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真是有趣

柳家十分富庶,卻分外低調,朱漆的大門與平常的高門大戶並無什麽差別,隱在鬧市之中,若不細瞧朱紅大門上金漆的匾額,沒人知曉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州柳家。

柳家娘子早早便出了門,前擁後簇的去了鋪子,雖說近日一些事將她本來不錯的心情弄得十分不好,可是生意還需繼續,柳家大大小小一攤子事還需的她去掌管。她可不讓被那春江潮的一堆騷-貨看了她的笑話。

外頭的熱鬧該是繼續。

可這柳家大門大院內冷清的很,下人們來來往往皆是不敢言語,隻能聽到細碎的來往腳步聲。一則因著近日家裏娘子心情不爽利,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事;另一方麵則是自家老爺被關了起來,小心伺候著總歸沒壞處。

柳家家主此刻正被關在書房,他一腔怒氣沒處發,將書房整個幾乎要掀翻了去,破碎的家什散了一地,仆人們小心的收拾著,一聲不敢發。

柳家家主目光落在即便有人來往但仍是緊閉的院門,後槽牙咬的咯吱作響,想他柳家當初也是富庶,如今怎麽權力都落在那個女人手中, 自己納妾不得,養通房不得,進秦樓楚館不得,整日如個僧人一般的苦修,那女人卻每日出去享樂。

他幾乎要發瘋了。

但是他又能如何?這諾大的柳家,如今都落入那個女人的手中,若沒她的允許,自己竟然連這柳府的門都無法出去,想到此處,柳岸便覺得自己人生灰暗無光。

他無力的摔在倚塌之上,扶額平複自己心中的思緒,他一直想不通自己當初怎就瞧上了那女人的美貌,非她不可呢!如今他真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柳岸雙眸緊閉,胸腔慢慢起伏,聽著仆人收拾完書房,次第退出,門“吱——”的一聲又被重新關上,四周複陷入一團無聲的寂靜,柳岸方慢慢睜開眸子。

他的肌膚不白,五官平平,可他眉目分明,沉穩的風度絲絲縷縷從他渾身上下透了出來,十分令女人著迷。因此柳岸的桃花一向旺盛,他無法拒絕那些年輕少女們身上的氣息,他已不再年輕,可並不代表他不向往年輕。

柳岸想到此處,又想到自家娘子那凶神惡煞的模樣,深深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閉上雙眼,靠在椅背之上。

忽地,他似是聽到書房的門開了又關,一股淡淡的梨花香飄了進來,他鼻尖一動,剛欲睜開眼睛,頭腦突然昏沉,瞬間暈了過去。

暈過去的那刻,他突然有些慶幸,因為他能想象到那女人為他著急失措的模樣,總是不太賴。

柳寧此刻正在下人的擁簇下視察鋪子,因此來報家中事的人立在門外足足一個時辰,她方教人將其放了進來。之前每次出這回事,柳岸總要這般折騰仆人,她已習慣,隻當柳岸性子又上來了,非要令她不得安寧。

柳寧坐在一側的軟榻之上,身側的下人正悉心幫她泡著今早春的碧螺春,茶香淺淡的散了出來,令她浮躁的心緒安寧些許,方沉了下來瞧著賬冊。

一一打點完鋪子中的事情,她方將家中的仆人放了進來。仆人一跑進來,便伏在地上瑟縮不已,柳寧瞧著,下意識覺得不安,連著聲音都帶了幾分急促:“家中出了何事?”

下人渾身一顫,磕磕巴巴道:“家···家主···不見了。”

柳寧橫眉一豎,下意識覺得是柳岸自己又跑了出去,厲聲道:“不是叫你們看仔細了嗎?!”

“今早家主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之後收拾的時候家主還在,後來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家主便······便沒了。”

柳寧到底混跡生意場多年,沉下心思問道:“可發現什麽異常?”

“不曾,”下人不敢抬頭,但字字卻吐的清楚,“門窗都無破壞的痕跡,不過前後都有人看守,說是沒看見什麽怪事和怪人!”

柳寧冷漠的目光望向遠方,冷笑道:“怕是有什麽,你們也不敢說吧,來人,將今日在園子裏的人都抓起來細細審問!”

說罷,直接奪門而出往家中走去。

來報信的下人立即被抓了起來,不過他倒是硬氣的很,直接喊道:“夫人,夫人,小的有一猜想!”

柳寧聽見聲音,頓住腳步,轉過身來細細盯著這個下人,鳳眸微眯道:“什麽猜想?”

下人怯懦道:“許是······許是那春江潮幹的!對,想來夫人殺了他們花娘,他們又沒得辦法,幹脆將咱們老爺綁了······”

柳寧不等他說完,目光一狠道:“給我將嘴塞住直接扔到井裏!”

“是。”

她話音剛落,身側擁簇的人直接飛躍到那下人身側,不由分說將其打暈,直接拖到鋪子後頭的井邊,“嘩啦”一聲,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落了進去。

柳寧沉著臉,腳速飛快的往柳府走去,常年與人勾心鬥角令她不相信任何人的話,剛剛那人所說並非沒有道理。但是春江潮敢如此囂張,怕是不想在青州城混了!

據說近日春江潮接二連三出了許多事件,看來是不僅是她,還有旁人想要刨春江潮的根,隻不過若是想利用她,可真是······

“夫人,您看。”

柳寧正想著,下人忽將春江潮的拜帖遞了過來,黑漆的帖子還燙著金,幾個大字落入她的眼中,是青州城何悟道的帖子。想必是談她與春江潮的事,但是為何如此之巧。

柳寧將金帖扔回下人懷中,一回柳府便進了書房,上上下下將四周看了個遍,都未尋出半絲蛛絲馬跡,如此嚴謹的作風頗不像柳岸自己出了門,至少他不會如此謹慎,那麽難不成真是春江潮?

柳寧有些不信,春江潮難道蠢到如此,直接綁了柳岸想要她低頭?

但若有人想要嫁禍春江潮,何以一絲痕跡都不留下?

柳寧坐回柳岸曾經坐的椅子之上,微微倚在椅背之上,陷入沉思,她十分冷靜,並非她不愛柳岸,而若真是春江潮綁了柳岸,他們定然不會傷他,不過想提什麽要求罷了。

此刻,她想的便是春江潮想要什麽,那個女人腦子裏想的什麽東西。

柳寧想了半晌,眼瞼一掀,忽地瞧見桌角一處掛上淺色的絲線,她手指將那絲線扯了下來,細細摸了摸,眸色微暗。

這是鮫紗,正是從他們的鋪子中所出,而今年唯有的三匹皆送入了春江潮。但是她卻從未聽說過春江潮的哪位花魁曾穿了鮫紗,她當時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今日一想,怕是被春娘賜給了得力之人。

柳寧將鮫紗握在手心,冷笑道:“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