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江南

冷少群前腳一走,

言小美的心就亂了。

是相思,無窮無盡的相思,像蠶絲一樣根根扯著她的心,

她想做冷少群的影子,一生一世。

言小美是遇到冷少群才變得言語失常的,說話細聲細語,甚至嬌聲嬌氣。之前,言小美是一個很內向很靦腆的小姑娘,在美女如雲的影視公司,她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角色,每天所做的工作,隻是掃掃地,倒倒茶水。

其實,言小美的夢想是做一名明星,賺足了錢,然後在海邊買間很大的別墅,再把苦了一輩子的父母接過來,這就是她的奮鬥目標。言小美一直認為她的夢想很簡單,可是在殘酷的現實裏,一切都那麽蒼白無力。

直到有一天,黯然離開的羅雨菲告訴她:“你想成名啊,和老總睡睡覺就行了!”羅雨菲是言小美在這個公司裏最貼心的朋友,和她一樣,都是來自農村,都有著相同的明星夢。不同的是,羅雨菲有著一副能迷倒眾生的身材。所以,來公司的第一天,老總就親自開著寶馬車來接她。

那段時間,言小美經常看見兩人親密地進進出出,後來羅雨菲就拍戲了,還是演主角。慶功宴那天晚上,言小美突然看到羅雨菲衣衫不整地從老總的房間裏跑出來,接著羅雨菲不知何故離開了公司。

羅雨菲離開後,不久就結婚了,聽說是嫁給了一個富二代。

半年後,言小美突然接到羅雨菲的電話:“快出來吧,給你介紹一個導演。”

在酒吧裏,羅雨菲指著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子說:“這就是冷少群導演,我跟他說過你的情況,他對你很感興趣。”

冷少群走過來握住言小美的手,言小美的臉就紅了,長這麽大,她還從沒被異性握過手。

冷少群邀請言小美跳舞,他的舞姿充滿節奏和力度,言小美就被那麽柔軟地握著。燈暗的時候,冷少群伏在她耳邊說:“隻要你聽話,我保證你很快就能走紅。”

“真的?”言小美的整顆心都跟著顫抖起來。

“真的。”

接著,一股酥麻感從耳際傳了過來,像海浪一樣,迅速淹沒了全身。

那個晚上,他們還一起到江邊散步。冷少群的手不時觸碰著言小美的腰肢,言小美的臉紅得像秋天裏的蘋果,明亮的路燈下,冷少群看呆了。

“你愛過沒有?”冷少群問。

言小美怔了怔,她很想告訴冷少群,其實她大學時也愛過,當然隻是暗戀,等她想表白的時候,對方已經和她的一個好友在一起了,也就深深地藏在心裏了。嘴裏卻說:“我長得很醜,哪有人看得起我?”

“小美,我喜歡你。”

言小美抬起頭,一臉愕然。

一陣男人的氣息撲過來,這讓言小美感到一陣窒息。

“你身上有一種雪蓮的味道,還有熱情的紅色,我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這麽多年來,我猛然發現你才是我要找的人。”言小美被這直白的言語擊得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冷少群的話,不過有一點肯定的是,至少有人對她表白了,她感覺自己這輩子沒白活。

被冷少群拉入懷裏的時候,言小美心裏升起一個很大的疑問:冷少群為什麽會喜歡自己呢?自己一點都不出眾,而羅雨菲那麽風情萬種,豔麗多姿,他應該喜歡那種類型的女孩才對。

答案是冷少群在電話裏告訴她的,他說:“見慣了太多勢力的女人,我還是喜歡純情一點的,就像你。”

那天晚上,言小美失眠了,接下來幾天,她好像是變了一個人,說話細聲細氣,甚至矯情,簡直是太溫柔了。

幾天後,冷少群說要拍戲,去了另一個城市。言小美還在影視公司打雜,偶爾,羅雨菲也會把她叫出來聊聊。後來,言小美才知道,那是羅雨菲在給自己洗腦。冷少群經常會給她發信息,說著些曖昧的話,偶爾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會讓言小美成名。

言小美突然發現自己有些言語失常了,有的時候甚至前言不搭後語。怎麽這樣呢,因為她的心裏隻想著冷少群。

有一天,言小美突然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成了一名明星,千百雙眼睛注視著自己,她的一舉一動都引起眾人的轟動。夢醒的時候,冷少群的短信就來了:寶貝,想我嗎?言小美突然哭了,她想,就算前方是一張毒網,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冷少群說:“想我,就辭職跟我來北京吧。”

言小美真的辭職去了北京,她一分鍾也耽擱不下去了,她的心裏已經開了兩朵花,一朵叫愛情,一朵叫夢想。上火車前,她買了本《杜拉拉升職記》,細細看完,她忽然想,自己應該比杜拉拉幸福多了。至少,杜拉拉奮鬥了好幾年,而自己離明星僅有一步之遙。

到北京時正是早上,冷少群來接她,他帶她直奔商場。換上時髦的外衣,望著鏡子裏的自己,言小美笑了,原來自己也能打扮得如此漂亮。

冷少群的公司在一個很偏僻的地方,五樓,樓道口到處都是雜物,很亂,很髒。如果不是特別留意,根本不會有人注意這裏還有家影視公司。言小美突然有點後悔了,她不該來這裏的,她當然也不知道,就在她來之前,羅雨菲還在這裏逗留了好幾天。

