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裏開始的第一步

距離約定的十點還有三十分鍾，雖說要提前十分鍾去前台，我還是來得稍顯早了一些。

我從地鐵的A3出口來到地麵，仰望前方那座十八層高的大樓，今天去麵試的公司就在這棟樓的十二層。

從一層挨個兒向上數過去，十二層的窗戶被百葉窗遮了個嚴嚴實實，完全看不到裏麵是什麽模樣。

我就這樣順著大樓向樓頂望過去，視線中是一片蔚藍的天空。那清爽的藍色，仿佛完全不懂得我心中的緊張。

車水馬龍的大道對麵有一家連鎖咖啡廳。雖然想在那裏打發時間，但我既沒有放鬆的時間，也實在沒有心情放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在大樓前一直傻站到約好的麵試時間。

正處在求職期的學生，仿佛有種不管走到哪兒都會散發出來的獨特氣場一樣，被旁人所察覺。

這種氣場在女生身上尤為突出——例如“發型是短發或者很低的單馬尾”啦，“妝容比平時更為自然”啦，“穿著灰色的求職套裝和暗色係的襯褲或裙子”啦，正是因為按照這些寫在每本求職指南上的模板去打扮的女生，占了絕大多數的緣故。

而且，由於不習慣這套求職裝束，亮粉色的腮紅擦過頭了，或是套裝看起來完全不合身等原因，導致求職失敗的案例也屢見不鮮。

我也不例外，正是一副典型的失敗求職生打扮，所以對自己周圍是否散發出這樣的氣場在意得不得了。

“因為不知道會在哪兒遇上麵試官，所以為了在任何地方都能良好地應對，平常就要打起精神來。”

又想起不知寫在哪本就職指南上的句子了。

麵試前不能再讓自己多餘的緊張更上一層樓了。

我抱著這樣的想法，決定找一處打發時間的地方——四周被牆壁環繞，無須在意任何人眼光的地方。沒錯，就是廁所。

從十八層建築的入口進入位於一樓的女廁後，大道上傳來的喧囂聲也漸漸微弱下去。棕色的牆壁令人心神安寧，四個隔間裏沒有任何人在。

我就這樣走進了從裏數第二個隔間。

“呼——”

自然地深呼吸。

我把包放在牆壁的架子上，把外套掛在門後的鉤子上。我脫下襯褲，姑且打算方便一下。

聲音在寂靜的廁所中回**。

“哈——”我再一次，輕輕地深呼吸。

雖然因為緊張，肚子有點疼，卻隻有小號出來。

我提上襯褲，按下衝水。

從包裏取出資料，就這麽穿著襯褲再度坐回馬桶座上。

來一遍最終檢查吧。

——好的，下麵請做一段簡單的自我介紹。

好的，我的名字是——

我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草稿紙，上麵列出了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和答案。

——你在大學時代主要學些什麽呢？

我在大學時代的專業是經濟學——

——為什麽希望進入敝公司工作呢？

我希望進入貴公司工作的理由是——

我沒有發出聲音，僅以口型進行著練習。

——你認為自己的缺點是什麽？

是的，我的缺點是容易怯場，在人多的地方很容易緊張，也會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在這次的求職活動中，為了克服自己容易緊張的情況，我讓朋友和家人扮演麵試官，進行過很多次練習。

“每個人都有缺點，對於缺點不應該抱有悲觀的態度，表達自己將會如何克服這個缺點不也很好嗎？”就職指南上是這樣寫的。

因為這個缺點，我之前也遭遇了失敗。麵試的時候不能很好地交談，沉默了數秒的時間，那時一定是滿臉通紅，雙手發抖吧。

雖然女性麵試官溫柔地對我說“沒關係哦，非常感謝你”，結果還是落選了。

在我說話的時候，麵試官會一邊看著我一邊附和我說的話。

這成了讓我緊張的主要原因。他們點頭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麽呢？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麽啊？沒有講出什麽失禮的話吧？一想起正在被許多人看著，我就會變得很在意視線。雖然滿麵笑容地看著我，會不會其實已經生氣了，或是被我嚇呆了呢？我就這樣說下去真的好嗎？

於是練習過的對話也想不起來，腦袋裏一片空白，隻好閉口沉默。

像是在等待著我的話語一般。我被期待的目光注視著。

看了一眼時鍾，差不多時間正好。我收拾好隨身物品，離開隔間，站到了化妝台前。

鏡中倒映出自己的樣子。

那是充滿不安，毫無自信的樣子。

必須加油啊。

已經練習過了，肯定沒問題的。要加油啊。

把馬尾辮的位置稍微往上提了些，重新補了下妝，我將暗色係的求職套裝裹在身上。

不管怎麽看都能明白是求職學生的打扮，與大家一樣的打扮。

但是，我一定有著隻屬於我的獨特之處。

沒問題，一定會順利的。

在廁所的理容鏡前默聲祈禱後，我走出了廁所。

大道上的喧囂聲再次傳入耳中。

我感受到了遠方一絲春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