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計劃用30年平天下,可老天隻給了五年半
宋太祖趙匡胤,曾經因為頂不住一名侍禦史的“正麵剛”,當場打掉了他兩顆牙齒。這名侍禦史忍痛趴在地上,把牙齒撿起來。
趙匡胤嘲諷說,什麽情況,你還要拿牙齒當證據,告朕的狀不成?侍禦史不慌不忙地答道,我告不了您,但自有史官把此事記下來。趙匡胤一聽,慌了,趕緊向侍禦史賠禮道歉,賜金帛慰問。
這件事告訴我們,宋朝的史官很牛,是一個小官員敢當麵懟皇帝的靠山。這些史官對曆任皇帝的要求都很高,即便是宋仁宗這樣難得一遇的仁君,也經常被他們在史書裏揪小辮子。
但是,有一位皇帝,宋朝的曆任史官均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簡直是他們眼中的完美帝王:薛居正《舊五代史》,說他“乃一代之英主”;歐陽修《新五代史》,稱讚他是“雄傑”“賢主”;司馬光《資治通鑒》,說他是仁君和明君……
這可不是政治壓力下的歌功頌德,因為,對於宋朝史官來說,這名完美的帝王是前朝皇帝。
1
曆史上有派出所所長當上皇帝的,有做手工當上皇帝的,有和尚當皇帝的,而柴榮(921—959年)的皇帝生涯起點,則是一個商人。
柴榮出身家道中落的富家。他有個姑姑,曾被選入後唐莊宗的後宮,後被遣散回家,途中,一眼相中了郭威(904—954年),帶著嫁妝跟著郭威跑了。當時,郭威隻是一個落魄的軍卒。
柴榮後來投奔姑父郭威,並成為郭威的養子。此時,郭威處在事業的上升期,柴榮幫助他做生意,累積資本,一度到江陵販茶。
經商的同時,隻要有空,柴榮就堅持習文練武,不僅通讀史書,而且精通武藝。絕對是個聰明、上進的年輕人。
公元947年,劉知遠稱帝,建立後漢。郭威是劉知遠的心腹,輔佐有功,一路晉升,成為統帥大軍的將相。柴榮跟隨養父,進入軍界。
後漢繼位的皇帝劉承祐(即後漢隱帝),十分忌憚擁兵在外的郭威,意欲誅殺他。事泄,郭威起兵“清君側”。劉承祐將留在京城的郭威家人殺得一幹二淨,史書說“嬰孺無免者”,連尚在繈褓中的郭威兒子,也殺了。
郭威於是在澶州發動兵變,黃袍加身,建立後周(951—960年)。10年後,趙匡胤如法炮製,建立大宋,終結了後周的曆史。這是後話。
郭威做了3年皇帝,就因病去世,年僅51歲。因為他的家人已被後漢隱帝殺光,使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考慮皇位繼承人時,養子柴榮就是第一人選。
郭威稱帝後,有意讓柴榮掌管軍隊,以立軍功,樹威望,但在後周開國功勳、樞密使王峻等人的阻撓下,此事隻能擱置下來。
後周立國的第二年,慕容彥超在兗州造反,柴榮請求帶兵平叛,郭威也公開表示支持,說:“如朕不可行,當使澶州兒子(指柴榮)擊賊,方辦吾事。”王峻不願柴榮帶兵,最終隻得由郭威率軍親征。
在逝世前一年,郭威察覺到王峻的野心,將他軟禁起來。當天退朝後,郭威向太師馮道等人哭訴,說王峻欺人太甚,欲盡逐大臣,翦除朕的羽翼。朕隻有一子(指養子柴榮),他也要從中離間我們。
通氣工作做完,第二天直接貶王峻為商州司馬。然後,升任柴榮為開封尹,封晉王。這樣,柴榮繼承皇位的局勢,已經很明朗。
