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段 讀經[815]

讀經是,〔宜於〕傍晚。

第一七九段 奏樂

奏樂是在夜裏,人的顏麵看不見的時節。

第一八〇段 遊戲

遊戲是,雖然樣子不大好看,蹴鞠[816]是很好玩的。小弓。掩韻。[817]圍棋。

第一八一段 舞

舞是,駿河舞。“求子”。[818]太平樂樣子雖是不好看,[819]可是很有意思。帶了腰刀什麽,有點討厭,但是也非常的有意思,而且聽說在中國,原來是和敵人一起對舞的。

鳥舞[820]〔,也是很有意思的〕。拔頭[821],披散了頭發,鼓著眼睛的神氣雖是有點可怕,可是〔不但舞態很好,〕就是音樂也是有意思的。落蹲[822]是兩個人屈膝而舞。狛桙[823]〔,也是有意思的〕。

第一八二段 彈的樂器

彈的樂器是,琵琶。箏。[824]

第一八三段 曲調

曲調是,風香調。黃鍾調。蘇合香的急。[825]春鶯囀的曲調。想夫憐。[826]

第一八四段 吹的樂器

吹的樂器是,橫笛很有意思。遠遠的聽著,聽他漸漸的近來,很是有趣。但由近處走遠了,聽著很是幽微,也極是有意思的事。在車子上邊,徒步走著,或是馬上,其他一切狀況之下,或是收在懷中,無論怎樣都看不見。這樣好玩的樂器,是再也沒有了。特別是所吹奏的,是自己所知道的一種調子,那時更是覺得佳妙。在黎明的時候,〔男子所〕忘記的留在枕頭邊的笛子,忽而看見了,也是很有意思的。等他後來差人來取,包了給他,簡直是同普通的一封信[827]一個樣子。

笙在月亮很明亮的晚上,在車上什麽地方聽見吹著,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是個子很是龐大,似乎是不便攜帶。吹的時候又是怎麽樣臉相〔,似乎不大好看〕。其實這在橫笛也是一樣,也有它的吹法的吧。[828]

篳篥實在很是吵聒,用秋蟲來做比喻,可以說是像絡緯[829]吧,有點討厭,不想在近處聽它。況且更是吹的很拙,那尤其很叫人聽了生氣了。但是在賀茂臨時祭的日子裏,樂人們還未齊集禦前,隻在什麽後台裏吹奏著橫笛,聽著很是漂亮,心想:“啊呀,這真是有趣。”那時節篳篥從中間合奏起來,漸漸的提長了調子,這時候隻覺得是非常的漂亮,就是平常頭發怎樣整齊的人,也會覺得毛發都要聳立起來[830]的吧。還有徐徐合奏著琴與笛子,從禦前的院子走出去的那時,實〔在說不盡的〕有意思。

第一八五段 可看的東西

可看的東西是,賀茂的臨時祭。[831]行幸。祭後歸還的行列。〔關白的〕賀茂參拜。[832]

其二 賀茂的臨時祭

賀茂的臨時祭那天,天色陰沉,很有點冷,雪片略見飄下,落在舞人和陪從的插頭[833]的絹花和藍色印花[834]的袍子上麵,說不出的覺得有意思。〔舞人〕佩刀的鞘很明顯的可以看見,半臂的帶子垂了下來,仿佛磨過似的都有光輝,在白地藍花的褲子中間,打衣的衣褶筆挺,望過去像是冰一樣的有光澤,實在都很漂亮。[835]

本來也希望這個行列能夠更多一點也好,但是祭禮的使者未必是什麽了不得的人。若是什麽國司的類,那尤其不值得看,覺得討厭了,可是那插頭的藤花,把側麵遮住了,也不是沒有一種風趣,在走過去的時候自然引人注目。那些陪從的身份稍為低下的人,在柳色下襲[836]和插頭的棣棠花之下,雖似有點不相稱,很響的用扇打著拍子,高唱著“賀茂社的木棉手繈”的歌詞,[837]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其三 行幸

