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裏
吃過午飯，到車站附近排隊等著拉客，我的出租車終於排到了最前麵。
從車站大樓裏出來的青年，用目光向我示意。
我折起手中的報紙，打開後座的車門。
“去縣立醫院，麻煩快一些。”
青年上車的同時把目的地交代給了我。
“明白了。”
按下“有客”按鈕，我發動車子。從這裏到縣立醫院最短的路線要穿過城區，通過外環道路向北行駛兩三公裏。
但是在這個時間段，城區的道路應該正在擁堵。
“這位客人，這個時間大路應該正堵著車，要走小道嗎？”
“啊，那就拜托了。”
我回了句明白，便從十字路口左轉離開大路，朝小道飛馳而去。
我在這個小城裏出生，度過了直到高中為止的青春歲月。雖然大學是去其他縣上的，畢業後還是回到了故鄉。在那之後我從事了各行各業直到退休，一直守望著這片城區的發展。
因為做過銷售類的工作，市內自不必說，就連全縣乃至鄰縣的地理情況，我都有諳熟於心的自信。
女兒已經結婚了，房貸也還清了。就在我考慮該怎麽度過餘生的時候，為了給和老伴兒一同享受旅行的興趣籌措資金，我選擇再稍微工作一段時間，開始當一名出租車司機。
車子在單向行駛的小道上馳騁。通過右邊連接著大路的通道，能看到大路上正在堵車。
看來我的選擇是正確的。
“客人您看，大路堵得很厲害吧。”
“啊，沒錯呢。”
“您知道，差不多一年前開了一家大型購物中心吧，那兒的停車場非常擁擠，導致連這邊都開始堵車了。”
“啊，是這樣啊。”
我從後視鏡瞧了一眼後座的客人，他似乎沒有和我聊天的興趣。
沒辦法，就這麽一路開到目的地吧。
也許是做過銷售工作的緣故，我很喜歡和人聊天，所以對我來說，出租車司機就如同天職一般。到了這把年紀還能從事喜歡的工作，實乃幸事。
但客人各式各樣的都有，有的戴著大號頭戴式耳機，用聲音會漏出來的音量播放著音樂，也有客人明確地表露出不想被搭話的態度。
因為我認為和客人交談也是工作的一環，一般都會先開口說上一兩句話，如果客人在這裏接下話茬，那就會聊下去。如果客人興致缺缺，我也不會強行繼續話題，轉而專心駕駛車子。看起來這次的客人就屬於後者。
為了進入外環道路，車子暫時進入大路。雖然多少有些塞車，車子還是在第二個紅綠燈處上了外環。
“呀，真是堵得不輕啊。”
雖然強行繼續話題並非本意，但忍受不了沉默的空間，馬上就會想開口說話這點，說不定是我的怪癖。
如我所想，青年客人沒有回答，我又通過後視鏡瞧了一眼客人。
我發現，客人正緊皺著眉頭，滿臉都是苦悶的表情。
說起來目的地是縣醫院，難道是病情惡化了嗎？
“客人您沒事吧，要不要叫救護車。”
“啊。不……我沒關係。”
客人痛苦地捂著肚子。
“但是看您都這麽痛苦了，坐救護車能早點到醫院的。”
“不，不是的，我沒有生病。”
我總算明白了客人的意思。
“那個……請停在那邊的便利店前麵。”
“不是要去醫院嗎？”
“不，有點吃壞肚子了。”
“原來如此，這麽回事兒啊。那樣的話是不能停在這個便利店的。”
客人的臉上寫滿了露骨的不悅。
“啊，抱歉。因為那邊那個便利店是沒法借廁所的，您再稍微等一下。”
我骨碌碌地轉動方向盤，錯開擁堵的道路再次把車子開入小徑。
一口氣加速，駛向住宅區。
“請不要擔心，去縣立醫院的話，這麽走不會繞得太遠。”
車子行駛在和外環道路平行的小道上，最終停在了公園前麵。
“這個公園裏有個整潔的廁所。”
“哎。啊……”
“我把計價器停下來了，您就放心去廁所吧。”
“非、非常感謝。”
後座的車門一打開，客人就一溜煙兒地衝向廁所。
“得救了，真是非常感謝您。”
從公廁回來的客人上車以後，我再度把出租車開往縣立醫院的方向。
是身心舒暢了嗎，客人的話也變多了。
似乎是因為醫院裏有人在等著他的緣故，午飯吃得很急，飯後又一口氣喝下冷水，肚子就這麽吃壞了。
“但是，把計價器停下來沒關係嗎？”
“實際上是不允許的。但總能想到辦法的，客人您不需要在意。”
“非常感謝，您這種知道廁所位置的司機真是幫了大忙了。”
“廁所位置的話，出租車司機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對於我們司機來說，掌握廁所的位置就像是工作的一部分。”
“哎，司機先生一般都是什麽時候去廁所的。”
“我的話，基本上是趁著能去的時候就會去。不管是再怎麽想去廁所的時候，客人在車上也是不能去的，有客人招手的時候也不能不讓客人上車……那樣算拒載，是違法的。那個客人如果是長途……啊啊，長距離乘車的話，實在是忍耐地獄啊。”
“司機先生想上個廁所還真夠受的。”
“是啊，其中也有在路邊站著小解的家夥。你看，就年輕人用的那個東西，好像是叫堆特來著？”
到了這個年紀實在很難記住橫著寫的字。
“啊啊，是說推特啊。”
“沒錯，就是那個。要是被發在那上麵引**動就麻煩了。像我們這樣的小公司，如果名聲稍一受損，可就很難再恢複了。”
出租車完美地避開了擁堵，到達縣立醫院。
“雖然稍微繞了點路，趕上了嗎？”
“嗯啊。都是多虧了您哪，非常感謝。”
青年下了車，我把車停在醫院，走向廁所。
趁著能去廁所的時候就得趕緊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