不過,時任禁軍係統高級將領的李重進,是郭威的外甥,有可能成為柴榮順利繼位的障礙。郭威對此了然於胸,故在後周權力交接的關鍵時期,召李重進進宮,交代後事,命李重進當著他的麵跪拜柴榮,“以定君臣之分”。
954年,郭威駕崩,34歲的柴榮繼位,是為後周世宗。
2
柴榮繼位,並不意味著萬事大吉。恰恰相反,真正的考驗才到來。
如果你略懂五代史,肯定會對那個時代流水線般生產皇帝的流程印象深刻。整個五代時期,共54年,換了8個姓,出了14個皇帝,平均不到4年就換一個皇帝。
皇帝上位的方式,也很多樣化。其中,父子(包括養父子)傳位的形式,僅有5個,約占三分之一。最關鍵的是,通過父親(包括養父)傳位的繼承者,政權壽命大多不長。在柴榮之前,後唐李從厚從父親李嗣源那裏繼位,不到一年即被奪;後漢劉承祐繼承父親劉知遠的皇位,兩年即亡;後晉石重貴時間稍長一點,從養父石敬瑭那兒繼位,但不到四年就被契丹人擄走了。剛上位的柴榮,一想到這些離自己很近的曆史,估計肝兒都顫了。
事實也是如此。柴榮繼位不到10天,北漢開國君主劉崇聽說郭威死了,立馬聯合契丹,發兵五萬,進攻後周,想趁著新君立身未穩,滅掉後周。
柴榮決定禦駕親征。但他的決定,卻換來了朝廷上的群嘲。以太師馮道為首的群臣,一個個站出來竭力反對。當時的對話是這樣的——
柴榮:劉崇趁我國喪,聞我新立,自以為是吞並天下的時機到了,用心險惡,我不可不親征。想當年唐太宗創業,無不親征,我又何懼?
馮道:陛下不能和唐太宗比。
柴榮:我兵強馬壯,破劉崇必如泰山壓卵。
馮道:陛下你不是泰山。
柴榮被懟得一臉黑線。這個馮道,是五代時期的不倒翁,曆仕四朝十帝,始終擔任將相、三公、三師之位。亂世中,沒有什麽忠君觀念,隻忠於實力派,誰贏了就聽誰的。整個時代的風氣,都是如此。
軍隊更是如此。五代時期,兵驕將悍,戰勝則擅兵挾主,戰敗則倒戈投敵。
柴榮的困境,外有強敵臨境,內有準投降派在觀望站隊。這逼迫他更加必須親征,在前線應對任何突發事變。
兩軍戰於高平(今屬山西晉城)。剛開打,後周右路軍就崩了。大將樊愛能、何徽望賊而遁,千餘人投降了北漢,南逃的數千人則沿途劫掠糧草。柴榮下令禁止劫掠,樊愛能、何徽均不聽。設想一下,如果柴榮沒有禦駕親征,樊、何極有可能倒戈一擊,打回開封,將毫無威望的新皇帝幹掉。要知道,將領前線戰敗後,掉頭滅掉故主,擁立新君,幾乎是五代權力更替的一項“傳統”。
關鍵時刻,柴榮親率軍隊,冒著弓箭,督促諸將奮戰,直到斬殺北漢驍將張元徽。
後周打贏了。柴榮的皇位,穩了。
明清之際大思想家王夫之說,經過高平之戰,“主乃成乎其為主,臣乃成乎其為臣”。他還說,柴榮坐穩天下,不是依靠養父郭威,而是靠自己“以死生為生民請命”,拚了自己一條命,打贏高平之戰的回報。
3
高平之戰後,終於樹立了威信的柴榮,開始整肅軍隊,並拉開了被後世稱為“周世宗改革”的序幕。
第一件事,是斬殺望敵而退的降將。當時,樊愛能是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何徽是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二人位高權重。但鑒於二人在高平之戰中的表現,柴榮毫不手軟,果斷處死,同時處死的還有二人所部軍將70餘人。經過這次大規模的殺伐立威,“驕將惰卒,始知所懼”。
