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未陽曆元旦作

紅碧裝盤歲又新,可憐炊灶盡勞薪。太衝嬌女詩書廢,孺仲賢妻藥裹親。食蛤那知天下事,然脂猶想柳前春。(河東君《次牧翁冬日泛舟》詩雲:“春前柳欲窺青眼。”)炎方七見梅花笑,惆悵仙源最後身。

高樓冥想獨徘徊,歌哭無端紙一堆。天壤久銷奇女氣,江關誰省暮年哀。殘編點滴殘山淚,絕命從容絕代才。留得秋潭仙侶曲,(陳臥子集中有《秋潭曲》,宋讓木集中有《秋塘曲》。宋詩更是考證河東君前期事跡之重要資料。陳、宋兩詩全文見後詳引。)人間遺恨總難裁。

乙未舊曆元旦讀《初學集·(崇禎)甲申元日》詩有“衰殘敢負蒼生望,重理東山舊管弦”之句,戲成一律。

絳雲樓上夜吹簫,哀樂東山養望高。黃合有書空買菜,玄都無地可栽桃。如花眷屬慚雙鬢,似水興亡送六朝。尚托惠香成狡獪,至今疑滯未能消。

箋釋錢柳因緣詩,完稿無期,黃毓祺案複有疑滯,感賦一詩。

然脂暝寫費搜尋,楚些吳歈感恨深。紅豆有情春欲晚,黃扉無命陸終沉。機雲逝後英靈改,蘭萼來時麗藻存。拈出南冠一公案,可容遲暮細參論。

丙申五月六十七歲生日,曉瑩於市樓置酒,賦此奉謝。

紅雲碧海映重樓。初度盲翁六七秋。織素心情還置酒,然脂功狀可封侯。(時方撰《錢柳因緣詩釋證》。)平生所學惟餘骨,晚歲為詩欠砍頭。幸得梅花同一笑,嶺南已是八年留。

丁酉陽曆七月三日六十八初度,適在病中,時撰《錢柳因緣詩釋證》尚未成書,更不知何日可以刊布也,感賦一律。

生辰病裏轉悠悠。證史箋詩又四秋。老牧淵遇難作匹,阿雲格調更無儔。渡江好影花爭豔,填海雄心酒祓愁。珍重承天井中水,人間唯此是安流。

用前題意再賦一首。年來除從事著述外,稍以小說詞曲遣日,故詩語及之。

歲月猶餘幾許存。欲將心事寄閑言。推尋衰柳枯蘭意,刻畫殘山剩水痕。故紙金樓銷白日,新鶯玉茗送黃昏。夷門醇酒知難貰,聊把清歌伴濁樽。

十年以來繼續草《錢柳因緣詩釋證》,至癸卯冬,粗告完畢。偶憶項蓮生(鴻祚)雲:“不為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傷哉此語,實為寅恪言之也。感賦二律。

