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聲甘州 ·柳永

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25) 。

漸霜風淒緊，關河冷落，殘照當樓(26) 。

是處紅衰綠減，苒苒物華休(27)。

惟有長江水，無語東流。

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29) 。

歎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28) 。

想佳人、妝樓顒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30) 。

爭知我、倚闌幹處，正恁凝眸(31)。

這首詞的前兩句有豪俊爽朗的風致。“霜風”“殘照”三句音節悲亢，讀來就像聽見笛聲飄**在江河上的廣闊空際，在邊疆古老的營壘吹奏胡笳，蘇軾（號東坡居士）對這三句極其稱讚，認為這幾句可以和唐代詩歌表達的優美意境相媲美。因為這幾句詞有陸遊“提筆四顧天地窄”的氣概，就像李白（字太白）的“牛渚望月”詩、杜甫（號少陵野老）的“夔（kuí）府清秋”詩。下麵兩句順筆而寫，到詞的最後一句寫江水東流，又進一步提振了全詞的氣勢。詞的後半首運用反複再三的寫法，先說自己想歸，卻為何難歸；然後寫閨中人想念遠方的人，錯認歸舟，和溫庭筠（字飛卿）的“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異曲同工，都擅長寫閨中人的心理活動。詞的最後一句說君和“我”彼此思念，相互知心。前半首的“霜風”“殘照”，都是主人公定定地望著遠方、無限悵惘中所見所感。

起二句有俊爽之致。“霜風”“殘照”三句音節悲抗，如江天聞笛，古戍吹笳，東坡極稱之，謂唐人佳處，不過如此。以其有提筆四顧之概，類太白之“牛渚望月”，少陵之“夔府清秋”也。其下二句順筆寫之，至結句江水東流，複能振起。後半首分三疊寫法，先言己之欲歸不得，何事淹留，次言閨人念遠，誤認歸舟，與溫飛卿之“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皆善寫閨人心事。結句言知君憶我，我亦憶君。前半首之“霜風”“殘照”，皆在凝眸悵望中也。（俞陛雲《詞境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