柴榮經常對身邊的人說,高平之戰是檢驗我們軍隊戰鬥力的一戰,可惜臨敵不堪一戰,差點喪敗,“兵在精不在眾,宜令一一點選”。由此,後周開始挑選精銳士兵留充禁軍,裁汰老弱之兵。當時,全國的勇士猛人,基本都在地方節鎮,柴榮於是公開招募武藝高強的人充當殿前軍,設殿前都點檢統一指揮禁軍。
在柴榮的強力整頓下,初步扭轉了兵力外強內弱的局麵,中央禁軍已經比地方節鎮強大。後周的軍隊戰鬥力因此大大提高,史書說是“士卒精強,近代無比,征伐四方,所向皆捷”。柴榮死後,趙匡胤以殿前都點檢為資本,演出了黃袍加身的戲碼。上台後,擔心曆史重演,於是改變了柴榮強化禁軍戰鬥力的做法,反其道而行,通過剝奪將帥兵權、推行更戍法等措施,嚴重削弱了宋代軍隊的戰鬥力。這是後話。
除了軍事,在經濟、人事、法律等諸多方麵,柴榮都有相應的重磅改革措施。
中國曆史上出了幾個以“毀佛”聞名的皇帝,柴榮是其中一個。清代攤丁入畝以前,很長的曆史時段內,政府都按人頭征稅,這導致很多人以遁入空門的方式,不事生產,躲避賦稅。當僧尼的人數超過正常的比例,一個國家(尤其是非大一統的朝代,比如南朝、五代)就會因勞動力嚴重不足而被拖垮。柴榮改革之前,後周境內平均每個縣有20多家寺院。佛教興盛到這種程度——寺院銷銅錢造佛像,造成了流通錢幣嚴重短缺。
柴榮繼位第二年,下令大廢國中佛寺,規定有國家許可的寺院才能保留,其他一律廢除。因為佛教信仰關乎因果報應,很多官員對毀佛心有忌憚,柴榮親自帶頭,砸毀了一尊別人不敢冒犯的觀音銅像。他說:
“卿輩勿以毀佛為疑。夫佛以善道化人,苟誌於善,斯奉佛矣。”
“吾聞佛說以身世為妄,而以利人為急,使其真身尚在,苟利於世,猶欲割截,況此銅像,豈有所惜哉?”
拜佛不一定是真心奉佛,行善才是真心奉佛。佛祖願以真身救世人,如今犧牲銅像,造福天下,肯定更加在所不惜。柴榮的說辭,放在今天,仍然很有說服力。
在他的推動下,最終廢除寺院3萬餘所,6萬多名僧尼還籍。佛像被銷毀後,重新用於鑄造錢幣,恢複經濟。
柴榮的另一項改革措施,是恢複五代以來淪為形式的科舉製度,注重人才選拔。有一年,禮部草率錄取了16名進士,他知道後,親自組織重考,最後僅錄取4人。他還多次以“失於選士”為由,處分主考官。
難得的是,他不是一個機械的規則主義者,而是強調製度與破格相結合。
柴榮想任用小吏出身的魏仁浦為樞密使,有人反對,理由不是魏仁浦能力不行,是說他非由科舉出身。柴榮當場反駁說:“自古以來,明君都是用有文才武略的人輔佐自己,這些人難道都是科舉出身嗎?”最終還是破格任用魏仁浦為相。
趙匡胤極為敬畏的後周名臣王樸,也是柴榮破格提拔的。趙匡胤建立大宋後,曾指著自己的黃袍對近臣感慨說:“王樸如果還活著,我穿不了這黃袍。”
柴榮虛心納諫,在曆史上也很出名。他說過:“言之不入,罪實在予。”意思是,你們盡管講,講錯了算我的。在位期間,他從未因言論問題殺害過一個大臣。
作為“五代第一明君”,柴榮最為人欣賞的地方,其實是他的權力觀。儒家雖然一直講“民貴君輕”,但曆史上的皇帝沒幾個真心認同,他們講得最多的是兩點:第一,百姓愚昧,要朝廷來開導;第二,百姓狡詐,要好好管理。柴榮的認識,卻完全不同。以下是他與近臣的兩次對話——
臣子:現在的老百姓,壞得很。
柴榮:這樣看不對,這是因為當地的官員沒選好,讓百姓遭殃了,他們才會去做壞事。
臣子:淮南鬧饑荒,您下詔要求貸米給饑民賑災,但是百姓窮困,我怕他們償還不了啊。
柴榮:百姓是朕的子民,天底下哪有兒子餓肚子,而父親不管的?誰又要求他們一定要償還呢?
