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孩子急性喉炎,我也有慌的時候

每次做完核酸,順順都要幹咳幾聲。

2022年9月7日和8日,我聽著他咳嗽有點怪,但一天隻有一兩聲,便沒有太在意,我還帶著他到小區樓下散步,由於太熱了,在廊亭下的椅子上坐了一會兒才回家。

晚上我哄他睡覺,就聽到他睡著的時候會咳幾聲,是幹咳。

9日,我還是沒有太在意,因為順順吃啊,玩啊,跑啊,鬧啊,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一個上午也聽不到幾聲幹咳,偶爾才咳一兩聲。

9日下午兩點多,順順還要我帶著他出去。外麵太陽太大了,隻在外麵待了半個小時就受不了了,連我都出一身汗。

回家之後,順順還不午睡,還能跟姐姐玩,就偶爾幹咳幾聲。妻子讓我聽一聽順順的肺,我聽了肺部,沒有異常的響聲,又看了看他的喉嚨,也沒有異常,不紅不腫,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鑒於我的判斷,妻子沒把順順幾聲咳嗽當回事,認為是吃雜了東西食積引起的,吃點消食藥就好了。

順順玩到晚上快九點都不願意睡覺。

我們連哄帶騙地讓他去洗澡,洗完澡就讓妻子哄睡,9點上床,9點10分就睡著了。

這時我還在哄六六,我哄六六的時候,就聽到順順在咳,十幾分鍾就咳兩聲,頻率比白天增加了不少,是非常典型的犬吠樣咳嗽,就跟小狗叫喚似的。六六睡著之後,我立刻走到了順順的房間。(有興趣的可以去一些視頻網站搜一下犬吠樣咳嗽)

這時,就能明顯地聽到順順的喉嚨裏呼嚕呼嚕的聲音,有時還憋氣,發出嘶嘶的聲音,很艱難才吸進去或呼出去,感覺鼻腔裏也有黏液。

我心想,糟糕了,這是急性喉炎,或急性會厭炎。咽峽沒有異常,聽肺也沒有異常,兩頭沒事,但是中間出事了。

我摸了一下順順的頭,有點燙,而且幹燥,一點汗都沒有,不像平時皮膚有點濕潤細汗,耳溫槍一測,38.4℃,難怪這麽快就睡著了,這不是玩累了,而是身體不舒服。

妻子一聽我說順順得了喉炎,便問我:“是不是那個可能引起窒息的病?”

我其實感覺到她的緊張了,但她有一點很好,就是不讓人看出來慌,這樣全家的情緒就能穩定。

我說,我要給兒子放血了,你給我打手電。

不瞞大家,我雖然以前在門診治過反複急性喉炎的小患者,但是都是在經過醫院處理之後平和期的患者了,就是剩點聲音嘶啞而已,這種可以從容而治。

但是急性喉炎呢?

我在腦內也反複模擬過治法,救急的治法。

為什麽我要留意喉炎,或者喉頭水腫?

我在初中的時候看了一部電影叫《狂蟒之災》,裏頭有一個情節,就是有個人被一隻黃蜂鑽到氣管裏,突然就窒息了,主角用小刀切開氣管插個筆筒在上麵,讓他呼吸。

當時我很不理解這個情節,黃蜂吃到嘴裏,吐出來就是了,為什麽要割喉嚨?

慢慢大了,才知道喉嚨水腫會引起窒息。

在臨**,碰到過一些中藥過敏的患者,比如有對酸棗仁過敏的,有對木香過敏的,有對蜈蚣過敏的,有對當歸過敏的,有對黨參過敏的,有對乳香沒藥過敏的,我都碰過。嚴重的一次,就是一個對木香過敏的,他服藥之後頭麵立馬浮腫,喉嚨也水腫,好在吃了抗過敏藥而緩解,於是我對喉頭水腫又關注了。

再後來,六六出生後,在丹東有一些給嬰兒洗澡搓澡遊泳的店,我們常帶六六去洗澡搓灰和遊泳。遊泳店給孩子在脖子上套個遊泳圈,那會兒也不太了解為什麽這樣做。

我又看到一些幹性溺水的介紹:

幹性淹溺,主要是指因受到強烈刺激(包括冰冷的刺激、驚嚇、驚恐)和過度緊張導致喉頭**,結果聲門關閉而不能正常呼吸繼而缺氧,嚴重者會出現窒息甚至死亡。

看了這個介紹之後,我就很害怕,人這個喉嚨可不能出事,有一段時間,帶六六上了遊泳池玩水後,我晚上睡著都不踏實,就怕遊泳池裏嗆著過她,然後她心裏害怕我們又不知覺。

所以這麽些年,我一直在研究,這個喉嚨水腫或**,用中醫的方法該怎麽解決?

