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深情依舊
1
在紙上寫下“深情”兩字,仿佛看到水波渺渺,看到桃花十裏,看到群山綿綿。一個“情”字讓人心動,世間人事,不外乎關於“情”,愛情、親情、友情,沒有“情”哪來人與人之間的牽絆。“情”若細絲,縱橫交錯,每一個結點,或心動,或不舍,或眷戀,有前世,有今生,還有此時此刻的時光靜好。
“深”呢?從“此”到“彼”,從“表”到“裏”,距離長,長,長。
“情”怕“深”,好比“粉紅”變“朱紅”,紅到不能自已,隻擔心,星火一碰,便要燃燒起來。
金庸先生寫過:“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可見,過於汪洋的東西,總是不夠綿長的。
但是,也有人說,如果沒體驗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活那麽長久又有什麽意思呢?
一生,至少該有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忘了自己。這是徐誌摩說過的話。
雖然,春短,花落。至少那色彩,真真實實地觸摸過。
2
電視劇《三生三世十裏桃花》,每天兩集,讓人緊追不舍。隻因,男主“夜華”把“深情”演繹到神的境界。
為了女主——素素,夜華願意放棄四海八荒的天下,願意接受七七四十九天的雷霆之刑,願意以身試刀“假死”。為了能和心上人素素在一起,天族太子夜華,有什麽不願做的呢?
傾其所有,不後悔!
人仙有別。區區凡人“素素”如何配得上天族儲君——夜華。
但他就是喜歡她,明明知道不可能,依然喜歡。
一身玄衣,一襲黑發,眼如星,眉似墨,如此夜華,無論站哪,明珠一般,光芒萬丈。不苟言笑,冷冷淡淡的他,謎一般看不透。誰又知,他的內心,竟有深情如海洋,起伏千裏,驚濤駭浪。
即便是他的妻——素素,也未必知。
她終究不堪小人陷害,縱身一躍,跳下誅仙台。
他毫不猶豫,隨之跳下,卻被救回。
素素死,夜華傷。其母憐他飽受情殤,勸其喝下忘情水。
他說,她是幾萬年的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舍不得忘。
舍不得!唇齒之間吐出這三個字,低低沉沉,有多無奈,就有多苦澀。
舍,即是得,得即是舍。夜華,堪不破。
因為,情到深處——舍不得。
3
民國是出大師的年代,亦是愛情生發的年代。梁思成與林徽因、張學良與趙四小姐、徐悲鴻與孫多慈……驚天動地的情愛在民國的土地上,披荊斬棘,煥發神采。
1931年,金嶽霖初識林徽因,一眼便是羈絆。
他一生未娶,與她毗鄰而居。
默默陪伴,遠遠觀望,以一顆坦**之心,將“愛”在朋友的界限裏輕輕收藏。
1955年,林徽因去世,金嶽霖號啕大哭,寫下挽聯: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多年後的一天,金嶽霖邀請一幫好友到北京飯店聚餐,大家不知金嶽霖此舉所謂何意。飯吃了一半,他忽然站起來黯然地說,今天是林徽因的生日。此時,他已兩鬢斑白,他的深情卻一點不見老。眾人聽後,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1984年,年近九旬的金嶽霖在醫院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光,有人將一張林徽因的照片遞給他。幾近虛弱的他忽然來了精神,緊緊地捏住照片,細細端詳,慢慢摩挲。時光紛飛,記憶飄閃,老人沉浸在往事中,思緒萬千。許久,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眼裏含淚,渴求地說:“給我吧!”
“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句話,說完,低下頭,安靜地去了。
——我所有的話,都應該同她自己說。
——但是,不能說。
——不能說,放心裏。
——靜靜地望著她,她幸福,我就好。
——說,或者不說,我的情一直,一直都在。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不打擾。
4
年少,讀《紅樓夢》,反反複複讀三十二回:
寶玉說:“你放心。”
林黛玉道:“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不明白這話。你倒說說怎麽放心不放心?”
寶玉問:“你果不明白這話?難道我素日在你身上的心都用錯了?連你的意思若體貼不著,就難怪你天天為我生氣了。”
林黛玉道:“我不明白放心不放心的話。”
寶玉歎:“好妹妹,你別哄我。果然不明白這話,不但我素日之意白用了,且連你素日待我之意也都辜負了。你皆因總是不放心的緣故,才弄了一身病。但凡寬慰些,這病也不得一日重似一日。”
每每讀到這,心如倒翻的瓶兒,酸、甜、鹹、苦、澀……齊齊兒湧上來。隻覺,這寶玉說出的三個字,有如雷電,又酥,又麻,又疼,又痛,真真讓人失落心魂一般,呆呆地,愣愣地,百轉千回,千回百轉,萬語千言,千言萬語,不知從哪一處說起。
“你放心,我的心上隻有你。”
“你放心,我絕不會負了你。”
“你放心,我隻要與你在一起。”
……
黛玉的忽而生氣忽而惱怒,隻因不放心。
寶玉把這三個字從肺腑裏掏出來,熱乎乎地遞給她,是承諾,是坦誠,是懂得,是擔當,是誓言,是想讓黛玉一顆敏感脆弱的心,踏踏實實、妥妥當當、甜甜蜜蜜地安了心。
有人說,比“我愛你”更動聽的三個字便是“你放心”。
果然,一句“你放心”,猜忌、誤會、糾結,紛紛搖落。把“放心”揣心裏,氣兒順了,腳步穩了,笑容爬上臉蛋兒了。情在這,愛在這,圓滿的未來,亦在這,還有什麽好氣惱的?還有什麽好哭泣的?
沒有,再也沒有了。
隻想,也把自己的一顆心亮堂堂地捧出,對著他也說:“你放心!”短短的三個字,勝卻世間誓言萬千。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你放心。
5
在文學網站流連,遇見一女子。
她的文章更新勤快,每日一篇。她的文章也有趣,每篇寫給一個人,寫著思念,寫著愛戀,寫著憂傷。
細細讀來,竟也動人。
她暗戀他。隻是這愛頗為禁忌。她有夫,他亦有婦。
沒想到,這愛竟是不聽話的,不管不顧,十裏春風,浩浩****地淹沒而來。她想了許多法子,摁住思念的鳥,隻是,種子一旦遇到泥土,必定要發芽的。不僅發了芽,還長了葉,攀了藤,開著花。
她活在思念的枝枝蔓蔓裏,活在遮天蔽日的痛苦裏。
她為他寫情書,一天,一篇,一天,一篇,足足幾百篇。
她走著他走過的地方,每一處山,每一處水,仿佛都有他。
她聽著他唱過的歌,每一句旋律,每一句歌詞,烙在心裏。
聽到他的聲音會心跳如雷;看著他的背影會癡癡傻傻;她甚至見不得一個字,那個字是他的名……
深情是毒,沾上,戒不掉。她說,愛已穿透,四肢百骸,每一個細胞,都是他,都是他。
明明已經無藥可救,可是他不知。
不知,不知。
永遠不知。
讀著她的文字,禁不住,淚流滿麵。
因為,有一種深情叫——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