨著夏天的臨近，蘆葦海變得熱鬧起來。風中蘆葦的低語聲、樹葉的沙沙聲、睡蓮葉子周圍的水花聲，夾雜著越來越多的嘰嘰啾啾聲。巢裏的小蛋已經孵出來了，蘆葦叢裏滿是絨鴨、小鵝和雛鶯的嘰嘰喳喳聲。與此同時，蝌蚪已經長成了牛蛙，而且每天都會多出很多在蘆葦間嗡嗡叫的小蟲子。

威爾第孩童們總是不厭其煩地跑到水邊，凝視自己的倒影，確認頭發的顏色。米奇已經有了一綹棕色的頭發，羅裏也長出了幾根淺棕色的卷發，而莉莉的長辮子在晚春的陽光下閃耀著越來越深的色調。

可威利的一頭亂發還是綠色的。他盯著自己在碧波**漾的湖水中的樣子，甚是絕望。有一點他很篤定，等他的最後一個朋友也在蘆葦節上被鄭重宣布成年時，他一定會被全世界的人嘲笑。他，威廉·威斯爾，蘆葦海跑得最快的人，威爾第最聰明的小孩，竟然還沒長大，真是太令人氣憤了！

不過，威利心想，與其悶悶不樂，不如跑回家去看看他的朋友——跳躍的耶利米，因為小蝌蚪也開始長大了。天曉得，也許就在某一刻，他正巧長出了日後用來大跳躍的腿呢！

威利穿過蘆葦海奔回家去。當他跑到自己用蘆葦為蝌蚪朋友編織的小柵欄旁時，他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耶利米沒有像往常一樣把頭鑽出水麵來迎接他，也沒有拚命甩尾巴濺他一身水。他藏起來了嗎？他失蹤了嗎？出什麽事了？威利很擔心。他試圖為這種不尋常的寂靜想出合理的解釋，可他想不出來。他從內心深處感覺到，這不是耶利米在鬧著玩，一定是出事了。

“耶利米，你在嗎？”威利喊道。沒有應答，但一個浮上水麵的小氣泡清楚地表明有人藏在水下。威利深吸一口氣，跳進了水裏。他能在水下睜著眼睛，而且遊得很好。他使勁蹬著腿，往下遊去，最後發現耶利米蹲伏在泥裏。小耶利米已經長得很大了，盡管還算不上完全成年的牛蛙，但是已經不能再稱為蝌蚪了。威利拍拍他的腦袋，揮手示意他浮上水麵，但耶利米隻是搖了搖頭。威利用胳膊摟住耶利米的脖子，試圖把他從泥裏拉出來。耶利米起初很抗拒，但當威利不得不遊回水麵呼吸新鮮空氣時，他也跟了上來。一遊出水麵，威利就抓住一片睡蓮葉子，深吸了幾口氣。

“你瘋了嗎？”威利責備他的朋友，“你躲在下麵幹什麽？不是在開玩笑吧？你嚇死我了！”

耶利米什麽也沒說。

“出事了？”威利問道。

耶利米點點頭。

“出什麽事了？”

耶利米思忖片刻，然後垂下了腦袋。

“我要走了，”耶利米說，“我不再是你的朋友了。”

“為什麽呀？”威利問道，對他的這番話感到很驚訝，“你生我的氣了？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開心的事嗎？”

耶利米搖搖頭。“我們不能做朋友。”他說。

威利一頭霧水。“你為什麽現在跟我說這個？你馬上就成年了，很快你就會變成成年牛蛙，我們就可以開始為競技比賽做準備了。我們一直在籌劃這件事！”

耶利米哭了起來。“就是因為這個！我永遠參加不了比賽，我也永遠當不成冠軍。你看，我有一條腿一直沒長！”

耶利米爬上一片睡蓮葉子，威利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在耶利米身體的左側，也就是被格裏姆人抓傷的部位，有一條腿沒有正常生長。另外三條腿都長出來了，而且發育得相當好，但在傷口處隻有一個發育不良的小腫塊。威利驚愕地盯著那個地方，不免憂心忡忡。隨後，他跳上睡蓮葉子，抱了抱耶利米。

“你看，”他說，“我的頭發也沒有變成棕色，和我小時候一樣綠！也許你的腿隻是需要時間。就算它長不出來，你也永遠是我的朋友。不管怎樣，我們都要一起去參加比賽！”

“真的嗎？”耶利米嗚咽著問道，“你真的這樣想？”

“當然了，我說的都是真的。”威利說，“我們要向全世界展示我們的實力，我和你，威廉·威斯爾和跳躍的耶利米！”

耶利米想了一會兒，然後呱呱地大叫一聲，縱身跳進水裏，像往常一樣甩著尾巴朝他的朋友威利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