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瀾為王傑寫有一篇傳記,開篇簡要介紹到,王傑,字世傑,住在秘圖湖之後,因為先世曾在門前種植了三株槐樹,故而自號槐裏子,學者尊稱其為槐裏先生。

這一段貌似簡略且平淡無奇的記述其實透露出了相當豐富的含義。我們已經知道,把全家遷到秘圖湖陰的並非多麽久遠的先人,其實就是王傑的父親王與準,那麽門前的三株槐樹自然也是王與準種下來的。

三株槐樹,這是今人讀書時很容易忽略的一個意象。儒家經典《周禮》有記載說:“麵三槐,三公位焉。”周代的天子宮廷,庭院裏有三株槐樹,三公朝見天子的時候麵向三槐而立,後人便以“三槐”代稱三公高位。宋代王祐曾經親手在庭院裏種下三株槐樹,說自家子孫必能位躋三公,後來他的兒子真的做了丞相,人們因此稱王氏家族為三槐王氏。王與準手種三槐,複興三槐王氏的用心不可不謂昭然若揭,哪還像一位甘於淡泊的隱士呢?

在中國傳統裏,很多植物都有著文化語碼的意義。真正符合王與準身份的不是三槐,而是竹子和白楊。清代詩人黃景仁有一首《都門秋思》,極寫窮居潦倒的況味,頸聯有“寒甚更無修竹倚,愁多思買白楊栽”,上聯語出杜甫《佳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下聯語出《古詩十九首》“白楊多悲風,蕭蕭愁煞人”。然而,當真生活在修竹的苦雨與白楊的淒風中的王與準,偏偏選擇了和自家生活落差最大的三槐,這是對家族命運的何等憧憬與自信,當然,這也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