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青銅縱目麵具 三星堆麵具的典型代表

國寶小檔案

年代:商代晚期

尺寸:兩眼外凸16厘米,通高65厘米,寬138厘米,重70公斤

出土地: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

館藏地:三星堆博物館

供圖:三星堆博物館

主講人:唐敏

無論您是否參觀過三星堆博物館,提到三星堆青銅麵具,恐怕多數人對它們的第一印象都是大大的眼睛和那對“招風耳”。

今天我要為您介紹的這件青銅縱目麵具更是三星堆麵具的典型代表。它通高65厘米,重達70公斤,兩眼呈柱狀外凸達16厘米,耳朵向麵頰兩側伸展開來,兩耳間寬足有138厘米。它的體形碩大,在世界同期各地出土的青銅器中也極為罕見。

第一代蜀王“蠶叢”

很多人不禁要問,為什麽它會有如此獨特而誇張的造型呢?學者們結合古文獻的記載,認為這件麵具與傳說中的古蜀國的第一代蜀王“蠶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這要從古蜀國說起。蜀地文明自岷江上遊興起,從原始氏族部落開始,後來經過長期的發展和融合,逐步建立了國家。

第一代蜀王名為“蠶叢”,在《路史前紀》中有記載,“蜀山氏,其始祖蠶叢,縱目,王瞿上”。無論是“縱目”“瞿上”或者“蜀山氏”,從字形上看,這些文字都與“目”字,也就是與眼睛相關,著重突出眼睛的特征。

這裏提到蠶叢“縱目”,是否能讓您聯想到這件青銅縱目麵具呢?“縱目”的“縱”字,也就是平時人們常說的“縱橫四海”“縱橫交錯”等成語中的“縱”,有廣泛之意,“縱目”一詞有放眼遠望的含義。

而蠶叢稱王的地方在“瞿上”,“瞿”字指的是鷹、雕、隼等大型飛禽鳥類注視的樣子,兩個“目”字仿佛是兩隻眼睛,位於“隹”的正上方,意為鳥類在上方的天空飛翔,俯視下方的地麵,所以稱“天目”,指視線廣闊。

古蜀人崇拜“眼睛”,渴望透過一雙“縱目”去看得更高、更遠,去了解這個世界。

那麽,“瞿上”位於何處呢?當代學者結合古籍考證認為“瞿上”的方位應在今雙流縣南18裏的牧馬山上。20世紀40年代初,著名史學家顧頡剛專程到雙流,對瞿上城古遺址進行實地考察,他說:“《華陽國誌》說杜宇‘或治瞿上’,是因為古人建國必憑險阻,方好自守。牧馬山是成都平原西部第一座山,仿佛城垣一般,防守極便,立國在這裏,可以控製平原。山上又好耕種,足以自給。假使我是當時的王者,走到這個形勝所在,也不肯把它放棄的。我敢臆斷,牧馬山定是一塊好地方,蠶叢和杜宇的都城遺址有尋得的可能。”由此可見,古蜀人選擇在“瞿上”建都,是看中該地視野遼闊。無論是防備敵患,登高望遠觀測周邊的人和事物,還是出於農業需要,觀測自然來確定農時,這裏都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

我們再來看“蜀”字。在甲骨文中,字的上方都有一個大大的眼睛。甲骨文是商朝人的文字,或許正是商朝人在和古蜀人打交道時,蜀人那雙極目遠眺的“眼睛”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們才在造字的時候像煞有介事地做了強調。

古蜀人開眼看世界

古蜀人崇拜“眼睛”,渴望透過一雙“縱目”去看得更高、更遠,去了解這個世界。那麽,當時的古蜀人對世界的認知又有多少呢?這裏我們不得不提古蜀國與中原文明的交流與互鑒。

雖然,唐代詩人李白曾在《蜀道難》中說蜀國閉關鎖國:“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在中原的神話係統中,華夏部落第一位首領“黃帝”的妻子“嫘祖”就來自古蜀國,相傳嫘祖是“種桑養蠶之法”的發明者,而種桑養蠶之法正是古蜀人的特長。在古蜀國的神話係統中,第一代蜀王蠶叢“衣青衣,勸農桑,創石棺”,在古蜀人心目中有崇高的地位。在他的領導下,蜀人學會了馴養野蠶抽絲的技術,發展成為一個善於養蠶的部族。遠嫁中原黃帝的嫘祖,很可能就來自這個擁有先進桑蠶養殖技術的部族,並將古蜀的“種桑養蠶之法”遠播到華夏中原。

另外,在四川廣漢三星堆遺址、成都金沙遺址中都出土了大量的玉璋、玉琮,以及尊和罍。而這些器物也都是中原及長江中下遊地區文明係統的禮器:璋是極具中原華夏文明色彩的玉器,琮是極具良渚文化色彩的玉器,而尊、罍這類青銅器也與三星堆青銅麵具、青銅人像、青銅獸像和青銅樹這些青銅器的造型很不一樣。璋、琮、尊、罍這些器物,就成為古蜀與中原及長江中下遊地區“人煙相通”的有力物證。

若說古蜀與華夏部族之間有人煙相通,或許還不難想象。然而,如果說早在3000多年前,古蜀就與遙遠的印度洋部族有貿易往來,就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了吧。從目前的考古發現來看,古蜀的確與其西南方向印度洋沿岸的部族有直接或間接的商貿往來。

在三星堆出土了數千枚海貝,其中大部分是一種產自印度洋深海水域的白色齒貝。南亞次大陸地區的居民常用齒貝做貨幣。三星堆出土的齒貝,大多背部磨平、形成穿孔,可見也是便於串係,用於貨幣交易。

公元前129年,出使西域的張騫到達大夏,也就是今天的阿富汗境內。他驚訝地發現這裏的市場上竟然有蜀布,便詢問何處得來,大夏國人說是從身毒國也就是如今的印度轉賣過來的。張騫這才知道,原來早在他通往西域之前,就有一條從四川盆地出發,通往中亞、西亞的商路。

回到長安之後,張騫及時報道了與西北諸國往來的可能性,雄才大略又好大喜功的漢武帝聽後十分驚喜,決心不惜一切代價打通從西南到大夏的官道,由官方直接主導商業貿易,並且擴大疆土。然而,曆經10餘年的鬥爭,漢王朝僅打通了從成都到洱海地區的道路,官方使者始終未能超過大理至保山一帶,漢族隻能通過各部族、印度做中介與大夏商人間接貿易。

其實,在更早的古蜀時期,蜀人就在崇山峻嶺中開辟了一條通向南亞次大陸及中南半島的民間貿易通道。這條中國最古老的道路使四川盆地成為古蜀人“開眼看世界”的前沿哨所,馱著蜀布、絲綢和漆器的古蜀人的馬隊,從蜀地出發越過高黎貢山後,抵達騰衝、瑞麗出境至緬甸後,通往印度與當地商人交換商品。印度和中亞的玻璃、寶石、海貝也隨著返回的馬幫,進入始終被中原認為是蠻荒之地的西南夷地區。

此前,中國的史學界一直認為四川盆地是一個封閉性的地區,古蜀亦是一個保守的文明古國,直到三星堆的發現才打破了這種認識,三星堆為我們呈現了兼容並蓄、自成係統的古蜀文明,彰顯著古蜀人開拓進取、包容自覺的精神,讓我們知道3000年前的古蜀人對於了解這個世界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