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版作者序言——“王大俠”與我

此文為原版《謀事在人》一書的後記,再版時為紀念作者譚啟泰先生特作為序言放在前麵。而譚先生的夫人遊日英女士聽說《謀事在人》再版特撰寫的紀念文章,則作為本書後記。

這本書的寫作衝動,早在一兩年前就有了。隻是本書的主人翁近年來“天馬行空”,忽往忽來,“神龍見首不見尾”,難得有一個完整的時間與之坐下來好好長談幾次。

記得1986年,我從上海調到廣州才一年多,當時正擔任《南風窗》雜誌的編輯部主任。忽然有一天從報上看到《廣州經受三次衝擊更有生氣》的煌煌大稿以及內參上《廣州的第三次交通高峰》等文,其居高臨下的觀察力和氣勢不凡的文筆,令我們這些自命為“新潮”刊物的記者、編輯們也為之動容。王誌剛(當時還未改為“綱”)這個“新聞獨行俠”就這樣貿貿然闖入了南國的新聞空間。

然而當時我們對“三次衝擊”的提法並不以為然,為此還在“每月討論一個敏感話題”的“平民研討會”上組織了一次帶有爭鳴性質的討論會,將紀要公開發表在雜誌上。

誰知此後不久,就聽說王誌綱(已改為此名)調來新華社廣東分社加強報道。果然,《放眼向洋看世界》一類大稿重拳出擊;“王誌綱”的名字很快覆蓋了廣東一些主要的報紙陣地。我立即交代有關的責任編輯,一定要千方百計地把王誌綱挖過來當我們的“特約撰稿人”。

1988年年初,編輯小鍾興奮地向我報告:抓到了王誌綱的一條“大魚”——報告文學《百萬移民下珠江》,全文近一萬字,問題是《廣州日報》也在爭奪此稿,但其版麵有限,隻能刪減成五六千字。

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套”住大手筆的機會,閱讀文稿後更感到此文既有豐富的材料、獨特的觀察,又有深入的解剖、理論的分析,確是一篇不可多得的好稿。當即決定拆下馬上要付印的版麵,急忙換上《百萬移民下珠江》。此後不久,國內最具權威的《新華文摘》全文轉載了此稿,這證明我們的判斷還是對頭的。

這年年底,聽聞王誌綱因寫《中國走勢采訪錄》而遭廣東一些人之非議,我主動約他長談了一次以了解真相。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王誌綱當時還住在分社辦公樓的一間小房內,狹小的空間塞滿了書架,夫人與一對“騏驥”兒均未遷來,頗有一些孤獨冷清的意味。

然而,隨著王誌綱的滔滔雄辯,時代風雲思想、閃電改革波濤撲麵而來,一個在中國社會縱橫大坐標上下求索的勇敢者形象,撥開迷霧漸漸呈現了出來。

我是讀新聞學出身的,我知道在中國新聞學的核心實質是政治學,毛澤東也主張“政治家辦報”,但解放以來真正敢於縱論天下風雲、探索社會坐標而且挺身而出向中央進言的記者,又有多少個呢?!王誌綱是學政治經濟學的,他自稱是一個“方法論迷”。也許,正是他從《資本論》中學到的馬克思主義方法論,以無情的真理之劍,突破了“明哲保身”的傳統束縛,從而出乎意料地影響了曆史進程。

那一次長談的成果是我寫的《探索中國坐標之謎》一文。此文在《南風窗》發表後,除了祖國大陸及港澳地區,美國、西歐、東南亞等地的報刊也爭先恐後地予以連載或轉載,形成了一陣不小的轟動。

此後,王誌綱十分自然地成了本刊的“九段”作者之一,他的《市委書記與“倒爺案”》、《鄰粵諸省議廣東》、《中國“食林外史”》(長篇連載)等有分量的專稿,均是選擇《南風窗》為首發之地的。再後來,他的一些鋒芒畢露的社會問題對話,諸如《市場大潮推出千年變局》、《“民工潮”思辨錄》,也刊登在我們的雜誌上。

在這個長期交往的過程中,我與王誌綱不知不覺成為了相知相熟的摯友、諍友。每年的雜誌作者會上,他往往獲得我們“年度最佳作者”的彰揚;而一有了什麽新聞線索或信息,他也往往在第一時間與我聯係。這種關係在不久我們相鄰而居之後更為強化,有時一個電話說好,我就氣喘籲籲地爬上分社宿舍的8樓,與王誌綱一起討論、推敲某篇稿件,或者帶上錄音機,現場錄下他與某位“九段”侃手的即席對話。

王誌綱對我寫的《探索中國坐標之謎》一文念念不忘,在他出版第一本書——《中國走勢采訪錄》時,特地將此文收入書中並列於篇首作為“代序”。他在海外出版《中國走勢》一書時,又請我寫了一篇序言。他的第三本書《南中國紀實》,仍是由我寫序的。

也許是由於我們相交深厚,王誌綱人生道路上“軍轉民”的角色轉換、從一個名記者到獨立策劃人的轉換,其中不少內幕、不少故事、不少曲折,本人也略有所知。有一些當時的“曼哈頓工程”,本人還以局外人的身份與聞其中。目睹王誌綱運用他犀利的方法論武器,把握宏觀,操作微觀,頗有“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之氣概;而珠江三角洲土生土長的不少老板,多歎服其對大勢的透徹了解和獨特的運籌策劃思路,心甘情願甚至三顧茅廬請“王老師”出山。

碧桂園神話,就是最典型的一例。

說老實話,在王誌綱還未“出山”的前幾個月,碧桂園當時的老板——發展銀行的一家公司的老總,曾請我和其他幾位廣東新聞界的“大腕”前去“把脈開方”,當時的市道已十分低迷,我們走了一圈,也拿不出什麽妙計良策。

此後又過了半年,忽然聽說王誌綱被碧桂園請去當策劃顧問了,我的第一反應是:未必真能“起死回生”?!不料過了幾天,《羊城晚報》上“可怕的順德人”鬧將了起來,居然轟轟烈烈,全城街談巷議,心裏也不由歎讚一聲:王誌綱,好嘢!