橫海樓船破浪秋。南風一夕抵瓜洲。石城故壘英雄盡,鐵鎖長江日夜流。惜別漁舟迷去住,封侯閨夢負綢繆。八篇和杜哀吟在,此恨綿綿死未休。

世局終銷病榻魂。謻台文在未須言。高家門館恩誰報,陸氏莊園業不存。遺屬隻餘傳慘恨,著書今與洗煩冤。明清痛史新兼舊,好事何人共討論。

此稿既以釋證錢、柳因緣之詩為題目,故略述釋證之範圍及義例。自來詁釋詩章,可別為二。一為考證本事,一為解釋辭句。質言之,前者乃考今典,即當時之事實。後者乃釋古典,即舊籍之出處。牧齋之詩,有錢遵王曾所注《初學集》《有學集》。遵王與牧齋關係密切,雖抵觸時禁,宜有所諱。又深惡河東君,自不著其與牧齋有關事跡。然綜觀兩集之注,其有關本事者,亦頗不少。茲略舉其最要者言之,如遵王《初學集詩注·一六·丙舍詩集·下·雪中楊伯祥館丈廷麟過訪山堂即事贈別》詩,“賈莊”注,詳述崇禎十年十一年與建州講款及盧象升殉難於賈莊之史實。同書一七《移居詩集·茅止生挽詞十首》,其第二首“武備新編”,第四首“西玄”,分別注出止生以談兵遊長安,挾《武備誌》進禦事及止生妾陶楚生事。(可參《列朝詩集·丁·下·茅待詔元儀》及《閏集·陶楚生》兩小傳。)同卷《姚叔祥過明發堂共論近代詞人戲作絕句十六首》其中“高楊”“文沈”“何李”“鍾譚”等人,皆注出其事跡。又,“鍾譚”注中雲:“(王)微(楊)宛為詞客,詎肯與(鍾譚)作後塵。公直以巾幗愧竟陵矣。”等語,可見牧齋論詩之旨也。同卷《永遇樂詞·十六夜見月》,注中詳引薛國觀事。注末數語,其意或在為吳昌時解脫。同書二十《東山詩集·三·駕鵝行聞潛山戰勝而作》詩,“潛山戰”注,述崇禎十五年壬午起馬士英為鳳督。九月己卯(《明史·二四·莊烈帝本紀》“己卯”作“辛卯”。是。)總兵劉良佐黃得功敗張獻忠將一堵牆於潛山。十月丙午劉良佐再破張獻忠於安慶等事。蓋遵王生當明季,外則建州,內則張李,兩事最所關心。涉及清室者,因有諱忌,不敢多所詮述。至張李本末,則不妨稍詳言之也。又,同卷《送塗德公秀才戍辰州兼簡石齋館丈》一題,“戍辰州”注,言塗仲吉因論救黃道周,下詔獄,戍辰州事。注末雲:“道周辨對,而斥之為佞口,仲吉上言,而目之為黨私。稽首王明,歎息何所道哉?此公之深意,又當遇之於文辭之外者也。”遵王所謂文辭外之深意,自當直接得諸牧齋之口。《有學集詩注·二·秋槐支集·閩中徐存永陳開仲亂後過訪各有詩見贈次韻奉答四首》之四“沁雪”注,及《夏日燕新樂小侯》詩題下“新樂”注,遵王皆引本事及時人之文以釋之。同書四《絳雲餘燼集·哭稼軒留守相公詩》“留守”注,述瞿式耜本末甚詳。同卷《孟陽塚孫念修自鬆圓過訪口占送別二首》第一首“題詩”注,述牧齋訪鬆圓故居,題詩屋壁事。第二首“聞詠”下注雲:“山莊舊有聞詠亭,取老杜詩罷聞吳詠之句。”檢《有學集·一八·耦耕堂詩序》雲:“天啟初,孟陽歸自澤潞,偕餘棲拂水澗,泉活活循屋下,春水怒生,懸流噴激。孟陽樂之,為亭以踞澗右,顏之曰聞詠。”