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潮汕熱粥
花街雖向來三教九流眾多。
然官府之人，前來走了一通，又灰溜溜離開的場景，屬實過於離奇了些。
導致一時之間，連其他街坊瞧向薑皎的眼神，都帶了些不對。
李春蓮更是連忙跑回餛飩鋪關緊門窗，生怕被牽連到。
薑皎暫關了麵攤。
循著花街一路向前，找到了一處堆滿了各色木料半成品門房。
她在半開的門上敲了兩下，朗聲問：
“掌櫃的在嗎？我想修一修桌子。”
“在！”
有渾厚的應聲響起。
門被從內拽開，露出一張黝黑憨厚的麵孔。
高壯的男子手執刻刀，垂下眼才看到了薑皎，他先是一愣，然後撓著頭，有些疑惑地問：
“這不是麵攤的小老板嗎？怎又有桌椅壞了？”
薑皎之前準備重開麵攤時，就找過他來修理桌椅，不僅木匠活做的好，且要價便宜，可謂相當之良心。
“是。”
她點點頭，看了眼他手裏的刻刀，不留痕跡的向後退了兩步。
“攤裏的桌子被劃出條痕，敢問掌櫃大哥，可否有時間跟我過去看一眼？”
“掌櫃大哥？”
縱使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稱呼，高壯男子還是愣了一愣，麵上更是浮起一抹紅來，連忙擺著手道：
“不用如此客氣的，我叫段方平，你若不嫌棄的話，喊我一聲段哥就行了。”
“那就麻煩段哥了。”
“不麻煩的，你等我一下，我收拾下工具，馬上就跟你過去！”
段方平他生了一副高大粗壯的相貌，但說起來話卻是輕聲細語的，仿生怕嚇著薑皎這個小姑娘。
也不多做言語。
他直接回去收拾好了東西。
快到薑皎連客氣話，都沒說得出來。
段方平跟著薑皎回到麵攤，布滿粗繭的大掌擦過桌麵的刀痕，他神情一鬆，道：
“還好，雖因年頭長了，使著桌子的木料有些軟，沒辦法修補，但隻要磨平的話，還能繼續用一段時日。”
聽了這話，薑皎也是長出了一口氣。
雖最近賣了幾碗麵，但生意都是靠蘇嬌嬌及那些姑娘們照顧，賺的銀子並不多。
一張新桌子可貴得很，且麵攤剛開始營生，還有不少物件要置辦，她又哪裏掏的起這個價錢。
“多謝了，需要多少銀子？”
薑皎將幹癟的錢包攥在掌心，免得讓段方平看了笑話。
“不用。”
段方平抹了把汗，很快將桌麵的刀痕磨平，然後向著薑皎憨厚一笑。
“都是街坊鄰居的，況且這痕跡也不深，我簡單給他磨一下就好，等日後你需要買新桌子，再來照顧我的生意就好了。”
“這哪裏能行？”
薑皎搖著頭，將錢袋飛快塞進了口袋，生怕段方平反悔，她很是熱情地問：
“段大哥用過飯了嗎？”
“我用...”
段方平話說到一半，肚腹忽傳來一陣喧嚷聲響。
忙了一整日的木匠活。
他哪裏空閑去用什麽飯食。
段方平的麵色在瞬間漲成黑紅，本就不善言辭的嘴，更急到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仿看不見他的窘迫般，薑皎順勢道：
“我早間熬了一鍋熱粥，準備當成新菜上的，不過未確定味道如何，勞煩大哥幫我嚐個味道？”
“太過勞煩你...”
段方平本想拒絕。
但薑皎此時已經掀開了鍋蓋。
濃鬱的米香氣在瞬間闖入鼻息。
同尋常的粥不同，出自薑皎手中的熱粥，除了米食慣有味道之外，還夾雜一縷縹緲難捉的鮮氣。
薑皎用麵碗盛出一碗粥，視線掃過剩下的龍葵，她雖盛出一碟子，心裏卻在不停搖頭。
熱粥和甜食並無相配。
果然還得醃些泡菜做佐才行。
早在味道散開的一瞬間，段方平就已口舌生津，那些拒絕的話，更是也都隨著口水，咽進了肚子裏麵。
他盯著麵前，那碗好似平平無奇的熱粥，顫聲道：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
薑皎遞過勺子，笑道：
“請，不夠的話，鍋裏麵還有。”
段方平此時已來不及道謝，近乎急切的接過勺子，連燙都顧不及，舀起一大勺熱粥，送進了口中。
香糯綿滑的口感，在瞬間占據了所有感官。
緊接著。
就是略帶鹹鮮的美妙滋味。
每一粒米都柔香鬆軟，卻又粒粒分明，偶爾能咬到一塊略微不同的口感，又會在下一秒，悄然融化在了舌尖。
熱粥這等食物，怕是連幾歲的小娃娃，都會去做。
但是這等味道的…
段方平還是頭一次嚐到。
他並不知曉皇帝每日所食，是何等珍饈，可麵前這碗熱粥，卻讓他這輩子都料想不及。
一碗粥很快見了底，就連碗底的米粒，都被他小心翼翼地挑進口中，半點不敢錯過。
勺子將最後一點米湯刮進口中，段方平咂了咂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可否，再來一碗？”
他飯量雖是不小，若粥的話，能喝個二三碗，但換成薑皎所做，怕是一鍋都不夠。
“當然。”
薑皎連忙又盛了滿滿一大碗遞過去。
等到第五碗見了底，段方平才緩了口氣，邊寶貝似的抿著剩下的粥底，他舔著嘴唇問：
“老板，你這粥做的，為何這般好吃？”
“也沒什麽特殊的。”
薑皎想了想，解釋道：
“不過借用了潮汕粥的做法，不過食材有限，所以簡略了些，隻先用小蝦煸出蝦油，再炒香菇片，同米一起烹煮，以鹽佐味，臨出鍋前撒上蔥花和香菜末。”
話到此處。
薑皎不禁搖了搖頭，連秀氣的眉也跟著皺了起來，仿若頗為不滿一般。
“畢竟沒有砂鍋，又缺瑤柱和河蟹提鮮，煮出來的粥到底少了些味道，隻配叫做熱粥了。”
段方平聽得愣了神。
在他嚐來世間難尋的美味，放到薑皎的眼裏，竟如此不完美。
他咬著勺子，含糊不清地道：
“老板，我覺得這已經很好…不不，是非常好吃了！我這輩子都沒嚐過這麽好喝的粥！”
“歡迎以後常來。”
“這是自然！”
段方平連連點頭，將最後一粒米送進口中，他又偷偷抿掉碗邊的米湯，這才戀戀不舍地離去。
晚飯被段方平吃了個精光，薑皎看了看天色，見時辰還早，幹脆提起籃子，打算到市場裏去逛一逛。
既然準備要上新菜，那有些東西，也就都該預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