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上殿麵君
“仙師，我大明在棣兒的手上，傳於後世，立於千秋，可否當得起一個萬世昌榮？”
季博昶微微坐直了一些身子。
“萬世昌榮？自有秦以來，唐皇漢武，不過都作荒丘埋骨。他們哪個不是賢君聖主，可後世子孫不肖，這國焉有不亡之理？”
此話一出，朱元璋不由長歎一口氣。
確實這也是人之常理，自己管得住當代，難不成還能管得住此後的千秋萬代？不過他終究還是想再做些什麽，哪怕以螢火之光，再為這王朝續上一些命數也好啊！
大殿外，朱標此時立在廊下，朱棣見他是在等自己，便不由得湊了過去。
“大哥！”
“四弟，不要緊吧？父皇都說了些什麽，把你的藩地給封在什麽地方了？”
一聽提到此事，朱棣眼中也有了些躲閃的意味，朱標不明就裏，繼續追問道。
“怎麽，是父皇不準你出去就藩？”
朱棣歎了一口氣。
“嗐，沒錯，父皇多半是被那妖人蠱惑了，他要將我留在京城，半步不準離開！”
“留在京城？這是何故啊！”
朱棣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可能是那妖人挑撥我父子兄弟的關係，汙蔑我有染指大統之嫌，所以父皇這才對我倍加提防。”
朱標一聽，瞬間冒出了一絲怒火。
他確實是少有的好脾氣，但此時竟然有人敢胡言亂語，挑撥這父子兄弟之間的關係，他又如何能忍。
“這妖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行事，就算是將其九族夷滅，亦不足惜。”
朱棣有些詫異，因為朱標不像是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但此時他心中也難免有些感動。自己這大哥，終歸還是在為自己出頭。
“大哥，現在你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父皇受這妖人蠱惑以深，是聽不進你我勸諫的，要是貿然前往，再觸了黴頭，恐於事不利。”
朱標點了點頭。
“是，此事仍需從長計議。”
兩人並肩而行，朱標不由回過頭看了一眼朱棣。
“四弟，大哥一直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當這個太子，若是父皇同意，我這太子之位讓於你又有何妨？”
三言兩語，恰似驚濤拍岸。
朱棣瞬間慌了神。
“大哥，你何出此言啊！四弟我對天發誓，絕無染指皇位之心，皇天後土，實為誠鑒，若有半句假話，教我天打五雷轟，死無葬身之地！”
朱標趕忙製止。
“你和我說這做什麽，你我兄弟，難道連說說真心話都不能嗎？”
朱棣不敢大意，他不知道今日這兩人都是怎麽了，而自己也分辨不出他們哪一句是真心話，若是一言不慎，等著自己的恐怕是萬劫不複的境遇。
見朱棣不答話，朱標也隻好作罷。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找幾位國公商議一下，這妖人如此大膽行事，必不利於朝綱，若是不能將其鏟除，這大明日後還不知會是怎樣一番光景。”
“大哥，我看還是要小心行事的好，這妖人實有一番本事。”
“不用擔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見朱棣離開後，朱標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隨即他轉頭直奔李善長府邸而去。
而朝堂之上，季博昶見大明興盛，子孫後世榮景一一講給了朱元璋。
提到封狼居胥的朱棣，他捋須長笑，但隨後的叫門天子朱祁鎮，木匠皇帝朱由校，老道士朱厚熜，無一不是給朱元璋開了個眼。
“這些個混蛋，真是把我老朱家的臉給丟盡了！我一生戎馬打下的基業，豈容他們如此敗壞！”
朱元璋越說越氣，可對於這些無用的後世子孫，他除了孑然長歎以外，似乎也做不了其他的事情。
“正是因為這些個昏庸無能之輩，才葬送了我大明江山嗎？”
他目光炯然，想要從中找到原因。
季博昶搖了搖頭。
“宦官專權，天子無能，這確實是國之取滅之道，但其中還有大半隱弊是從你朱元璋手上興起的，其中大肆奉賞朱姓王侯，勳爵之後，以至於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麵。”
“你老朱家的子嗣太能生了，朝廷花錢養著這些勳貴，以糧眷鼠，無異自取滅亡，而且這些人，與民爭利，與國爭財。太平年景，雖然災禍不顯，可一旦有變，或遇饑荒，或遭戰亂，這些蛀蟲恐怕就要將你這老大帝國啃食的幹幹淨淨。”
朱元璋一陣局促。
“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這都是自家太下，他們難道不知道半點愛惜嗎？國破家亡，得千古罵名，這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
季博昶眉頭輕挑，眼中盡是玩味神情。
“仙師，我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對嗎？”
“嗯，沒什麽不對的，但你會這麽想，你的後代子孫也會這麽想嗎？坐在龍椅上的，尚且是無能之輩，叫門天子，木匠皇帝都能出現，你敢保那些藩王個個忠心？”
這一席話，說得朱元璋有些頹然。
“這自家血親都不可信，那還能指望外人嗎？”
“嗬嗬，哪一朝哪一代沒有忠臣良將？你說是為國著想，實則是不想讓手中的權力，落於旁人之手吧？自古有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你這朱家就如同是一條大船，自家的人坐上來的多了，焉有不沉之理？”
朱元璋輕吐出一口濁氣。
“仙師說的是，我知道怎麽做了。”
說完，他直接坐在了龍椅下的台階上，神情疲憊地望向身前的宮門。
“來人！”
“在！”
“去把李善長，劉伯溫一並請來。”
“是！”
這小吏還沒走出幾步，就撞見了丹闕下，正抬步而上的太子朱標，以及劉伯溫和李善長。
“下官見過太子殿下和兩位大人！”
朱標看了他一眼。
“你這是準備往何處去啊？”
“回稟殿下，下官奉聖命，請兩位前去議事。”
聽到這話，朱標有些詫異。
“好了，那我們來得正好，我這就和兩位大人一同前去。”
“可殿下，聖上隻是說要見兩位大人……”
不等朱標開口，李善長當即嗬斥道。
“混賬，太子殿下，有輔國之職，麵見聖上，還需要你的首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