遵王《注》可與此序相參證也。同書五《敬他老人集·上·簡侯研德兼示記原》詩,附箋語,詳述侯峒曾本末及嘉定屠城事。豈因李成棟後又叛清降明,故不必為之諱耶?同卷《路易(長?)公安卿置酒包山官舍即席有作二首》之一“懷羽翼”注,述路振飛事跡。同書六《秋槐別集·左寧南畫像歌為柳敬亭作》注中載左良玉本末甚詳,並及柳敬亭事。同卷《丙申春就醫秦淮寓丁家水閣三十絕句》,其第十九首“四乳”注,述倪讓倪嶽父子本末。第二十一首“紫澱”下載張文峙改名事。第二十八首“史癡”“徐霖”注,言及兩人之逸聞。同卷《讀新修〈滕王閣詩文集〉重題十首》第七首“石函”注雲:“彭幼朔《九日登高寄懷虞山太史》詩:‘石函君已鐫名久,有約龍沙共放歌。’幼朔注曰:‘近有人發許旌陽《石函記》。虞山太史官地具載。其當在樵陽八百之列無疑。故落句及之。’”檢同書一一《紅豆二集·遵王賦胎仙閣看紅豆花詩吟歎之餘走筆屬和》詩後附錢曾原詩,有“八百樵陽有名記”句,當即用此事。同書八《長幹塔光集·大觀太清樓二王法帖歌》中,“魯公《孝經》”注雲:“公雲,亂後於燕京見魯公所書《孝經》真跡,字畫儼如《麻姑仙壇記》。禦府之珍,流落人間,可勝惋惜。”或可補《絳雲樓題跋》之遺。同書一四《東澗詩集·下·病榻消寒雜詠四十六首》,其第十三首《壬午日鵝籠公有龍舟禦席之寵》詩,注雲:“鵝籠公謂陽羨也。”其第三十四首《追憶庚辰冬半野堂文宴舊事》詩,“看場神鬼”注雲:“公雲,文宴詩,有老嫗見紅袍烏帽三神坐絳雲樓下。”(寅恪案:範鍇《花笑廎雜筆·一》“黃梨洲先生批錢詩殘本”條,載太衝批語雲:“愚謂此殆火神邪?”可發一笑!又崇禎十三年庚辰冬河東君初訪半野堂時,絳雲樓尚未建造。遵王所傳牧齋之語,初視之,疑指後來改建絳雲樓之處而言。細繹之,則知遵王有意或無意牽混牧齋殤子壽耇之言,增入“絳雲”二字,非牧齋原語所應有也。以增入此二字之故,梨洲遂有“火神”之說,可謂一誤再誤矣。詳見第五章論《東山酬和集》河東君《春日我聞室作呈牧翁》詩節。)諸如此類,皆是其例。但在全部注本之中,究不以注釋當日本事為通則也。至遵王《初學集詩注·一八·東山詩集·一·有美一百韻晦日鴛湖舟中作》詩“疏影詞”注,引河東君《金明池·詠寒柳》詞及何士龍《疏影·詠梅上牧翁》詞,並載陸勅先之語。則疑是陸氏所主張,實非出自遵王本意。其他有關年月地理人物,即使不涉及時禁,或河東君者,仍多不加注釋。質此之故,寅恪釋證錢、柳之詩,於時地人三者考之較詳,蓋所以補遵王原注之缺也。但今上距錢、柳作詩時已三百年,典籍多已禁毀亡佚,雖欲詳究,恐終多訛脫。若又不及今日為之,則後來之難,或有更甚於今日者,此寅恪所以明知此類著作之不能完善,而不得不仍勉力為之也。至於解釋古典故實,自以不能考知辭句之出處為難,何況其作者又博雅如錢、柳者乎?今觀遵王所注兩集,牧齋所用僻奧故實,遵王或未著明,或雖加注釋,複不免舛誤,或不切當。據王應奎《海虞詩苑·四》所載《錢文學曾小傳略》雲:

