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說可能比預定出差晚一天回來呢?”石子主任問。

“因為仙台那邊的車子銷售不如預期,當時想多拚點業績再說。”

“原本是預定二月四日回東京的對吧?”

“沒錯,但我試過很多方法都沒辦法改善業績,於是幹脆放棄多待在那兒的念頭。當時天氣非常惡劣,比往年更加寒冷,雪也積得更厚。”

“是呀,東京也很冷呢。接著我們再回到二月四日晚上,你回家以後的情形吧。當時有沒有發現家裏有什麽不一樣呢?”

“沒留意,因為當時我喝醉了。”

“馬上就睡著了嗎?”

“是呀,把棉被從衣櫃拿出來鋪好後,就這樣昏睡到隔天早上九點。”

“隔天早上,也就是五日的早上嗎?”

“張開眼時已將近九點,我匆匆忙忙跳起來,隻吃了吐司機烤出來的吐司,吞點固定配送到家的牛奶就解決了早餐。哎呀,剛剛忘了跟警官說,家裏還有四瓶牛奶堆在那兒。我吃完早餐後馬上開自己的車出門了,我應該九點就到辦公室的,那天大概遲到了五十分鍾。因為遲到的關係,我到公司打完卡馬上就出外勤去了,下班後看了場電影解解悶,回到家時已經十點多,但老婆還是沒回家。六日早上十點半左右,我從公司又打了一次電話給小姨子。”

“五日一整天沒見到你老婆,難道不擔心嗎?”

“之前不是非常在意,以為她去靜岡小姨子家了。從小姨子回電後我才開始真正擔心了起來。所以我六日下午五點準時出了公司,六點左右到家。心中強烈的不安驅使著我,我開始在家中尋找。不過因為前門沒有被人入侵過的痕跡,心中突然有個念頭一閃而過,該不會從那裏吧,於是我抓了手電筒走出廚房後門。”

“等一下。當時有沒有發現,原本應該用來插鑰匙才能開的鎖頭整個不見了呢。早就已經被人從外頭撬開拔掉了呀。”

“當時沒發現。我想是因為情緒浮躁不安的關係。”

“這樣子呀,請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就從廚房後門走到了雜物房門口,從廚房後門到雜物房隻有五六步的距離。平常用不到的破爛東西全堆在木箱裏疊放著。”

“你家是租的嗎?”

“不是,兩年前死去的父親在我七年前結婚時蓋好送給我的。三年前在仙台上班時暫租給別人,我調回東京就轉手給我了。”

“幾房?幾廳?”

“兩間六個榻榻米大小的房間,一間四個半榻榻米的,還有客廳兼餐廳共八個榻榻米大。”

“有沒有車庫?”

“有,就在旁邊。”

“是因為自己有車,對吧?”

“對做生意的人來說車可是第二生命呢,出去跑業務或跟人交際時都需要用到。我是跟公司買的。”

“放雜物的小房間是五平方米,對吧?”

“沒錯。”

“好吧,你說一下打開雜物間的門後發現你夫人屍體的經過。”

“一打開門,我馬上感覺到氣味不對,異樣的臭氣衝進鼻子裏。我想知道這股惡臭是從哪來的,盡管心髒怦怦直跳,仍鼓起勇氣拿著手電筒朝裏頭照,光暈中浮現出堆積起來的木箱上頭兩隻白白的腳。光腳,沒穿拖鞋也沒穿鞋子。我當時告訴自己,隻是腳而已,說不定是別的女人呀,鼓起勇氣再走近雜物間兩三步,光線掃到木箱的陰影處。死者穿的睡衣很眼熟,是我老婆的,她就這麽趴在那兒,我從淩亂的頭發中露出的側臉確認是我老婆,我就馬上跳出雜物間跑到派出所了。”

“你沒碰過你夫人的屍體嗎?”

“沒有,一根指頭也沒有。現場有很濃的臭氣,我心想一定是死了,最好不要碰,也沒辦法檢視。”

“處理得很好。不過,為什麽不打電話報警呢,怎麽還特地跑到派出所?”

“因為我當時實在太震驚了,滿腦子隻想著要趕快通知警察,因為平時往來公司的路途中車子總會經過派出所門前,所以腦中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這裏。等我事後冷靜一點才想到,原來打110電話報案會快很多。”

“你發現夫人屍體時的情緒實在有點,唉,該怎麽說呢,隻能說我能體會你當時的悲痛,但悲痛之餘你有沒有什麽直覺或靈感,為何尊夫人會呈現這個姿勢呢?”

“因為老婆死前穿著睡衣,該不會是強盜闖入幹的吧?不過家裏並沒有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樣子,會不會是性變態偷摸了進來,強暴了一個人在家的妻子呢?一想到後者這個可能性便讓我氣炸了,所以就算再遠,用走也得走去跟警察報案。一直到之後的解剖證實妻子並沒有受人淩辱的跡象後,我才釋懷。”

“你跟尊夫人是什麽時候結婚的呢?”

“七年前。我二十七歲,宗子二十二歲,戀愛結婚的。”

“夫妻間感情到七年後的現在依然很甜蜜嗎?”

