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阿通下山回到寺裏,走進自己房間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一種孤單、寂寞的情緒所籠罩著。

這是為什麽呢?

自己不是一直都這麽孤零零的嗎?寺裏至少還有其他人,有燭火,有亮光。而山上的三天,都是在寂靜的黑夜中度過的。並且,隻有澤庵師父跟自己兩個人而已——可是為什麽,自己回到寺裏之後,反而覺得更加寂寞?

這個十七歲的少女,很想搞清楚自己的情緒。她手托著臉,坐在窗前的小木桌旁,一動不動。

“我知道了!”

阿通似乎明白了情緒變化的根源。寂寞的感覺就像饑餓一樣,並不是一種外在的東西。如果內心得不到滿足,就會感到寂寞。

寺裏麵看起來很熱鬧,人進人出,燈火通明,但這些都無法治愈她內心的寂寞。

在山上,有的隻是樹木、山石、雲霧和無盡的黑暗,但澤庵卻跟她在一起。他就像一盞明燈,能看透阿通的內心。他的那些話是如此溫暖、如此智慧,讓人倍感振奮。

“是不是澤庵師父不在,才使我感到如此寂寞呢?”

想到這兒,阿通站起身來。

可是,這個澤庵自從處置完武藏之後,就一直跟姬路城的家臣們在客廳商量事情。回到村裏,他一直在忙,根本沒空和自己談心。

這麽一想,阿通又坐了下來。此刻,她多麽希望自己身邊能有一個知己。俗話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阿通需要的就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他能了解自己,能鼓勵自己。

她真的非常需要這種朋友,渴求之情幾乎到了無法自持的程度。

那支笛子——作為雙親的遺物,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但是,僅憑這支小小的竹笛是無法慰藉她的心靈的,她需要一個能傾吐心聲的對象。

“真難受……”此時,她又忍不住想起又八的冷酷與絕情,不禁淚如泉湧,連桌麵上都形成了一小攤水漬。怨恨、憤怒、孤獨一時間湧上阿通的心頭,她的太陽穴青筋暴突,隨後頭就一陣陣地疼起來。

這時,有人輕輕拉開了門。

不知何時,寺院裏已被暮色籠罩,從門縫中依稀可見廚房裏跳動的爐火。

“哎呀!原來你在這兒啊……我都在寺裏待了一整天了!”阿杉婆自言自語著走進屋。

“啊!是嬸嬸啊!”阿通急忙拿出坐墊,阿杉婆連聲謝也沒說,就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胖胖的身體看起來像個木魚。

“媳婦!”阿杉婆的表情顯得很嚴肅。

“是!”阿通有些緊張,她雙手伏地回禮。

“我過來是想知道你究竟是怎麽想的,另外還有些事要跟你說。剛才,我一直在跟澤庵和尚,以及姬路城的武士們商量事情。這兒的和尚真沒禮貌,連杯茶水都沒給我倒,渴死我了!你先給我倒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