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渣男
九年之後的現在,葉紅豆的理想算是實現了一半,她從華大醫學院畢業,研究生時期有兩篇論文被收錄進SCI,一個拿到了6分,一個拿到了7分,堪稱是一枚正宗的學霸,深得導師器重!畢業之後,導師又推薦她來金州醫院應聘。
雖然麵試的時候因為社恐而表現拉胯,但葉紅豆依舊憑借著出色的筆試成績和過硬的簡曆被金州醫院聘任為了藥學部的藥師!
路漫漫其修遠兮,她仍在求索的路上,隻是,她怎麽也不會想到,當年救她脫離出苦海,並啟迪她開啟第二段人生的“恩師”南懷恩,竟然死了!
而且是以那樣荒謬的原因和方式!
林依依也是第一次聽葉紅豆說起這些往事,瞧著葉紅豆好似霜打了的茄子一樣,縮在床頭角落裏一動不動,她爬過去,摩挲了摩挲葉紅豆的腦袋,說道:“九年前,南懷恩救過你,九年後,南向暖又救了你,你敢說這不是緣分嗎?而且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周星馳不是說過嘛,上天注定的,最大。”
葉紅豆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道:“依依姐,我這會兒心裏不大舒服,你別跟我開玩笑了。”
林依依道:“不是在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人生真的好奇妙,甚至連你們的名字,都透著某種不可分的關聯。”
葉紅豆愕然道:“名字?我們的名字怎麽了?”
林依依道:“你叫葉紅豆,他叫南向暖,有句詩怎麽說的?紅豆生南國啊。你是紅豆,他是南國。”
葉紅豆“噗”的一聲笑了:“依依姐,你可真會穿鑿附會,胡亂攀扯。什麽紅豆生南國,我是紅豆,他是南國,那我豈不是要當他媽媽?”
林依依也樂了起來,指著葉紅豆笑的半天直不起腰:“你呀你!你才是穿鑿附會,胡亂攀扯!紅豆生南國是指紅豆生在南國,南國的水土滋養了紅豆,紅豆是離不開南國的。這注定,你以後可離不開他啦。”
葉紅豆嘟囔道:“胡扯八道。”
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再想起南向暖的時候,葉紅豆突然有了種異樣的情緒。
是啊,怎麽會這麽巧合的呢?
九年前,南教授治好了自己的眼睛,九年後,南向暖又製服了那個追襲自己的癮君子。
紅豆,南國,真的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少女懷春本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對優秀的異性產生好感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情形了,葉紅豆今夜遭逢大變,心緒本就紛亂,又聽說南懷恩自殺,更覺黯然神傷。雖然有林依依陪著她,可是她仍然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悄然襲來,包裹住了自己。
她油然而生出一抹遐想:“我已經這樣難受了,作為南教授的兒子,經曆那樣一場悲劇的他,一定更加難受吧。”
……
南向暖確實難受的很。
因為拿不穩手術刀,他既覺沮喪又覺丟臉,已經不敢再去姐姐家裏蹭飯了,但是挨罵的電話還是不缺的。
他把姐姐的電話給拉進了黑名單,可算是徹底捅了馬蜂窩!
早在昨天下午,南向春就氣的跑去ICU找他算賬,但是他請了假,一直躲在消防樓道間裏,至晚方出,“神龍見首不見尾”,還上演了一場英雄救美……弄得南向春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昨晚,南向春也確實到他家裏去堵門了,好在南向暖提前料到,沒那麽早回去。
今早,南向暖正常上班,做姐姐的好歹給了點麵子,沒過來折騰他。
但是這一上午班過的度日如年,手抖的問題簡直就是一根紮在他心裏的刺,時時刻刻都折磨著他,提醒著他——你的事業要完蛋了!他很難遮掩過去不想。
而他負責的一個患者還出了狀況,病情持續惡化,隻怕是要凶多吉少!
這個患者才十七歲,是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正處在她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候,誰忍見她凋零?
果然,人生艱難……
直到中午,去職工餐廳裏吃飯的時候,南向暖還懨懨的,仿佛是生著一場大病。不過他總算“大發慈悲”,把他親愛的姐姐從黑名單裏“解放”了出來。
於是,在不到一分鍾的時間裏,南向春的電話如期而至。
南向暖這次不能不接了。
“喂,姐?”
“南向暖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姐,我錯了。”
“我問你,你到底是怎麽搞的?!不但把業務能力還回學校了,還把良心喂狗了?!”
“啊?姐,你什麽意思?”
“人家陸瑤對你還不夠好?!”
“陸瑤?”
“對啊!人家一個大姑娘,主動約你吃飯,你不去!約你去看電影,你也不去!怎麽,你是大明星?是大富豪?還是高幹子弟?!你是日程排滿了,錯不開時間?!我看你就是吃飽了撐的!”
姐姐肺活量太大,嗓門也足夠高,雖然隔著手機,依然震耳欲聾,南向暖很懷疑四周的同事都聽見了。
他也沒辦法回嘴,便索性把手機的音量調到最小,然後放的遠遠的,讓親愛的姐姐對著空氣激揚文字秀口才吧。
十分鍾過後,南向暖吃飽喝足,瞥了一眼手機屏幕,居然還在通話中。
“嘖嘖~~”
他一邊啜麵條,一邊暗暗的佩服姐夫劉曉光。
對上這樣一個戰鬥力驚人的女子,姐夫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麵條吃完,南向暖正準備走人,旁邊忽然伸過來一隻細白的小手,出其不意的拿起了他的手機,湊到嘴邊說道:“姐,你別說了,人家根本就沒有聽!他關了音量,把手機放的八丈遠!”
