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
二十餘年前的往昔,一個童子被一個大人牽著手,從肥後[4]的木山這個村鎮經過。
當時是明治十年,童子到親戚家裏躲避戰爭[5]。
木山鎮是薩摩軍的大本營,這裏設立了醫院,到處都可以看到薩摩人。大小不同的步槍像稻草一般堆積起來。有的披著滿是泥汙的藍毛毯,一邊捉虱子,一邊打瞌睡。有的縫補撕壞了的短褲。有的一邊擦拭武器,一邊高聲談話。童子左顧右盼,耳邊響著聽不懂的薩摩方言,膽戰心驚地牽著大人的手向前走。這些連吃敗仗、缺少彈藥糧草、運命日蹙的士兵,哪裏還有心思取樂呢?然而到處都聽到他們在高聲地談笑。在童子眼裏,這幫人似賊非賊,似鬼非鬼。對麵走來一個男子,穿著褪了色的灰色西服,腳趿木屐,紅色的刀鞘裏插著長刀。他左手纏著繃帶,吊在脖頸上,右手握著一束盛開的山櫻,信步走來。忽然,旁邊店裏一個磨刀的男子喊住了他。於是他把這束櫻花送到那人的鼻子底下,匆匆忙忙說了幾句什麽,嗬嗬地笑起來。然後他把櫻花送給恰好打身邊經過的童子。
“樣子太可怕了吧。哈哈哈。”
說罷,大笑而去。
童子拿著櫻花走了四裏多路,隨後把花扔進路旁的小河裏。
那童子就是現在還記得此事的我。腰裏挎著朱紅刀鞘的男人叫什麽名字呢?他現在怎麽樣了?至今杳無消息。二十年來,每當看到櫻花,那個腰挎朱紅刀鞘的男子便不知從何處飛奔而來,仿佛就站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