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案子有難度

看了一眼放在麵前的錄音筆,於桂香並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的神色。攏了攏頭發,開始慢慢的說起了那天。

“那天,我從醫院出來之後,先去了永春路菜市場。薛先生喜歡吃那裏老麵兒饅頭。然後我又買了牛肉,現在還凍在廚房冰箱裏。也不知道這幾天有沒有停過電……”

衛明擺了擺手,阻止了一旁方婷打斷於桂香的企圖。

“買完菜我去302車站坐車,車上我還打了個盹兒,差點坐過站了。都是因為前一天在醫院沒有睡好。進了小區,我座了班車,回到別墅差不多是十點…….”

衛明聽的很認真,但他關注的卻不是內容。她的筆錄衛明都已經能夠背下來了。他關注的是,於桂香在說這些時的神態和身體的細微動作。讓他意識中的複製體更加具體鮮活。

這對衛明來說是一種危險的做法。他的心理醫生Mary絕對不會允許他這麽做。因為這不僅僅是會加重病情那麽簡單。

意識中的複製體越鮮活具體,對衛明本身的意識影響就會越大。代入感越強,兩個意識的分離就越困難。自我認知就會越發混亂。

就像照鏡子,如果鏡子裏隻有你自己,那很容易的就能確認你自己。而當鏡子裏出現了很多人形的時候,你就會混亂。而當這些人形非常具體,並且還會讓你有清晰的代入感之後,你就不光會混亂,有可能還會認錯。

衛明非常清楚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選擇這麽做。或者也可以說,是無法讓自己的不這麽做。

這就是他的天賦,這同樣也是他的詛咒,他無法擺脫更無法阻止。

“……那些死人把我嚇壞了,我趕緊跑上樓,找到了薛先生之後就報了警,再後來警察就來了,你們的同事也給我做了筆錄,我還簽了字。”

於桂香的敘述很正常,無論語速還是表情都毫無異樣。但也就是因為正常,所以才更讓人感到恐怖。她在描述的是一個數條人命的凶殺現場。方婷和何欽都感到背脊一陣陣發涼。

而在於桂香敘述結束的同時,衛明卻感受了一種新的情緒。

平靜,滿足!

與這個情緒對應的,卻是薛家七口人死亡的結果。即便衛明已經確定於桂香就是這次凶案的凶手之一。但真當他確切的感受到這種情緒時,依然感到非常震驚。

衛明的天賦讓他接觸的惡性案件遠比其他同行要多。但像於桂香這樣的個案也還是非常罕見的。

在殺人之後心裏得到滿足,會感到平靜。她對殺人沒有絲毫悔意,她的道德觀已經完全扭曲。這種極端徹底的心理變態,已經不能在稱之為病態。她已經重新構建的穩固的價值觀。

是什麽樣的經曆才會把一個人變成這樣?

方婷看了衛明一眼,後者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方婷便繼續問道:“說說薛家的其他人,你和他們生活在一起這麽久,知不知道他們有什麽仇人,或者最近得罪了什麽了人。或者,隨便關於他們的事都行。”

於桂香說道:“這個我真不知道。這家人平日裏都…….”

衛明注意到於桂香在說話之前,表情有了極微小的變化,而下一刻他終於感覺到了負麵情緒了!

厭惡!

她口中的薛家人,都是一些有問題的人。每個人的身上都有各種各樣的毛病。

每個人的形象都十分負麵:貪財,好色,懶惰,虛榮…….

就像在照顧薛平時那種發自內心的幸福感一樣。在描述薛家七個人的時候,她的厭惡也是發自內心的。

同樣一家人,在於桂香的心裏確實完全兩極的態度。

為什麽?

薛平和他的家人有什麽不同?

全部說完之後,於桂香還特意看了錄音筆一眼:“都錄好嗎,那天的事太可怕了,我真不想再回憶那天的事了。”

得到了方婷的確認之後,於桂香很自然的吃光了剩下的飯菜,然後帶著餐具到衛生間衝洗幹淨。

衛明皺著眉頭看著她做完這一切。心說,還真是不給一點機會。

於桂香大方的讓薛貴吃了她帶來的飯菜,這種行為有點刻意,但也同時側麵證明飯菜沒有什麽問題。

但衛明意識中的複製體卻不這麽“想”。所以衛明對這飯菜很好奇,原本是想弄點回去化驗。但她一點都沒他們留下。

走出病房,那位薛平的信托基金經理人主動走了過來。

他雙手遞出了名片,說道:“衛老師您好,我是陸明。薛平先生設立的信托基金在我公司的管理之下。我被委派全權處理薛平先生的相關事宜。”

衛明說道:“監護人?”

陸明說道:“代理監護人的手續正在辦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衛明輕輕點頭:“了解。”

陸明說道:“以後少不了要打交道,還請多多關照。有需要請一定給我電話。”

衛明說道:“有需要的話,一定會。”

陸明說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工作了。”

與這位金托基金經理人分開之後,衛明就去找到了主治醫生,詢問薛平的身體情況。

“你好,我是衛明。”

“你好,袁媛。”

女醫生保養的非常好,看著也三十出頭,實際上年紀的已經到了四十中段。相比正規醫院裏的同行,她可是有大把的時間投資在自己身上。

衛明說道:“我想了解一下薛平的健康狀況。”

袁媛醫生卻說道:“我願意配合警方工作。但很抱歉,我不能直接給你。我需要安全部門的批準。”

方婷衝口而出:“配合警察工作是義務。”

袁媛醫生麵色不變,依然平靜的說道:“這我當然知道,但我需要安全部的授權,否則我這屬於泄露客戶資料,是會被起訴的。更何況作為病人的主治醫生,我有義務保護病人的病例。就算警方想要了解,也需要書麵文件,而不是口頭通知。”

“你!”方婷意識語塞,不知說什麽好。這是標準的官方回應,沒有任何漏洞可抓。

衛明說道:“好,我們尊重你的工作和職業操守。這樣,我就不問細節了。能給我籠統的介紹一下就可以。”

袁媛醫生表情柔和很多,說道:“除了意識不清,其他的身體指標以薛平的年齡來看都在正常的範圍內。”

衛明說道:“那我可不可以這麽理解,就是說薛平短期內不會因為健康問題自然死亡。”

袁媛醫生想了一下點頭:“是的。”

衛明主動伸出手:“感謝你的配合。”

袁媛醫生微笑著回應道:“我還是願意做個好公民的,隻要不被隨便扣帽子。”

“了解,那不打擾了,再見。”

“再見。”

剛從醫生辦公室走出來,就聽到於桂香和門口的基經理人的對話。

於桂香說道:“薛先生在這裏住不慣,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回家住?”

基金經理人陸明說道:“這要問警察的領導。但我認為短期內不大可能。畢竟溪山別墅是案發現場。”

於桂香歎了口氣:“唉…….薛先生在這裏睡不好也吃不好。”

經理人說道:“我去找下關係,看能不能操作一下。”

回家?

衛明心裏好像被這個詞觸動了。但是,是“回”還是“家”呢?

就在這時何欽走到衛明身邊,小聲說道:“衛老師,薛貴不見了。”

薛貴雖然勉強算是有動機,但客觀的說嫌疑並不大。而從主觀來說,衛明並不認為他和這次凶殺案,還有於桂香有任何關係。所以剛剛就下意識的把他忽視了。

衛明略一思索,說道:“薛貴就讓其他人跟進,重點調查不在場證據和最近的財務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