曾,字遵王,牧翁宗伯之族曾孫也。宗伯器之,授以詩法。君為宗伯詩注,廋詞隱語悉發其覆,梵書道笈必溯其源,非親炙而得其傳者不能。

及同書五所載《陸文學貽典小傳》雲:

貽典,字敕先,號覿庵。自少篤誌墳典,師(錢)東澗(謙益),而友(馮)鈍吟(班),學問最有原本。錢曾箋注東澗詩,僻事奧句,君搜訪佽助為多。

夫遵王、敕先皆牧齋門人,而注中未能考知牧齋之僻事奧句,即有所解釋,仍不免於錯誤或不切者,殆非“智過其師,乃堪傳授”之人,此點可姑不置論。但兩人與牧齋晚年往來密切,東澗詩中時地人之本事,自應略加注明,而遵王之注多未涉及者,則由於遵王之無識,敕先不任其咎也。又觀《有學集·三九·複遵王書(論己所作詩)》雲:

居恒妄想,願得一明眼人,為我代下注腳。發皇心曲,以俟百世。今不意近得之於足下。

然則牧齋所屬望於遵王者甚厚。今觀遵王之注,則殊有負牧齋矣。抑更有可論者,解釋古典故實,自當引用最初出處,然最初出處,實不足以盡之,更須引其他非最初,而有關者,以補足之,始能通解作者遣辭用意之妙。如李壁《王荊公詩注·二七·張侍郎示東府新居詩因而和酬二首》之一“功謝蕭規慚漢第,恩從隗始詫燕台”之句下引蔡絛《西清詩話》(參郭紹虞校輯《宋詩話輯佚·上》)雲:

熙寧初,張掞以二府初成,作詩賀荊公。公和之,以示陸農師(佃)。曰:“蕭規曹隨,高帝論功,皆摭故實,而請從隗始,初無‘恩’字。”荊公笑曰:“子善問也。韓退之《鬥雞聯句》:‘感恩從隗始。’若無據,豈當對‘功’字也。”

寅恪案:王介甫此言可以見注釋詩中古典,得其正確出處之難。然《史記》《漢書》及《昌黎集》,皆屬古籍,雖出處有先後,猶不難尋檢得之。若錢、柳因緣詩,則不僅有遠近出處之古典故實,更有兩人前後詩章之出處。若不能探河窮源,剝蕉至心,層次不紊,脈絡貫注,則兩人酬和諸作,其辭鋒針對,思旨印證之微妙,絕難通解也。試舉一例以明之,如《東山酬和集·一》河東君《次韻答牧翁冬日泛舟詩》中“莫為盧家怨銀漢,年年河水向東流”之句,與最初出處之《玉台新詠·歌詞二首》之二“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盧家蘭室桂為梁”“頭上金釵十二行”“平頭孥子擎履箱”“恨不嫁與東家王”等句及第二出處之《李義山詩集·上·代(盧家堂內)應》雲:

本來銀漢是紅牆。隔得盧家白玉堂。誰與王昌報消息,盡知三十六鴛鴦。

有關,固不待言。其實亦與《東山酬和集·一》牧翁《次韻答柳如是過訪山堂贈詩》“但似王昌消息好,履箱擎了便相從”有關。尤更與牧翁未見河東君之前,即《初學集·一六·丙舍詩集·(崇禎十三年春間)觀美人手跡戲題絕句七首》其三雲:

蘭室桂為梁,蠶書學采桑。幾番雲母紙,都惹鬱金香。(原注雲:《金壺記》“蠶書,秋胡妻玩蠶而作。”《河中之水歌》“十四采桑南陌頭。”)

及同書一七《移居詩集·永遇樂詞·(崇禎十三年)八月十六夜有感》雲:

銀漢紅牆,浮雲隔斷,玉簫吹裂。白玉堂前,鴛鴦六六,誰與王昌說。今宵二八,清輝香霧,還憶**時節。(寅恪案:牧齋《觀美人手跡七首》之五雲:“箋紙劈桃花。銀鉤整複斜。卻憐波磔好,破體不成瓜。”原注雲:“李群玉詩:‘瓜字初分碧玉年。’”)劇堪憐,明鏡青天,獨照長門鬒發。