說到行幸,哪裏還有〔更是盛大的事,〕可以和它相比呢?看見主上坐在禦輿的那副神情,就是朝夕在禦前供職的人,也覺得似乎忘記了一切,隻是非常威嚴莊重,還有那些平常不大看得起的〔身份很低的〕官員和〔騎馬先驅的〕姬太夫[838],也似乎另眼相看,特別可以珍重了。執著禦輿〔四角〕的纖的大舍人次官,[839]以及警衛的近衛府的中將少將,也是很漂亮的。

其四 祭後歸還的行列[840]

祭後歸還的行列是非常有意思的。在前一天,萬事都是整然,一條大路上掃的很是幹淨,日光很熱的曬進車裏來,很有點兒眩目,用檜扇遮著臉,屢次挪動坐位,長久的等待著,很難看的流著汗,到了今天早上出去,在雲林院知足院[841]的前麵停著的車子上,掛著的葵枝[842]也已顯很枯萎了。太陽雖然已經出來,天空卻還是陰沉。平常總是等著,夜裏也不睡覺,想聽它叫一聲的子規,卻似乎有許多在那裏的樣子,很響亮的叫著,煞是很漂亮,這中間還夾雜著鶯的老聲,[843]在學著它叫,雖然有點覺得可憎,但也是很有意思的。

心想行列什麽時候來呢,這樣的等候著,從上賀茂神社,有穿著紅衣的人們[844]走了過來。問他們道:

“怎麽樣,歸還的準備完成了麽?”回答道:

“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哩!”說著,便拿了禦輿和腰輿過去了。[845]想〔那齋院〕就乘坐這個的了,覺得很可尊貴,但是為什麽在身邊使用這些卑微的人們呢,又很是惶恐的事了。

雖是人們說是還時間遙遠,但是歸還的行列卻是不久就來了。行列中從檜扇[846]起首,隨後是青朽葉色[847]的服裝,看去似有意思,加之藏人所的雜色穿著青色的袍和白的下襲,隨便的披著,覺得似乎像是水晶花開著的籬笆,或者子規鳥就會躲在這樹蔭裏的吧。

昨日〔出來遊覽的時節,〕在一輛車子上坐著許多人,穿著二藍的直衣,或者是狩衣,[848]亂七八糟的,打開了簾子,不瘋不癲鬧著的貴公子們,今天卻因為作為齋院宴饗的陪客,[849]儼然正式的裝束,車子上一個人端然的坐著,後邊又陪乘著殿上童[850],這樣子也是很有意思。

行列過去了之後,不曉得大家為什麽這樣著忙的呢。都各自爭先恐後的,急忙想要前去,簡直是近於可怕的危險。自己伸出扇去,〔對了趕車的人〕說道:

“不要這樣著急,慢慢的走好了。”也並不肯聽,沒有辦法在稍為廣闊的地方,硬叫停住了等著,趕車的很是焦急,心裏一定覺得主人很是可恨吧。但是這樣的看許多車子很有威勢的跑過去,實在是很有趣的事情。適當的讓別的車子都過去了,前麵的路有點像山村了,甚有風趣,什麽水晶花籬笆上,枝幹茂生,看去很是荒野,伸長到路上的樹枝也很不少,花還沒有十分開齊,有許多是蓓蕾,便叫折了些來,插在車子的各個地方,昨日所插的楓枝[851]已經枯萎了,覺得很是遺憾,似乎這個更是有意思。遠遠看去仿佛是走不過去[852]的道路,及至漸漸走近了,卻也並不這樣,這是很好玩的。男人的車子也不知道主人是誰,跟在後麵來了,這似乎與平常普通的有點不同,[853]覺得有意思,到了分路的地方,朗誦著“在峰頭分別”[854]的歌詞,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八六段 五月的山村

五月時節,在山村裏走路,是非常有意思的。窪地裏的水隻見得是青青的一片,表麵上似乎沒有什麽,光是長著青草,可是車子如筆直的走過去,進到裏邊,卻見底下是無可比喻的清澈的水,雖然是並不深,趕車的男子走在裏邊,飛沫四濺,實在很是有趣。路旁兩側編成活籬笆的樹枝,都掛到車上麵,有時還伸進車裏邊來,急忙的把它抓住,想拗折一枝下來,卻被滑出去了,車子空自走過,覺得很是懊恨。有蒿艾給車子所壓了,隨著車輪的回轉,聞到一股香氣,這也是很有意思的。

