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陽春麵

這所謂的麵攤,蜷在花街的最末尾的小房子門口,隻擺了兩張布滿灰塵的破舊木桌,長條板凳更是缺了一條腿,才一碰就吱呀作響。

薑皎站在麵攤外,看著麵前寥落的景象,卻沒有半點的心灰意冷。

她默默挽起袖口,準備今日收拾妥當,等到明個一早,就重新開張。

既然要做。

就要做到最好。

她不僅是這個世界的薑皎

還是二十一世紀最年輕的米其林廚師。

曾有多少人,為了吃一道她親手做的菜肴,不惜花費巨額,甚至還得排上整年的隊。

由她薑皎開的店,即使隻一處破敗不堪的麵攤,也將有著非同尋常的美味。

至於薑家…

薑皎眯起眼,清瘦的小臉上布滿寒霜。

先是想要她的命,再又是連番羞辱,還連薑棄也奪了去。

她從來都並非是個大度的人,今日種種,更都已牢記於心!

“哎,這破地方怎還有人了?”

薑皎正收拾著,身後忽有一道脆亮的嗓音出來。

她回過頭,看到了一身著紅衣,姿容相當豔麗的女子。

女子眯著眼,站在路的另一端,正抬眼瞧著薑皎。

“明個會重新出攤,賣陽春麵。”

薑皎拍了拍掌心的灰,向著紅衣女子微一頷首,本著不錯過任何一個顧客的心態,熱情招呼道:

“這位姑娘,明個開業第一天有活動,歡迎過來品嚐。”

“活動?”

許是天底下大多的女子,都對這兩個字缺乏抵抗能力,她當即點了頭,豪氣道:

“成!我明個一起床就過來,不過你這下午還開門吧?”

怎還起了床就是下午?

薑皎雖有些疑惑,但還是微微頷首,道:

“開的。”

“那就好,到時候我帶著姐妹們,都來捧你的場!”

紅衣女子勾唇一笑。

有微風卷著一點酒氣,傳入薑皎鼻息。

她正在擦桌子的動作一頓,心裏麵似乎明白了什麽,但還是對紅衣女子投出滿含善意的一眼。

不遠處的餛飩鋪門口,一中年婦人正翹首張望,等著紅衣女子搖搖晃晃地離去後,她連忙小跑上前,道:

“小姑娘,你可知道那是個什麽人?竟還同她閑扯上了。”

薑皎抹了把汗,桌椅都已擦的差不多,也該去刷一刷鍋灶,等到都忙完了,還得去市場買些碗筷和米麵油之類的必需品。

她抽出空,才問:

“她怎了?”

婦人得了薑皎的應聲,立刻來了勁兒。

“你可是不知道,那女子是附近迎春樓的!”

“迎春樓?”

“就是青樓!”

婦人一拍巴掌,說到興起,她徑自尋了條長凳坐下,繼續道:

“裏麵都是些賣身子的下賤東西,總是帶著一身的臊臭氣,誰知道她們有沒有什麽髒病...哎呦,這說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薑皎擦淨了手,對婦人所言並無多少在意,隻淡淡道:

“若非生活所迫,她們也不至於淪落至此。”

婦人一怔,望向她的眼神,頓時多了些古怪。

“你這小姑娘,怎還願意牽扯上那些不幹不淨的人了?這莫不成,你也想去當個...”

她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了不對,連忙轉了口:

“這攤子都空了好些年了,你跑這來做什麽?”

“當然是做生意了。”

薑皎拎起空桶,打算再去打些水來,但婦人卻不依不饒,跟著她繼續問:

“做生意?你還能做生意?”

她滿麵訝然。

仿若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般。

甚至還斜著眼,從上到下的打量了薑皎一番,婦人嗤笑一聲,擺著手道

“哎呦,瞧你這歲數,有過十五了嗎?就出來拋頭露麵的,還做什麽陽春麵?”

薑皎已聽得有些煩了。

這人是哪跑出來的,胡言亂語這麽一大堆。

全是廢話。

她沒再理會,拎著水桶就要進屋。

婦人許是沒說夠,咂了咂嘴,同薑皎單薄的背影喊道:

“姑娘,你以後就叫我春蓮嬸吧,嬸子家在隔壁,就是那餛飩鋪子,你晚些若是有空,可以到我那去坐坐。許是嚐完了我家的餛飩,你也不用費空閑,去忙你這營生了啊!”

薑皎轉身關門。

連應都未應上一聲。

隻留下李春蓮獨自坐在門口,小聲嘀咕著:

“這花街瞧著又髒又破,倒是有不少人往這奔著來,不過一個小姑娘,能做出什麽好吃的東西,估計沒幾天就要走了,也影響不到我家的買賣。”

她放了心,搖著粗壯的水桶腰,頭也不回地走了。

薑皎去後院打了一桶水,將鍋灶徹底清洗了一遍,之後就揣著身上唯一值錢的物件出了門。

隨意尋了一家當鋪。

她將一赤紅圓月形的玉佩,遞到了掌櫃麵前。

“我要當這個,出個價吧。”

掌櫃接了玉佩,眼睛先是一亮,但又在看到玉佩中心處的裂痕時,搖了搖頭。

“這玉佩成色極好,本該價值不菲,但這裂損實在太過嚴重,我最多能給你二兩銀子。”

薑皎在心裏算了算。

這個世界的二兩銀子,相當於二百文錢,也就是兩百塊左右的樣子。

對於她這剛剛起步的買賣來說,實在過於可憐了些,估計等買完了必需品後,一文都剩不下。

薑皎又走了兩家當鋪,最後以二兩五十文的價錢,當掉了玉佩。

她揣著銀子,在心裏默默感謝了一番,那在之前救下的男子。

若不是他給的玉佩,從薑家離開時,隻帶了兩袖清風的薑皎,還真沒辦法操持起麵攤來。

薑皎買了些碗筷米麵,又到豬肉販子手裏,切了些不攙半點瘦肉的肥膘,以及兩塊被剔的幹幹淨淨的大骨頭。

菜品置辦的齊整後。

她又開始對著桌椅板凳發愁。

這些大件兒能修則修,修不成也隻能再重新買些。

能到全都籌備好,天色和錢袋子一並徹底沉了下去。

薑皎卻還休息不得

將清洗好的大骨頭丟進鍋裏,簡單煮了個開,再撇去浮沫,繼續小火悶煮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

有淡淡的肉香氣悄然散開。

薑皎蓋著外套,蜷在冷硬的床板上,緩緩闔上了眼

天還未亮。

第一捧麵已經下了鍋。

沸水濺出幾滴殘痕,細麵隨著水波起起伏伏,在將要熟透時,幾顆小白菜被丟在了一旁。

一旁的骨頭湯,經了一夜的熬煮,已徹底成了誘人的淡白色。

薑皎先舀了一勺凝成白脂的豬油,又點上些許鹽粒,當她舀起滾開的骨頭湯,潑進碗中時。

一瞬間。

香飄三裏。

毫不起眼的陽春麵攤,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