更令人叫絕的是,王誌綱不僅客串“軍轉民”的角色,而且玩起了“跨媒體作業”。1992年,《大潮湧珠江》一炮而紅;1993年,《北方的躁動》;1994年,《跨世紀的衝刺》;1995年,《南方的河》。不“玩”則已,一“玩”驚人,幾乎每一部片子都拿下國內的某個大獎,以至於人們說他憑這幾部“客串”之作,即可申報電視方麵的高級職稱了。

那一次,一幫記者從珠江三角洲采訪歸來,同坐在一部麵包車上,王誌綱說他要拍一組介紹廣東“大款”、老板的專題片,即席向大家征求片名。記者們你一句我一語,什麽“商戰風雲”、“潮頭豪傑”、“大款春秋”,妙語連珠,但無一合意。

最後,某報的記者爆出一句俗話“老板,你好嘢”,卻獲得誌綱的首肯。僅僅兩個月後,我們被請到廣東電視中心,14集由三個黃金板塊組成的《老板,你好嘢》正式推出。記者們最為欣賞的是王誌綱點評的環節,認為相當“耐看”。不久,王誌綱告訴我,此片當年創下收視2.5億人次的記錄,這在香港電視節目咄咄逼人的廣東,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

也就在這次《老板,你好嘢》的發布會上,王誌綱正式向媒體宣布他已脫離新華社,新的角色是“建立在獨立人格之上的策劃人、製片人”。當時不少人對他邁出這一步半信半疑:沒有了新華社的金字招牌,還能有這麽大的能量嗎?

其實,無論是電視台也好、宣傳部也好、三角洲大大小小的老板也好,看中的往往不是王誌綱這個名字前麵的頭銜,而更多的是相信他個人的策劃思路與組織能力。多年以來,“王誌綱”這三個字已在策劃界樹立了特殊的“江湖地位”,成為一筆不可小視的無形資產。一旦運用、開發起來,更加左右逢源。

於是,有了“廣信房產大包裝”,有了“阿文的時代”,有了“中國將帥”,有了一係列大項目和大課題。

去年夏天,香港地區的一位朋友來廣州,提起祖國大陸上正走紅的一些策劃書籍,頗為遺憾地說:“為什麽沒有人把南方特別是廣東的大策劃介紹一下呢?王誌綱就是一位策劃高手嘛!”

其實,在此之前,我曾問過王誌綱:你將來最後的歸宿是什麽?他十分肯定地回答:“將來,我會回到大學去教書,教社會學、新聞學、策劃學……”

當時,我就建議他把自己親曆的一係列商戰策劃個案逐步整理出來,加以分析、評點,寫成一本《王誌綱商戰策劃100例》之類的書,有圖表、有文案、有調查、有資料。我說:這是未來在大學講課極好的一本教材,也可以填補目前策劃書籍極為匱乏的空白。

王誌綱對此頗有興趣,他認為這是一個好點子。然而,他又表示遺憾:沒有時間,而且過去的資料也未認真收集。沒有想到,半年過去,這一任務卻不可推托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最初的設計是以“商戰策劃個案”為主,收集、整理材料時才發現可用的書麵資料很少,商戰又往往涉及到一些企業商家的商業秘密,“解密”又要有一個過程,而且要看當事人的開明度如何而定。這樣,把一本“策劃秘籍”奉獻給讀者的初衷,隻得改變了。本書中有關“商戰策劃”的部分,因而隻寫進了6個比較典型的個案,不免有疏漏之嫌,請讀者諸君予以諒解。

另構框架,不意卻打開了一個新的思路。策劃——謀事在人,策劃——個人策劃——新聞策劃——戰略策劃——區域策劃——商戰策劃——影視策劃,一條策劃紅線把王誌綱的傳奇、王誌綱的業績、王誌綱的作品、王誌綱的為人,生動而有力地串聯起來了。王誌綱作為一個學生、一個記者、一個策劃人,之所以比其他人高出一籌,之所以能在同一類人群、職業中脫穎而出,很大程度在於他的自我策劃意識——他策劃了自己的人生、策劃了個人的職業、策劃了一場又一場**戲,也策劃了新聞、策劃了走勢、策劃了一個又一個社會的細胞區域和企業。策劃把他召喚到人生的戰場,又把他送上勝利的彼岸。在策劃之海中,他從必然到自由,渴望挑戰又麵對挑戰。策劃之於他,已成為天性之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本書力圖表達的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意念,這樣一部策劃的傳奇。在這裏,策劃已不僅僅是一種技巧、一種實務、一種才能,而是已經上升為人生觀、世界觀的一個元素,上升為一種科學的方法論。

希望讀者朋友們能從本書中獲得某種觀念的啟蒙,從而釋放你生命中的潛能。

本書在采訪過程中,得到王誌綱的全力支持,他曾與筆者多次長談,解答我在研究過程中發現的一個又一個問題。王誌綱的父親王榮江同誌,特地把他寫的一本自傳手稿寄給筆者,對我了解王誌綱的少年時代頗有裨益;王誌綱的夫人林蘭向我提供了她珍藏的剪報、手稿、筆記、日記乃至一部分書信,對本書的寫作有重要的幫助;林田先生對本書一些章節提出了十分寶貴的意見,並寫出了書麵建議;遊日英女士和羅勇先生為本書收集了一些重要的背景資料……在此一並向他們表示深切的謝意。

譚啟泰

1996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