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出點血

周三娘一回頭,竟發覺自己身後站了個小姑娘,淺青的衣衫襯得她清新嬌俏,偏偏她膚白如雪,恍若秋水之中搖曳的一朵睡蓮。又見她一雙大眼睛無辜天真,俏鼻粉頰,朱唇皓齒,當真是個不染纖塵的好姑娘。

這成色,這品貌,怕是能賣不少的價錢。

周三娘幾乎忘了剛剛自己已為江陵燒上一柱香之事,此刻滿腦子都是自己將要發了,所以她聲音漸漸柔和下來,“小姑娘,找我何事啊?”

江陵抱著刀,似笑非笑的看著周三娘道:“姐姐,你腳下的這個人是誰啊?”

周三娘手帕輕輕掩著唇,笑的眼睛發亮道:“不過是來往的恩客,小姑娘問這個幹什麽?”

江陵將手中的刀抽了出來,將周三娘嚇了一跳,不過見這刀不過是個破銅爛鐵,當是小丫頭隨處撿來玩的,忙道:“小丫頭,快將那刀放下,嚇到姐姐了。”

江陵嘻嘻一笑,瞥了楚思遠一眼,見他亦眼中含笑,興味正濃,慢慢蹲了下來,將刀抵在那正反複哀嚎的恩客的脖子上,道;“姐姐說你是個麻煩,我要幫姐姐殺了你!”

她此言一出,周三娘臉色變了幾變,覺出這小姑娘來者不善,忙哄道:“將刀放下,小丫頭片子,姐姐何曾說過這樣的話!”

江陵天真一笑,“姐姐剛剛說了呀,因為他,姐姐損失很大。”

“姐姐可不是這個意思,快將刀放下。”周三娘此刻看明白七八分,這丫頭明顯是與那三人一夥的,因此邊與江陵說著邊給周圍的龜奴遞眼色。

“姐姐,你的眼睛怎麽了?”說著,江陵的刀又靠近那恩客皮肉幾分,凜凜寒氣從破損的刀鋒滲了出來,她的聲音此刻也染上哭腔,“難道姐姐不要我了嗎?姐姐也要殺我嗎?”

幹笑僵在周三娘的嘴角,透出幾分苦澀來,這明擺著是要賴上她了。她起初又先與自己打招呼,四處這麽多人,即便駭於她們花柳巷,但若真鬧大了,難保不會傳出什麽,到那時,鬧到城主府,自己百口莫辯。

周三娘尷尬笑了笑,蹲了下來,邊哄邊威脅道:“姐姐是怕你傷了恩客,到那時姐姐也保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保我,周三。花柳巷那些醃臢的事情未必不會呈到城主府前,不若痛快些,放了他們三個,今日之事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江陵眼中仍是無辜之色,恍若迷失在叢林裏的小鹿,天真單純,還帶著一絲對陌生世界的畏懼,但是她說出口的話卻如此狡詐,令人遍體生寒。

周三娘瞳孔緊縮,麵色青白,再看江陵,忽地想起十年前曾經有一個從花柳巷逃脫的小姑娘,如她一樣的眼睛會騙人,險些將她的花柳巷掀翻了去,往事曆曆在目。

周三娘眸中狠厲一閃,“丫頭,你以為我花柳巷周三是被嚇大的嗎?”

二人的聲音皆很低,僅是她們能聽到,旁人不知二人說了什麽。

但楚思遠卻是聽的清清楚楚,他從不知道一個姑娘竟能說著最狠的話,卻仍舊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見此,他眸色不覺沉了沉。

鄧靈菡偷偷在楚思遠身後露出個頭,卻什麽都聽不清楚,因此撇著嘴問道:“思遠師兄,他們在說什麽?”

楚思遠搖了搖頭,不語。

江陵並不著急,抿了抿唇,悠然道:“周三,花柳巷後牆那片菜地下埋的什麽,莫要以為別人不知。即便你背後有人保你,但是從你這兒點了火,總歸是令人不好受的。你說,可對?”

周三娘已無法抑製住眼中的殺意,“丫頭,你知道這般多,不怕死嗎?”

“我無父無母,不貪財不好色,卻最是重朋友,若你殺了我朋友,我保不準會做些什麽瘋狂之事。”

“你說話可作數?”

“自是作數,畢竟知道了許多年我也不曾透露半句。”江陵唇角揚起一抹譏諷。

周三娘已立了起來,俯視江陵,“我仿佛猜到你是誰?”

江陵也收了刀,壓低聲音道:“周三,好自為之。”

二人這番仿佛是周三娘生了氣,江陵懼著她方將刀收了起來。

周三娘看著躺在地上的恩客,招呼道:“趕緊來人,還不趕緊給客人抬進去看傷,都是瞎子嗎!”

說著,走到楚思遠身側,假模假式的眼淚落了下來,握住鄧靈菡的手道:“原是我沒弄清楚,令小姐受委屈了。咱們女子在這世上不易,容易受屈辱,小姐莫往心裏去,是我周三娘管教不嚴,下次若是姑娘得了空,定要好好來我花柳巷玩玩,誰再那番賤皮子,小心他的狗手!”

鄧靈菡渾身起雞皮疙瘩的看著周三娘表演,尷尬的等她說完抽回手,又藏到楚思遠身後。

眾人見周三娘片刻間臉色瞬變,自是覺得有貓膩,不覺看向江陵,但見她乖巧的將刀插回鞘中,又是不像,難不成周三娘眨眼間變了性?

龜奴得了周三娘暗示,忙轟趕眾人。

這檔子,周三娘麵色漸冷,轉身便走,與江陵錯身之時,冷冷在她耳邊道:“丫頭,好自為之。”

說罷,進了花柳巷屋子,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江陵看了楚思遠一眼,轉身從那側出了巷子口。

鄧靈菡疑惑道:“江陵怎麽不和我們一起走。”

話音剛落,衝天一聲煙花響,段玉樓瞧著,失聲道:“玉澤師兄出事了!”

楚思遠麵色一變,忙躍上房頂,往煙花處跑去。

江陵此刻悠悠出了巷子,見著這煙花嗤道:“青天白日的放煙花,當真不怕惹火燒身。”

說罷,她便往城主府走去。

花柳巷在卞安城西側,城主府則位於正中,步行須得花費半個時辰,她略一思索,看向空中,斜陽已落,缺月將升,路上行人逐漸稀少。

惹了周三娘,想要全身而退,總要出點血方能消愁。

江陵遠遠望去,天邊殘陽似血,已勾勒出一道鮮豔的雲霞,璀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