莫愁未老,嫦娥孤另,相向共嗟圓闕。長歎憑闌,低吟擁髻,暗與陰蛩切。單棲海燕,東流河水,十二金釵敲折。何日裏,並肩攜手,雙雙拜月。

有密切關係。今之讀者,若不循次披尋,得其脈絡,則錢、柳因緣之詩,必不能真盡通解矣。(寅恪檢《初學集·一七·移居詩集》有《雜憶詩十首次韻》當賦成於崇禎十三年庚辰五月間。不知為何人而作。豈為楊宛叔而作耶?抑或與河東君有關耶?姑識此疑,以俟詳考。)職是之由,此書釋證錢、柳之詩,止限於詳考本事。至於通常故實,則不加注解,即或遵王之注有所未備,如無大關係,則亦不補充,以免繁贅。但間有為解說便利之故,不得不於通常出處,稍事征引,亦必力求簡略。總而言之,詳其所應詳,略其所當略,斯為寅恪釋證錢、柳因緣詩之範圍及義例也。

複次,沈偶僧(雄)、江丹崖(尚質)編輯之《古今詞話·詞話類·下》雲:

沈雄曰:花信樓頭風暗吹,紅欄橋外雨如絲。一枝憔悴無人見,肯與人間綰別離。離別經春又隔年,搖青漾碧有誰憐。春來羞共東風語,背卻桃花獨自眠。此錢宗伯牧齋《竹枝詞》也。(寅恪案:此二詩乃《初學集·一一·桑林詩集·柳枝十首》之第一、第二兩首。作《竹枝詞》,誤。牧齋此詩乃崇禎十年丁醜初夏被逮北行途中所作。)宗伯以大手筆,不趨佻儉,(寅恪案:“儉”疑當作“險”。)而饒蘊藉,以崇詩古文之格。其《永遇樂》三、四闋,偶一遊戲為之。

又,袁樸村(景輅)所編《鬆陵詩征·四·沈雄小傳略》雲:

周勒山雲:偶僧覃思著述,所輯詩餘箋體,足為詞學指南。其自著綺語,亦超邁不群。

樸村雲:偶僧從虞山錢牧齋遊,詩詞俱有宗法。

寅恪案:沈氏為牧齋弟子,故《古今詞話》中屢引牧齋之說。袁氏謂偶僧所著詩詞受牧齋影響。詩固牧齋所擅場,詞則非所措意。偶僧於其書中已明言之。(並可參《古今詞話·詞品上》“錢謙益曰張南湖少從王西樓刻意填詞”條。)若如樸村之說,沈氏之詞亦與師門有關,則當非受之師父,而是從師母處傳得衣缽耳。蓋河東君所作詩餘之傳於今者,明勝於牧齋之《永遇樂》諸闋,即可為例證。不僅詩餘,河東君之書法,複非牧齋所能及。倘取錢、柳以方趙管,則牧齋殊有愧子昂矣。偶僧詩詞僅見選本,未敢詳論。但觀王蘭泉(昶)《國朝詞綜·一四》所錄偶僧詞二首,則周、袁二氏之語,頗為可信。寅恪別有所注意者,即蘭泉所選偶僧詞《浣溪沙·梨花》雲:

壓帽花開香雪痕,一林輕素隔重門。拋殘歌舞種愁根。遙夜微茫凝月影,渾身清淺剩梅魂。溶溶院落共黃昏。

又雲:

靜掩梨花深院門,養成閑恨費重昏。今宵又整昨宵魂。理夢天涯憑角枕,卸頭時候覆深樽。正添香處憶溫存。

沈氏之詞有何所指,自不能確言。然細繹語意,殊與河東君身世人品約略符合,令人不能無疑。《東山酬和集·一》牧翁所作《寒夕文宴再疊前韻是日我聞室落成延河東君居之》詩(自注:“塗月二日。”)結語雲:

今夕梅魂共誰語,任他疏影蘸寒流。(自注:“河東君《寒柳》詞雲:‘約個梅魂,與伊深憐低語。’”)

若取偶僧之詞與牧翁之詩綜合觀之,其間關鎖貫通之處,大可玩味,恐非偶然也。至關於河東君詩餘之問題,俟後論之。茲附言及此,不敢辭附會穿鑿之譏者,欲為錢、柳因緣添一公案,兼以博通人之一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