第一八七段 晚涼

天氣非常的熱,正是乘晚涼的時候,四周的事物已經不大看得清楚,看見有男車帶著前驅走過,〔很有風趣〕是不用多說的了。就隻是普通的〔殿上〕人,車子後的車簾卷上了,兩個人或是獨自坐著,跑了過來,似乎很是涼爽的樣子。特別是〔對麵走過來的車裏,〕彈著琵琶,吹著笛子,徑自過去了,仿佛有點兒惋惜,但是莫名其妙的在這一忽兒,聞著不曾嗅到過的牛的鞦帶[855]的皮革的氣息,覺得很有興趣,似乎這是頗奇怪的事。在很暗黑的,月亮全然沒有的晚上,前麵走著的〔男車〕所點著的火把的煙氣,飄浮到車子裏邊來,也是有意思的。

第一八八段 菖蒲的香氣

端午節的菖蒲,過了秋冬還是存在,都變得很是枯槁而且白色了,甚是難看,便去拿了起來,〔預備扔掉,〕那時節的香氣卻還是剩餘著,覺得很有意思的。

第一八九段 餘香

衣服上薰得很好的香,經過了昨日,前日和今日好些時候,有些淡薄了幾乎忘記。〔夜裏〕將這件衣服蓋上,覺得在那裏邊還有薰過的餘香,比現今薰的還要漂亮。

第一九〇段 月夜渡河

在月光很亮的晚上,渡過河去,牛行走著,每一舉步,像水晶敲碎了似的,水飛散開去,實在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九一段 大得好的東西

大得好的東西是,法師。水果。家。飯袋[856]。硯箱[857]裏的墨。男人的眼睛,太細小了便像是女人的,但是,大得像是湯碗[858]相似,也是可怕的。火盆。酸漿。[859]鬆樹。棣棠花的花瓣。馬同牛,也是好的個兒大。

第一九二段 短得好的東西

短得好的東西是,趕忙縫紉時的針線。燈台〔,也是矮的明亮〕。身份低下的女人的頭發,這是整齊而且短的好。人家的閨女的講話。

第一九三段 人家裏相宜的東西

人家裏相宜的東西是,廚房。從人的休憩所。掃帚的新的。食案。女僮。使女。屏障。三尺的幾帳。裝飾很好的飯袋[860]。雨傘[861]。粉板[862]。櫥櫃。提壺。酒注子。中型食桌。[863]坐墩[864]。曲廊。地火爐。畫著花的火盆。

第一九四段 各樣的使者

在出外的路上,看見有漂亮的男子,拿著折疊得很細的立封[865],急忙的行走,這是往哪裏去的呢,不禁想問一聲。又有很整齊的童女,穿的汗衫並不很新,但是穿慣了有點柔軟了,屐子卻是色澤很好,屐齒上沾著許多泥,拿著白紙包著的東西,或是盒子蓋上裝著幾冊的書本,向那裏走去,我真想叫了來,問她一番呢。在她從門前走過的時節,想要叫她進來,可是不客氣的走去了,也不答應,那使用的主人〔毫不知情趣,〕也就可想而知了。

第一九五段 拜觀行幸

拜觀行幸,極是漂亮的事,但是公卿們和貴公子,〔卻是徒步,〕沒有車子供奉,略為覺得有點寂寞。

第一九六段 觀覽的車子

比什麽事情最叫人覺得討厭的,是坐著寒蠢的車子,裝飾也很是簡陋,卻出來觀覽的人了。假如去聽講經,那倒是很好,因為本是希望罪障消滅的嘛。但是即便如此,太是這樣,也總是難看的吧。這種人,其實是賀茂祭什麽的,便是不看也罷了。車上也沒有簾帷[866],隻用白布單掛著。在祭禮的當日,這才準備了車子和車帷,以為是這樣差不多過得去了,但是出來看到更好的車子,便會相形見絀,覺得為什麽坐著這種寒蠢相的車子出來的吧。