南向暖一看,是陸瑤,再一聽,手機裏已經傳出他姐那近乎淒厲的吼叫:“南向暖,你混蛋!你給我等著吧!”
“哎哎,有意思麽?”南向暖慌忙掛了電話,有些無奈且惱怒的盯著陸瑤,道:“你這不是害我麽?”
陸瑤反唇相譏道:“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不知道尊重,你有意思麽?!南向暖,我總算認清你了,你就是一個自私自利,不知道感恩的人!”
南向暖很是吃驚,愣了片刻之後說道:“陸瑤,我隻是受不了我姐的嘮叨,不接電話而已,怎麽就上升到不尊重人、自私自利、不懂感恩的層麵了?你這帽子扣的有點太大了吧。”
陸瑤咬著嘴唇道:“你除了對自己姐姐是這樣,對我呢?你尊重過我麽?我請你吃飯你不答應!請你逛街你還不答應!請你看電影仍然不答應!之前在外地開會,你也拋下我自己回來,你捫心自問,你有一丁點的紳士風度麽?!之前是念在你爸爸去世,我才不跟你一般計較的!可是這都過去半年了,你還是這樣!你真知道感恩麽?你別以為我對你好都是應該的!更不要以為我爸爸對你家好也是應該的!做人,要有敬畏之心!”
南向暖懵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好半天,南向暖才品味出了陸瑤話裏的意思。
哦,這是在指責自己沒跟她好?要逼自己跟她談戀愛了?
南向暖隻覺心頭一股無名火氣瞬間冒起!
他有句話幾乎脫口而出——我南向暖也沒有求著你對我好,你憑什麽道德綁架我!?
不對,他想不出來,陸瑤哪裏對自己好了?
陸瑤的好,難道是指在自己父親去世的時候,她不痛不癢的跟自己說過幾句“節哀順變”麽?
自己和她可是從小到大處下來的朋友啊,安慰幾句難道不是正常的禮節嗎?
小時候的自己也沒少護著她個丫頭片子啊。
至於說她爸爸陸俊山對南家的好,是指什麽?
南向暖沒想明白。
難道是指在自己父親的葬禮上,陸俊山出力了麽?
這就有些可笑了,治喪小組本來是由人家中醫一附院籌備的,組長、副組長也本該由一附院的領導來做,陸俊山非要出風頭,打著和南懷恩世交好友的名頭,搶了一個副組長去做,為此還惹了不少議論……
南向暖很窩火,很憋屈,手抖的問題,患者的狀況,無端的指責,一起壓過來,讓他很想發飆,很想跟陸瑤辯一辯,吵一吵!
但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自己一個大男人,在職工食堂裏,當著這許多同仁的麵,對一個姑娘家吵鬧算是怎麽回事?
隻是陸瑤那幾句話蘊含著人身攻擊,再配上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責難的語氣、不值一哂的歪理,殺傷力確實太大,南向暖麵對著她很難心平氣和。
算了,走吧。
南向暖忍著氣,打算一走了之,但是餘光中,忽有一道倩影飄然過去,一股熟悉的香味彌漫了開來,南向暖連忙扭頭去看,那姑娘恰好也回望了過來,果然是葉紅豆。
“你好,醫生。”
葉紅豆衝他發笑,那笑容雖然有些不大自然,像是擺拍時矯揉做作的假笑,可是卻又透著一股極致的清純。
南向暖受寵若驚,也連忙回了句:“你好!”
葉紅豆忽然注意到還有個女人站在南向暖的身邊,正臉色不善的盯著自己,她心裏瞬間就慌了。
本來,無意中看見南向暖,主動打招呼已算是突破了她的心理極限,如果不是因為南懷恩的緣故,不是因為兩次“救命之恩”,不是因為林依依的徹夜“忽悠”,她絕打不出那個招呼。
可即便如此,她還緊張的忘了在“醫生”前頭加上一個“南”字。
但是現在,居然還有個陌生的女人在旁邊盯著,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於是,葉紅豆做賊似的,一縮腦袋,匆匆的跑開了。
南向暖“哎”了一聲,看著葉紅豆頭也不回的快步遠去,不由得瞠目結舌。
搞什麽?
怎麽總是跟老鼠見了貓一樣啊。
打招呼也不是這麽打的吧。
你好,醫生?
是忘了我姓什麽了吧!
“她是誰呀?”
陸瑤見南向暖望著那漂亮少女消失的方向發呆,終於是忍不住了,鐵青著臉質問。
南向暖回過神來,道:“什麽?哦,你說那個女孩子嗎?一個同事。”
“同事?”陸瑤冷笑了起來:“勾走你魂兒的同事麽?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南向暖徹底失去了跟她正常對話的興趣,端起碗筷就走。
陸瑤緊追了幾步,大聲問道:“你為什麽不說話?”
南向暖不語。
陸瑤愈發拔高嗓門:“南向暖,你腳踩兩隻船!你,你是個大渣男!”
此時的餐廳裏還有一些食客,聽見這等虎狼之詞,紛紛仰臉找瓜吃。
南向暖站在那裏癔症了半天,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鍋從天降的感受——驚訝、好笑、憤怒。
轉瞬瞥見四周亂糟糟的目光,他滿麵通紅的把碗筷放上了清運車,準備一走了之。
陸瑤卻跺了跺腳,喊道:“不許走!”
南向暖回頭死死的盯著陸瑤,凝視有時,忽然冷笑一聲:“對,我就是渣男!我就是腳踩兩隻船!我都這樣了,你還追著喜歡,怎麽那麽賤呢?”說完,昂首離去。
陸瑤被他的目光嚇到了,也被他的話驚到了,呆在那裏,半天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