“跟熱戀或新婚時當然沒得比,反正就是歸於平淡的感情,我們幾乎不吵架,也沒太大的問題需要磨合。對了,我隻對老婆有一點不滿。”

“對尊夫人不滿指的是哪方麵呢?”

“這個嘛,當然我自己的想法也是稍微任性了點。宗子的個性很冷淡疏離,因而我感覺不到她的熱情。像這次我出差回家後雖然見不到她,即便不確定她是否到了靜岡找妹妹,我也不會特別擔心,因為到現在為止她不吭一聲就離家的情形,已經發生過兩三次了。之前也像這次一樣,沒特別留紙條說明去處就不見了人影。但是我希望她能多一點親切、多一點在乎。如果要說對我老婆有什麽不滿的話,大概就隻有這一點了,其他倒沒什麽好抱怨的。”

“接下來的問題可能涉及隱私,尊夫人的個性很冷淡,在**方麵也是如此嗎?”

“不會。那方麵嘛,我想應該跟普通夫妻沒兩樣。”

“接下來的問題有點失禮,搜查的程序就是如此,還請見諒。尊夫人外頭有沒有情人呢,你有沒有發現她與其他男人的曖昧關係?”

“沒感覺。要是有我沒發現的情事那可得另當別論,如同我剛剛跟警官說的,我三個月出差一次,去一趟就是在東北地方待個十天。除此之外,還得不定期出差到關西待個兩三天。不在家的時候實在無法掌握老婆的行蹤,如果真有這麽一號人物存在,從她平常的言行舉止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才對。我到現在一直都很信任我老婆。”

“你認識荻野光治這個人嗎?”

“認識。他是我朋友,住在福島市,是大學時代比我小一屆的學弟,在福島的一家證券公司上班。我們夫婦倆住在仙台的那段日子裏,他隻要來仙台就常會到我們家坐坐。我們搬來東京以後,他總共來了東京三次,其中就有一次是在我們家過夜的。”

“所以這麽說起來,他跟尊夫人也挺熟的咯?”

“不隻是跟我老婆,是跟我們夫妻倆。”

“荻野先生到底有什麽目的,為什麽常借住你們家?”

“沒有呀,沒什麽特別的目的。大學小一屆的學弟,來找我們單純是朋友間輕鬆的聊天,他跟宗子也有很多話聊。”

“你知道這位荻野先生對尊夫人特別有感覺嗎?”

這個問題,讓栗山寬廣的額頭浮現出淡淡的橫紋。

“特別有感覺,你指的是荻野暗戀我老婆嗎?”

“正是如此。”

“其實我心裏明白,荻野當然從沒正麵跟我坦白過,也沒做出什麽露骨的行為,但我就是知道他的心意。”

“尊夫人呢,她的態度呢?”

“我老婆根本沒把荻野放在心上。”

“這麽說起來一切都是荻野自作多情咯?不過你們夫妻間有沒有討論過荻野先生暗戀尊夫人的事呢?”

“嗯,有,但隻是小小開個玩笑的程度,我曾經對老婆說‘那個荻野好像對你有意思’,妻子回答說‘我討厭那個人’。之後我們也沒更深入地聊下去。即便是荻野本人在場,我老婆應該也會回答他同樣的話吧,我們把荻野當成一個有趣的話題,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你最近跟荻野先生見麵是什麽時候?”

“二月二日的晚上。我因為不滿意自己最近的業績,突然想到自己以前在仙台的老客戶,所以搭電車去仙台拜訪他。對方經營一家名叫山下喜市的海產貿易公司,下午十二點半左右到他店裏談了兩個小時,跟他簽下了三月份購進一台休旅車的合約。因為成功賣出了一輛車,所以我非常開心,來福島一趟就值回票價了。下午兩點半走出了他的店,因為想瞧瞧這城市的模樣,所以隨意在街頭漫步,晃著晃著竟然來到了伊東電器行門口。拜訪伊東電器行沒被排在我原本的計劃當中,但因為心情很愉快,又正好順路經過,便進去打了個招呼,下午四點左右訪談結束出了店門。之後我徒步往福島市××路××號的荻野家前進,因為是在雪地裏行走的關係,等我到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左右。”

“那天晚上,跟荻野談了些什麽?”

“沒什麽特定的話題,就聊些最近社會上發生的事啦,談談業績或學生時代舊朋友的八卦啦,類似這些東西。荻野的老婆知道我還沒吃晚餐,立馬準備了鱈魚、豆腐跟白菜,煮了個綜合火鍋並拿出酒來招待。我想大概是因為空腹喝酒所以醉得也快,就這樣聊著聊著,我當晚就被邀請在荻野家睡了一晚。我們聊到仙台賣車的話題,因為聊得正開心所以忘了時間,再說外頭雪還下著呢,荻野說他老婆明天早上七點就要起床,不如就留宿一晚吧。”

“當時荻野先生有沒有問你幾日回東京呢?”

“我不記得是荻野先問,還是我自己說的,已經搞不清楚在荻野夫婦的麵前是否提過四日回東京。”

“荻野先生有沒有提到自己最近也要去東京呢?”

“沒特別提,我也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