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溝子
我叫李秋，出生於名為黑溝子的小山村。
黑溝子位於東北深山，每年五個月以上都被白雪覆蓋，是實打實的窮鄉僻壤。
那個年頭，農業和交通都不發達，一年到頭都有可能顆粒無收，生存成了這個小村莊最大的困難。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農耕養活不了所有人，那麽大山深處的資源必然成為了人們活著的希望，從而，黑溝子最讓人敬佩和依賴的職業便落到了獵人們的頭上。
獵人們由村裏健碩的漢子們組成，他們一年四季不論風雪的進入深山，隻為將那些可以養活一村子人的資源帶回來。
不管是嚴寒還是酷暑，他們從未停歇過，我不知道大山深處到底有多少山珍野味，但我知道，那些年，黑溝子的獵人越來越少，因為很多人都埋葬在了那裏，甚至，成為了野獸們的晚餐……
而我父親，便是黑溝子最優秀的獵人。
我父親對我很好，至少，在那件事情之前我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偉大的父親。
聽我媽說，我是個早產兒，而且出生在最為嚴寒的季節。
黑溝子不能說醫療條件落後，隻能說是沒有任何醫療條件。
村裏的接生婆和赤腳醫生見到我出生的那一刻，都提議我父母將我扔到後山草草掩埋掉算了。
在所有人眼裏看來，我根本養不活，大家都說哪有孩子一出生，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哪有剛下生的孩子，看起來跟狗崽子沒什麽區別。
這絕對不是誇大其詞，聽說我生下來的時候，隻有將近四斤的體重，即便放到現在，估計也要在保溫箱裏觀察許久，可以想象，在當初那個年代，能把我養大成人，的確比照顧狗崽子要苦難無數倍。
就在這種情況下，我父親沒有放棄掉我，而是在我出生的那個凜冬，這個男人多次出入深山，將最好的營養品全部找來，用於養活我。
甚至我母親奶水不足，我父親都會想辦法弄來動物的奶水，喂進我的嘴裏。
更離奇的是，家裏的親戚說我之所以能夠活下來，是我跟黃皮子借了壽，而且就發生在村口的水井附近，一窩子黃皮子的死換來了我的生還，當然，這隻是我大舅喝多酒之後的無心之言，在那之後，我沒聽任何人提起過，久而久之，年幼的我也就將這些話拋之腦後，甚至連黃皮子是什麽都不清楚。
總而言之，在我父母的努力之下，我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我從小就很瘦弱，不管吃多少，就是不見長胖，而頭疼腦熱，發燒感冒也是習以為常，村裏人都說，養個耗崽子都比我省心。
七歲那年，我正在讀小學，所謂小學，就是村裏的老先生免費教孩子們識字，當然，老先生也因為教育我們，會得到村民不少的幫助。
那年入冬，我和往常一樣去先生家學習，以往的時候，先生家裏都有十五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可那天，隻去了十三個。
起初的時候，老先生也沒有在意，俗話說，七歲八歲狗都嫌，那兩個調皮小子，說不定去哪裏玩耍了呢。
一整天，沒去上學的兩個孩子都沒有出現，剩餘的我們，和往常一樣，安然平穩的過了一天。
放學的時候，我們成群結伴的回家，一路上有說有笑，炫耀著自己今天都學會了什麽。
直到我們走到村頭的水井，聽到了呼喊的聲音。
“來這裏，快來這裏！”
一群七八歲的孩子紛紛停下了腳步，目光紛紛落在水井附近。
水井很大，也是黑溝子為數不多取水的地方。
我們狐疑的看著那裏，隱約間覺得聲音有些熟悉。
“你們聽，是不是大壯和二壯的聲音？”
一個比我們年長兩歲的孩子指了指水井，笑著說道：“這兩個小混蛋，不去上課，感情跑這裏來了，走，過去看看。”
在那人的提議下，我們一群孩子跟著走了過去，畢竟那個年紀的好奇心比較重，再加上是熟人的聲音，誰能想到危險就在不遠處。
在附近找了一圈，我們都沒看到大壯和二壯兩兄弟，就在我們疑惑不解的時候，他們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井裏，有好東西，快過來。”
聽到這話的瞬間，一群孩子傻了眼。
要知道，那可是水井，是用來取水的地方，再加上這是冬天，他們怎麽會跑到井裏？
“你們瘋了不成！”
年長的孩子大喊道：“那井裏能待人嗎？”
說著，年長的孩子衝了上去，但他趴在井口的瞬間，便一動不動，仿佛很是驚訝。
“哥，怎麽了？”孩子們好奇的問道。
“好漂亮……這裏好漂亮……”
漂亮？水井有什麽漂亮的？
隻見年長的孩子雙手按在井口，他一動不動，眼睛死死的盯著井內，就仿佛被什麽吸引住了似的。
孩子們好奇心十足，並沒有多想，紛紛湊上前去，將水井團團圍住，這一刻，大家都和年長的孩子一樣，雙目泛光，像是被迷住了一樣。
而我，也忍不住好奇，擠了進去，目光望向了井內。
可這一看不要緊，我瞬間嚇破了膽，整個人都傻了眼，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倒不是我不想喊叫，而是我已經快要瘋掉了。
我在井裏看到了大壯和二壯，他們漂浮在井水當中，此時的兩個孩子已經泡的臃腫，可他們的眼睛卻死死的凝視著井口，樣子無比的詭異、滲人。
最可怕的是，大壯和二壯身後好像有什麽東西，拖著他們漂浮在水中，那東西，是黃色的，正抓著大壯和二壯的手向井口揮舞。
但除了我之外，其他孩子們就好像著了魔似的，仿佛，他們根本沒看到大壯和二壯一般。
此時已經黃昏，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入黑夜。
我緩了好一會，顫抖的拉著年長孩子的衣角，哀求道：“哥，走吧，快走吧。”
“大壯和二壯死了，我們要告訴家裏人。”
年長的孩子紋絲不動，他古怪的笑了起來，嘴裏嘟囔道：“好漂亮，這裏好漂亮。”
“等等我，我這就來。”
說著，那個孩子大笑不已，隨之他坐在了井口上，依舊重複著好漂亮這三個字。
下一秒，隻聽噗通一聲，年長的孩子跳了下去，水花濺得老高，澆在了孩子們的臉上，可他們，依舊期待萬分的看著井內，根本沒有感受到井水的冷意。
那年，我才七歲，根本沒見過這種怪事，也不知道他們究竟看到了什麽，我沒有任何能力拽走任何一個人，更沒有救人的能力。
我隻記得，我不停的呼喊，一邊跑一邊呼喊。
我跑了很遠，我記得，中途我見到路邊的一團火焰，一個人好像蹲在那裏焚燒著什麽。
潛意識告訴我，不要靠近，所以我遠離了那倒火光。
直至，我撞倒了什麽，這才緩過神來。
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姑娘被我撞倒在雪地裏，她的父親剛想發怒，便被我的話語打斷。
“叔，剛子叔，井裏，死人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