柴榮曾問王樸,你看朕能當幾年皇帝?王樸懂玄學,答道:“以我所學預測,可以當30年;30年後,我就不知道了。”柴榮聽了很高興,向王樸吐露了他的理想:“若如卿所言,朕當以十年開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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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柴榮繼位的第一天起,他就篤定地按照他的第一個十年計劃在推進工作。
他的改革,強國富民,最終目的是“開拓天下”。用曆史教科書的話說,統一中國是當時的曆史趨勢,符合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後周位處中原,北有遼國和北漢,南有南唐、後蜀、南漢等政權。如何推進統一進程,這裏涉及中國曆史的一個重要戰略問題:“先南後北”,還是“先北後南”?
樞密使王樸為柴榮獻上《平邊策》,按照王樸的設計,後周應該先滅南唐、南漢,次取巴蜀,再次而幽、雲,最後攻取北漢。這是典型的“先南後北”而且“先東後西”戰略。後來北宋的統一進程,大體上與此類似,但略有不同。北宋趙匡胤、趙光義兩任皇帝,采取“先南後北”,但又“先西後東”的策略,最終實現了相對的大一統。但正因為北宋太過強調先易後難,以致在滅掉五代十國之後,國力消退,始終都無法從遼國手中奪回幽雲十六州,成為宋人永遠的痛。
柴榮的做法,其實跟王樸的策略,以及後來北宋的操作,都不一樣。他有自己的一套謀略。他先派大將西征,不到半年,攻取了後蜀的秦、鳳、成、階四州。隨後,開始南征。他三次禦駕南征,最終拿下南唐的江北十四州。
就在所有人認為柴榮要滅掉南唐,連南唐都自認國祚不保、遣使求和的時候,柴榮卻對南唐使者說,劃江而治就好了,我在位時,絕對不會滅你的國,至於後世我就不打包票了。
這個時候,柴榮已經將他的目標鎖定在最強大的敵人——遼國。
我們可以複盤一下柴榮的整個計劃:他先攻打並不強大的後蜀,取了4個州,但未滅人國,可見是出於練手和震懾的目的;接著攻打南方最強大的南唐,取了江北之地,仍未滅人國,目的仍然是震懾,讓所有南方的政權都老老實實別動,奉我為正朔。
他應該是一個民族意識很強的國君,心目中真正的敵人是遼國,他要幹掉遼國,奪回幽雲十六州。所以針對北方,他也沒有先打北漢,而是直奔幽雲而去。這一點,與王樸倒是意見相同,一定要先奪幽雲,再打北漢。
為什麽要先幽燕後北漢呢?王樸分析得很有道理,他說,幽燕既下,則北漢“不足以為邊患,可為後圖。候其便,則一削以平之”;如果先北漢而後幽燕,雖北漢可滅,然已師老兵疲,幽燕難下。後來的北宋則反過來,先打了北漢,再去奪幽雲,結果真的錯失窗口期,怎麽都奪不回來。這是後話。
柴榮在震懾了南方政權之後,按計劃出兵遼國,還基於一個現實的考慮。當時的遼國,國力雖強,但矛盾激烈。時任皇帝遼穆宗,晚上喝酒,白天睡覺,被國人稱為“睡王”。以遼國的國力,來一個昏君,中原政權收複幽燕還有勝算,若是來一個明君,基本就沒戲了。柴榮攻打遼國,正是想抓住其內亂的政治窗口期。
959年,柴榮在位的第六個年頭。農曆三月,他率軍北上伐遼,勢如破竹,接連收複瀛、莫、易三州,以及瓦橋、益津、淤口三關,僅用了42天。這對遼國的震懾很大,史書說,遼國“凡蕃部之在幽州者,亦連宵遁去”。
五月,柴榮正要乘勝進取幽州,卻突然患病。傳說他行至一地,詢問當地人地名,對之“病龍台”,他聽完默然。病情加重。回到開封,六月病逝,年僅39歲。
後來,宋真宗趙恒曾無限惋惜地說:“(柴榮)非遇疾班師,則克複幽薊矣。”
王夫之複盤並對比了柴榮、王樸和趙匡胤三人的統一戰略,推柴榮為第一,王樸第二,趙匡胤第三。他深有感觸地說:“其有疾而竟不克者,天也;其略則實足以一天下,而紹漢唐者也。天假之年,中原其底定乎!”