這個急性的喉頭水腫,很像中醫說的纏喉風。

當時我還翻譯過一個相關的醫案,內容講的一個女的,吃了花生過敏,喉嚨水腫,憋死了。

謝醫生正好去,看到死人還有血色,認為沒死,就勸家人給喂了藥,喝了藥,吐了碗痰,就活過來了。

其實是喉嚨沒有閉死,還有縫,能進去一點空氣,所以消了腫就得救了。

再後來不記得在哪看的醫案,是用針刺破喉嚨內的腫處出血,這個我已經在門診用過,對於扁桃體腫大,用這種方法是消腫很快的。

又後來,我在閱讀針灸醫案時,了解有在少商穴、商陽穴放血也能治療。

讀針挑法的時候,有在脖子上以喉結為中心正方形分布十六個點放血。

大體思路,就是以放血為主,不是局部就是辨證循經。

順順這時候是睡著了,喉嚨的呼吸聲如拉鋸,我在思考從哪兒入手,思考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很長。

順順發病之前,我沒有上班,我和他哪兒也沒有去,沒有跟鄰居小朋友聚集,也沒有接觸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但是有一點,就是小孩在家無聊,會不停地找東西吃,糖果、餅幹、碎碎冰、雪糕吃了一個遍,這是內因,內有積滯,陽明經有熱或寒熱錯雜,會沿著管道上傳至咽。

這時喉部黏膜被劃損,熱毒就會傳導至喉,引起水腫。

即,邪氣在胃——咽——喉這個路徑上傳導。

於是我的思路就來了:

起源的點,在胃,在陽明,要瀉陽明的熱,在商陽穴放血。

再瀉喉(係於肺)的熱,在少商穴放血。

我讓妻子打好手電,一手拿著采血針(就是給糖尿病人紮手指測血糖那個采血針),一手抓住順順的小手,他雖然是睡著了,但還是會反抗,不讓我抓他的手。

因為不舒服,他睡得很深,紮針都不醒。

總之,最後是將兩手四個穴給紮上了,沒有擠血,怕把弄醒,隻要紮上就有效,就出了一丟丟的血。

紮完針以後,已經夜裏十一點了,我又在網上下單買了瓶開喉劍兒童噴霧——我能辨出是熱毒,這個能開喉。

20分鍾藥就送來了,我拿到藥後,先自噴,口感是甜的,於是就給他噴了一下。這一噴,順順就醒了,可能這種味道讓他不舒服,就起來想吐,但沒有吐成功,就又睡下來。半小時過去了,喉嚨裏的聲音還是像拉鋸。

由於發燒,順順睡得迷迷糊糊,還憋氣,讓人心疼又著急。

我心想,這放血還不夠,得再紮幾針,助退熱,一般這個陽明經病的發熱,可以紮大椎穴、曲池穴、合穀穴。

我找來一寸針,紮了他的大椎穴,他一下就驚醒了,弓起身子爬著就要起來,我們哄他說是蚊子咬了,便又睡回去了,我要怎麽紮曲池穴、合穀穴呢?我一抓他的手,他就掙開。

我又快速地紮了他的左曲池穴,他又醒了,我就繼續哄他是蚊子咬的,安撫他睡下,但明顯就有點生氣,哼哼唧唧,我就不再紮了,讓他好好睡吧。

接著我就拿了一劑在家裏備用的甘露消毒丹(請在醫生指導下使用本篇文章涉及的藥物和藥方)加味給煲上,煲好了放著,等他醒來好喂。

為什麽一直讓順順睡?因為他一整個白天沒有睡覺,本身就很困,睡覺有利於正氣的恢複,醒著反而耗神,所以不願弄醒他。

古籍中常說的“喉中聲如拽鋸”,現在一聲一聲地入我們夫妻之耳,耳耳驚心,我決定當晚不睡了,我還沒有說出口,妻子說:“我今晚不睡,守著他,你趕緊睡,有事叫你。”