但顯然,冷少群對她的到來早有準備。剛進屋,他就把她抱在懷裏,說:“今天,你就是上帝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多麽柔情的一句話,言小美紅著臉不說話,原本鎖緊的心卻徹底放開了。她想,自己到底是愛他的,信任他的,要不然就不會千裏迢迢地跑到北京來。

他吻她,深情地吻她,她盡力配合著。末了,她隻問:“你不會欺騙我吧?”“怎麽會?”他伏下身在她耳邊說,很輕很輕。

最初的幾天,冷少群到處帶她遊玩,他們的足跡遍布博物館、廣場、公園。他們手牽著手進進出出。那一刻,言小美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盡管他從沒說過他愛她,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她愛,他不辜負自己就好了。

再後來,冷少群帶她出入一些上流圈子,介紹時說,她是他妹妹,想來北京演戲,大家就看著她,曖昧地笑。言小美始終低著頭,不說話。有老板想動手腳時,她巧妙地躲開,說到底,她還是個清純的姑娘。盡管冷少群找她談了幾次心,準確地說是叫洗腦,比如說什麽潛規則,說什麽女人應把握自己的青春。言小美不懂,也不打算懂,她隻知道,冷少群教他做什麽,她就會做什麽。

來北京的第二周,冷少群說是有事,要去江南一趟,就讓言小美給他守著公司。冷少群前腳一走,言小美的心就亂了。是相思,無窮無盡的相思,像蠶絲一樣根根扯著她的心。有時,言小美甚至在想,一死了之就好,省得難受。

言小美幾乎在北京待不住了,她想去江南,想做冷少群的影子,一生一世。她給他打電話,可是他很忙,短短幾句話後就匆匆掛了電話。

冷少群走後的第三天,羅雨菲也來北京了,言小美去接她。望著眼前打扮性感的言小美,羅雨菲說:“小美,你是在戀愛了吧,難怪變得這麽漂亮。”

當然,她戀愛了,愛上了一個導演,愛得無怨無悔。

談起冷少群,羅雨菲忽然歎口氣,言小美的心突地變得緊張起來,她的手指都差點摳到羅雨菲的肉裏去了。羅雨菲任由她摳著,意味深長地說:“冷少群的公司周轉出了點問題,你願意幫他擔當嗎?”

“願意。”兩個字從她的嘴裏蹦了出來,那速度連言小美自己也感到驚訝。

拿著羅雨菲給她的地址,言小美連夜坐高鐵趕到了杭州。

是在酒店,冷少群的對麵還坐著一個男人,50歲左右。冷少群低聲告訴她,這個人叫喬哥,是個房地產老板,也願意借她錢,隻是……言小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決定豁出去了,她怯生生地喊喬哥。喬哥說到我家去看看吧。她就真的去了。

第二天早上,言小美拿著兩萬塊錢給冷少群。其實,她心裏很委屈。可是,她不敢哭,怕他不高興。可是才過了一天,冷少群問,可以再幫我嗎?就隻一句話,她再次屈服了。還是在酒店,還是一個老男人,她跟著那個老男人走的時候,冷少群正朝她微笑揮手,言小美的心突然被刀割了一般,她忽然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與自己有什麽關係。

言小美突然決定回到北京去。冷少群也不留她,隻是問,你不喜歡我?他從來沒說過他喜歡她,卻質問她為什麽不喜歡他。她也就沒說話。

上火車的時候。她買了包煙,拚命地抽著,眼淚也流下來了。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到底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夢想嗎?可是辭職都三個月了,她連試鏡的機會都沒有得到。是為了愛嗎?她和冷少群有愛情嗎?隻有利用,**裸的占有和利用。

言小美回到北京後,並沒有去冷少群所在的公司,而是在對麵租了個房間,另外找了份工作。偶爾,她也會去公司看看,每次都會看到穿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去找冷少群。不過,她沒興趣,她在等冷少群回來。

謎底是在一周後揭曉的,羅雨菲跟著冷少群一起回來的,沒有回公司,直接去的賓館。直到此刻,言小美才知道,原來,羅雨菲所嫁的所謂富二代原來就是冷少群。他開的公司其實隻是一個以幫助年輕女孩進入影視圈為誘餌,組織少女賣**的機構。

言小美哭了,她不知道羅雨菲是不是這樣被騙過去的,但她不怪誰,她隻怪自己太傻了,真的太傻了。

她不能容忍再有這樣的女孩子被騙了,於是,便把在門外錄下的語音交給了警方。

之後,言小美去了深圳,認識了一名港商,隻有38歲,未婚。她毫不猶豫地嫁給了她。再後來,她就去了香港,過上了闊太太的生活,穿著幾萬元一件的外套,戴著價值幾十萬的珠寶。偶爾,她也會去一下北京,到以前和冷少群去過的地方待一會兒,其實,她並不想冷少群,她所懷念的,隻是那段愛的生活。

冷少群在獄中自殺的消息,是她在報紙上看到的。

她以為自己會大哭一場,可是那一刻,她隻是把報紙狠狠地踩在地上,然後嬌滴滴地對丈夫說:“親愛的,我去給你做晚飯。”

她說話依舊細聲細語,甚至撒嬌,遇到感動的事,依舊言語失常。這言語失常的習慣啊,她終於明白,並不是因為冷少群,隻是為她,以及她年少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