曆史無法假設,而老天如果再給柴榮一些時間,曆史會往哪裏走?這成為古今無數讀史者,心中無解的謎團,永遠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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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榮希望用30年致太平,可惜老天隻給了他五年半時間,這對於一個想要有大作為的統治者而言,實在太吝嗇了。
考察曆史上一些公認的治世,它們的創造者,在位時間通常在10年至25年之間——
文景之治的締造者:漢文帝在位23年,漢景帝在位16年;
孝宣中興的締造者:漢宣帝在位26年;
開皇之治的締造者:隋文帝在位24年;
貞觀之治的締造者:唐太宗在位23年;
仁宣之治的實際締造者:明宣宗在位10年(他老爸明仁宗在位10個月,兒子拉他沾光)……
當然,一個統治者在位時間太長,往往也不是好事。一般來說,在位時間超過40年的皇帝,後期容易昏聵怠政,釀成政治惡果。比如,曆史上這些“晚節不保”的著名皇帝——
漢武帝,在位54年;梁武帝,在位48年;唐玄宗,在位44年;嘉靖、萬曆這兩個皇帝,在位都超過40年;乾隆帝,在位60年……
從兩方麵來看,柴榮30年的預期,確實是一個相當理性的判斷。在亂世末期,締造一個治世的時間,會比大一統朝代長一些。曆史上的治世,與柴榮的情況最具可比性的,應該是隋朝開國皇帝楊堅的開皇之治。楊堅在位24年,可見柴榮自我預期30年,很實在、合理。再長了,可能會墮入老人政治的陷阱,這也是柴榮極力想避免的。
可惜,如今這一切,隻能是我們的事後推論而已。
而柴榮真正厲害的地方則在於,哪怕他隻有五年半的時間,他仍然贏得了曆史的至高評價。他在位五年半獲得的口碑,不亞於治世明君的十年二十年。
歐陽修對柴榮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在《新五代史》裏讚道:
“世宗(柴榮)區區五六年間,取秦隴,平淮右,複三關,威武之聲震懾夷夏。而方內延儒學文章之士,考製度,修《通禮》,定《正樂》,議《刑統》,其製作之法皆可施於後世。其為人明達英果,論議偉然……其英武之材可謂雄傑,及其虛心聽納,用人不疑,豈非所謂賢主哉?”
司馬光寫史,對曆代皇帝持論頗為苛刻,但他同樣對柴榮不吝讚譽:
“若周世宗,可謂仁矣,不愛其身而愛民。若周世宗,可謂明矣,不以無益廢有益。”
當代史學家,亦公認柴榮是中國曆史上繼唐太宗之後,又一個取得治國治軍突出成就的統治者。史學界認為,柴榮在他的曆史時代,取得了三個重要成就:第一,五代時期數十年分崩離析的殘局,到柴榮統治時期,才有了統一的端緒;第二,唐末五代以來,軍閥混戰中遭受嚴重破壞的社會經濟,到柴榮統治時期,才有了複蘇的轉機;第三,由於統一的端緒和經濟複蘇的轉機的出現,以及對內的全麵改革,對外的軍事行動都卓有成效,使人們在分裂動亂的局勢下,在存亡未卜的命運中看到了光明,看到了希望。
我讀曆史,理性多於感性,但有時讀到曆史中的大小人物,讀到扼腕痛惜處,仍不免感性蓋過理性。不過,就算是感性代入曆史,我也很少去假設曆史。可是,就在寫作本文的時候,我的腦海裏卻一直在想著,柴榮若不死,中國曆史會怎樣呢?
也許這就是柴榮的魅力,他可以穿透曆史事實與虛擬曆史的壁壘,讓人在無限的惋惜中,去探索中國曆史的另一種可能性。盡管,這種可能性終究隻是一團無解的迷思。
天意難測,曆史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