這種時候,我知道我是強不過她的,聽她的安排反而好,總得有一個人養好精神。

本來想輪班的,也不讓。

妻子就守在順順身邊,床頭上放著采血針和針灸針以及耳溫槍。

而我就去陪六六睡,我又豎著耳朵聽,隔了一個房間,聽不太清,翻來覆去,迷迷糊糊,睡睡醒醒,一直等著妻子叫我,結果她也沒有叫我。

2022年9月10日早上6點,我起床到順順房間看他,發現妻子睡了,我摸了摸順順的腦袋,一頭汗。我一摸到汗就放心了,這汗出熱就退了,而且氣息平穩,明顯就是病勢挫下來了。

我一進房間,妻子其實就醒了,跟我說,昨晚一點半順順呼吸就平穩了,一看平穩了,她就趁機眯會了。

我看順順狀態平穩,就回房間繼續補覺。8點鍾,被順順說話聲吵醒了,過去一看,他跟沒事人一樣,又是笑著要抱了,隻是聲音有一點嘶啞,聲帶多少有點水腫,我摸摸他腦袋,正常體溫,用耳溫槍一測,37℃。

也就是說,9日晚10點半左右發現他發燒,然後我給他少商穴、商陽穴放血,到11點左右噴開喉劍,11點15分左右給他紮完大椎穴、左曲池穴,之後再到10日深夜一點半,兩個小時氣息就平穩下來。

事態的發展是可控的,沒有用上準備好的紮脖子的針。

9日晚上發燒,10日早上活蹦亂跳,速度之快,一定是針刺有效果的原因。

早上他說要喝牛奶,那當晚半夜煲的中藥,如果這個時候給他喝,他肯定是不喝的,我就直接在牛奶裏給衝了兩袋甘消茶,他喝到一半,就往垃圾桶裏吐了一大團的痰,跟醫案記載的一樣。

見到他吐了一口黏痰,我就知道這病好得差不多了。

喉頭水腫就是痰飲在喉間,從頭到尾我就一直很在意這口痰,能吐出來,就表示病將去。以前在醫院上班,一些中風的老人,喉嚨氣管就一直有痰,時時要護士用吸痰器把痰吸出來,要不然一口痰堵死,就窒息了。

他喝了這個甘消茶後,連拉了三泡大便,這說明陽明的腑熱,也跟著撤下了,屬於釜底抽薪。

再摸他的頭,能像正常時候那樣有點汗了,皮膚恢複了濕潤。

但我還是怕病情反複,又紮了一次他的大椎穴、曲池穴、合穀穴。

一個白天,他就跟沒有事兒一樣。我一直時不時測體溫,都是正常的,到了下午六七點左右,再測,體溫有點上升,我心說,不會吧,這又要來?

我又給他點刺大椎穴、曲池穴、魚際穴。吃完飯後,他的體溫就又正常了。我這估計是餓得氣虛發熱,吃完飯就體溫就正常了。

到了晚上,就沒有給他洗澡了,怕著涼。他很平穩地睡了,沒有發燒,隻是一睡著,喉嚨還是有呼嚕聲,但是沒有前一晚那麽大聲了,還是由妻子陪睡,沒一會兒,呼吸就平穩了。

一直到天亮,他的發燒沒有反複。

其實晚上我還是準備了一個治療方案,即用毫針刺入下巴下麵的廉泉穴,在撚轉數下後再拔針,拔針的時側向內深刺一下將腫脹的局部刺破出血,使人咳點血出來,這招是李世珍前輩的經驗(《針灸臨床辨證論治》)。跟從張口刺喉出血機理差不多。

10月11日,順順除了聲音還是有點嘶啞之外,一切正常,胃納也開了。

平安度過周日,到了周一早上,我看順順沒啥事,便去上班了。

下班回來,發現順順的聲音也正常了。

整個過程,除了第一晚有點驚心之外,其他時間都是很輕鬆度過。

即便是我,也有慌的時候,好在平素堅持讀書和實踐,才不至於臨陣磨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