在街路上往來的貴公子的車,分開了人叢,走近自己的車邊停住了,這時直覺得心裏震動。想在好的地方停車,從人們也是催促,早上很早就出來了,等待得很長久,車子裏卻很寬敞,有時坐下,有時站起來,很是悶熱,正在等得不耐煩,這時候有作為齋院的陪客的殿上人,和藏人所的員司,弁官,少納言等人,坐在七八輛車子上,陸續的從齋院那邊過來了,那末這是時候到來了,心裏覺得緊張,很是高興。

殿上人差人過來,〔對了看台的主人〕來打招呼,這時給前驅的諸人請吃水飯[867],把馬都牽到看台下邊來,有些名家子弟〔做那前驅的人〕,〔看台的〕雜色就下來,替他拿住轡頭什麽,這是很有意思的。但是對於那些不夠身份的人,卻就置之不理,實在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齋院的禦輿走過來了,所有車子的車簾都全部放了下來,〔表示惶恐之意,〕等到過去之後,再急忙的卷上,這樣子也是很好玩的。

到自己的車子前麵,想要停住的車,用力去製止它,但是車夫說道:

“為什麽在這裏不能停的呢?”很是強辯,覺得對於從人不好再說,便隻得去告訴主人,這也是有意思的事。已經沒有停車的餘地了,但是闊人家的車子以及副車[868],都還陸續到來,看它停在什麽地方呢,隻見前驅的人們都紛然下馬來,把在那裏停著的車子,全都拉開了,留出地位來,讓副車也給歇著,實在是很大的威勢。那些被驅逐的無聊的車子,隻好再把牛駕上,搖擺著往有空當的地方去,這模樣實在是夠寒蠢的。有些華美的車子,卻不至於這樣無理的被逐。有的也還整齊,卻很有土氣,不斷的把下人叫到車邊來,拿出乳兒來叫抱著〔,那些也是很難看〕。

第一九七段 濕衣

〔有女官〕傳說這話出去道:

“有個不應當的人,清早從後殿裏,[869]叫人打著雨傘出去鬥了。”仔細的一打聽,這事情乃是關係著我的。其實那人雖是地下人[870],也並不怎麽寒蠢,而且也並沒有為人家所非難的事情,覺得這是好奇怪的事。正在這樣想著,中宮差人送信來了,並且說道:

“趕快要回信。”心想這是什麽事呢,打開看時,信上畫著一把大傘,不見有人,但是畫著撐傘的手,底下題句道:

三笠山[871]的山邊,

天色微明的時節。

中宮對於什麽瑣屑的事情都極為敏感,很可佩服。覺得有些無聊可厭的事,都不願意讓她知道,現在又有這樣的謠言出現,很是遺憾。可是看見那信也覺得有趣,就拿了一張紙,畫出正落著大雨,在底下寫道:

並不是下雨,

卻給浮名落在身上了。[872]

這樣的情形,那麽正是所謂濕衣[873]了吧。

這樣的啟奏上去,後來中宮說給右近內侍等人聽,並且笑了。

第一九八段 青麥條

住在三條宮中的時候,[874]到了五月節,〔從六衛府〕送到菖蒲的車子,[875]〔縫殿寮〕進呈香球。年輕的女官們和禦匣殿[876]都做了香球,給公主和皇子掛上了。[877]有很是好看的香球從別的地方也獻了上來,我卻隻把人家送了來的叫作青麥條[878]的東西,用青色的薄紙,鋪在很好看的硯箱蓋[879]上,盛了進上去,說道:

“這是隔著馬柵[880]的東西。”中宮便從那薄紙撕下一角來,寫一首和歌作答道:

人家都忙著,

說花呀蝶呀的時節,[881]

隻有你是我知心的人。

這是十分的可以紀念的。

第一九九段 背箭筒的佐官

十月裏過了初十的一個月色很是明亮的晚上,大家說在那裏走走看吧,有十五六個女官,都穿著濃紫的衣服在上邊,把頭發藏在衣內,[882]隻有中納言君[883]穿著紅色的筆挺的衣服,披散的頭發移在頸子的前麵。大家都說道:

“這真是很可惜。”又說道:

“倒是很像呢,是背箭筒的佐官[884]哩!”年輕的人給她起了這樣一個別號。大家在她背後,立著說笑,她本人還不知道。

第二〇〇段 善能辨別聲音的人

成信中將[885]善能辨別人的聲音。同在一處的人,如不是平常聽慣了,誰也不能分別出這是誰來。特別是在男人,對於人的麵貌和聲音,是不容易看得清楚或聽得清楚的。中將卻連非常微細的說話,都能夠分別得很清楚〔,實在是很可驚異的〕。

第二〇一段 耳朵頂靈的人

像大藏卿[886]那樣耳朵靈的人,是再也沒有了。真是連蚊子的睫毛落下地,也可以聽得出來吧。[887]我住中宮職官署的西廂[888]的時候,同關白家的新中將[889]說著話,其時有在旁邊的一個女官說道:

“請你把那中將的扇子的畫的事情,說給我聽吧。”她用很低的聲音說,我回答她道:

“現在那位就要走了,等那時候〔告訴你吧〕。”幽幽的在她耳邊說了,她還沒有聽見,隻是說道:

“什麽,什麽?”側著耳朵問。大藏卿遠遠的卻聽到了,拍手說道:

“真可恨呢。既然那麽說,我今天就不走了。”這是怎麽聽見的呢,想起來真是吃驚。

第二〇二段 筆硯

硯台很髒的,弄得滿是塵土,墨隻是偏著一頭磨,筆頭蓬鬆的套在筆帽裏,這樣的情形真是覺得討厭。所有的應用器具都是如此。但在女人,這是鏡和硯台上麵,最顯得出主人的性格來。在硯箱的蓋口邊沿上積著塵土,卻丟著不加打掃,這種事情很是難看,在男子尤其如此。總要書桌收拾得很是幹淨,如不是幾層的,也總是兩重的硯箱,樣子很是相調和的,漆畫的花樣並不很大,卻是很有趣的,筆和墨也安放得很好,叫人家看了佩服,這才很有意思。說是反正都是一樣的,便把缺了一塊的硯台,裝在黑漆的蓋都裂開了的硯箱裏,硯上隻有磨過墨的地方才有點黑,此外硯瓦[890]的瓦紋裏都積著灰塵,在這一世裏也掃除不清,[891]——在這樣的硯台上,水盡淌著,青瓷水滴的烏龜[892]的嘴也缺了,隻看見頸子裏一個窟窿,也不怕人家覺得難看,坦然的徑自拿到別人麵前去,這樣的人也是有的。

拉過人家的硯台來,想要隨便寫字,或是寫信的時候,人家就說道:

“請你別用那筆吧。”這樣的給人說了的時候,實在覺得無聊吧。就此放下,似乎不大好意思,若是還要使用,那更是有點可憎了。對方的人是這樣的感覺,這邊也是知道,所以有人來用筆的時候,便什麽也不說的看著。可是不大能寫字的人,卻是老想寫什麽似的,所以把自己好容易才用熟了的筆,弄得不成樣子,濕淋淋的飽含了墨,用了假名在細櫃[893]的蓋上,亂寫什麽“此中藏何物”[894],寫完了把筆橫七豎八的亂拋,筆頭浸在墨池倒了,真是可氣的事情。雖是如此,卻不能說出來。又在〔寫字的〕人前麵坐著,人家說道:

“呀,好黑暗,請你靠裏邊一點。”這也是很無聊的。在寫字的時候前去窺探,給人家發見了,說些閑話〔,也是很無聊的〕。但是這在相愛的人,卻是也無妨。

第二〇三段 書信

這雖然不是特別值得說的事,但是書信實在是很可感謝的。遙遠的住在外地的人,很是掛念,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情形,偶然得到那人的來信,便覺得有如現今見了麵的樣子,非常的覺得高興。又把自己所想的事情,寫了寄去,就是還未到著了那地方,可是仿佛自己已經滿足了。若是沒有書信的話,那就會多麽憂鬱,心裏沒有痛快的時候嗬。在種種思慮之後,把這些寫了送給那人,這至少對那人的掛念總已經消除了,況且若是更能見到回信,那簡直同延長了壽命一樣了。這話實在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