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大醫精誠

南向暖回家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他相信在這個點,他姐姐已經上了床,躺進姐夫的懷裏了。

開門的時候,他還在自怨自艾:“回自己的家卻跟做賊一樣,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到頭?”

“等你不作孽的時候!”

樓道裏一聲陰測測的嗓音驚得南向暖幾乎要跳起來!

聲控燈也亮了。

南向暖煞白著臉扭頭去看,發現是自己的姐姐南向春坐在樓道的拐角處,正死死的盯著他。

“呼~~~”

南向暖驚魂甫定的鬆了一口氣,拍著胸脯說道:“姐,你想要我的命就直說,何必要這樣子陰魂不散呢?”

南向春冷笑道:“你不是很有能耐嘛,不是能躲能跑嘛,你繼續。”

“唉~~~”

南向暖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衝著他姐打躬作揖道:“親愛的姐姐,我錯了,我鄭重向您道歉,保證以後再也不犯類似錯誤,求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寬恕小弟則個。嗯?”

南向春“噌噌噌”的走下樓梯,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把揪住了南向暖的耳朵,在弟弟“哎呀哎呀”的慘叫聲中,推門入內,開了燈,又“砰”的一聲把屋門關上,推著南向暖坐進了沙發裏,然後雙臂環抱在胸,幽幽的盯著他。

南向暖窩在沙發裏垂頭喪氣,被南向春看的心裏發毛,忍不住哀求道:“姐,都十二點多了,您老快回吧,姐夫正在被窩裏等著你呢。”

“小兔崽子,還跟我這兒嬉皮笑臉賣嘴!我踢死你!”

南向春說到做到,真的過去踢了南向暖一腳。

南向暖哭笑不得,道:“姐啊,你說吧,你到底是想怎麽樣啊?我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也跟您道過歉了,並且以後堅決改正。殺人不過頭點地,您老還想怎麽著?”

“認識到錯誤了?你錯哪裏了?你怎麽改?!”

“我不該荒廢了自己的專業技能,連一把手術刀都拿不穩,我以後一定多多練刀,多多練手,爭取早日重新把手術刀給拿穩當——”

“你放屁!”

南向春聽了半天,見弟弟如此敷衍,實在是忍不住爆了粗口,嗬斥道:“你錯的隻是這件事麽?!”

南向暖裝傻充愣道:“那還有哪件事?”

“我問你,你為什麽要欺負陸瑤!?”

一聽陸瑤,南向暖就不再嬉皮笑臉了,麵色一沉,“哼”了一聲,道:“到底是我欺負她,還是她欺負我?”

“陸瑤說你不接她電話,不跟她約會,還當著外人的麵,說她隻是你的普通朋友?”

“姐,我為什麽非要接她電話,非要跟她約會啊?她不是我的普通朋友,還能是什麽?非要做情侶?我還沒指責她呢,到處跟人說是我女朋友,害的我被好多人誤會!當初我倆做朋友,還開開心心的,都是你和陸俊山在背後攛掇,非要撮合我們兩個,弄得現在我們怎麽處怎麽別扭!”

“男女朋友之間鬧點小別扭不正常嗎?你一個大男人哄著人家小女孩怎麽了?”

“打住!首先,我重申一遍,我倆不是男女朋友,我倆隻是普通朋友;其次,我不是大男人,她也不是小女孩兒。”

“你——”

“算了吧,我覺得她大學畢業以後就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陸瑤了,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好好一個醫生,弄成了個怨婦,而且還是個控製狂!她的電話我必須接,她的約會我必須去,她要吃飯我就得吃飯,她要看電影我就得看電影,在職工餐廳裏堵我,在ICU病區裏堵我,罵我是渣男,罵我是白眼狼……姐,你弟弟降不住這種極端自我的人。強扭的瓜不甜,你們都饒了我吧!”

“向暖,陸瑤她沒有談過戀愛,你們慢慢磨合就好了呀。”

“姐,你不用勸了,別的事情都好說,這件事免開尊口吧。我是不會跟她談戀愛的,而且就以你們這種推波助瀾的程度,隻怕我倆以後連普通朋友都未必做得成!”

南向春鐵青了臉:“你如果說這種話,可就真是忘恩負義了!”

南向暖愕然道:“忘恩負義?姐,你居然也這樣評價你的弟弟?”

南向春道:“咱們爸爸去世的時候,是誰陪你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難道不是陸瑤嗎?又是誰幫咱們家治喪的?難道不是陸主任嗎?你現在說不跟人家談戀愛,甚至連普通朋友都不處了,這不是忘恩負義是什麽?”

南向暖都被氣笑了:“好啊姐,你和陸瑤是串通好了說辭嗎?原來說一句‘節哀順變’就是陪我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那我們科的每一個護士都說過,我是不是也得對她們負責啊!我也謝謝他爸爸了,陸大主任嘛,幫咱們南家治喪了!可治喪小組的副組長原本就不該是他!人家漢河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的領導都是幹什麽吃的?是他陸俊山非要搶戲,打著四十年世交好友的名義在葬禮上出盡了風頭!對他,我是不是該感激涕零?要不我下次見了他,對他五體投地好不好?”

南向暖冷嘲熱諷,揶揄挖苦,說的卻都是實情,南向春一時間無言以對,臉色尷尬的可怕。

半天,她才幽幽問道:“向暖,你跟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心裏有別的女孩子了?”

“對,有!”

南向暖直言不諱,當即承認道:“所以我更不能跟陸瑤不清不楚了,白天我已經跟她說的很明白了。隻是普通的朋友關係,至多,算是發小。”

南向春冷笑連連,指著自己弟弟點了點頭,道:“你可真是不識好歹啊!你壓根就不為自己的前途考慮麽?!”

南向暖“哼”了一聲,嫌憎道:“姐,你要是說這種話,做弟弟的可就要讓你難堪了。”

南向春怒道:“你已經讓我很難堪了!怎麽,還嫌不夠?”

南向暖默然了片刻,忽然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了一根舊鋼筆,指著筆帽上的一行四字說道:“姐,還認得這支筆嗎?”

南向春一愣,道:“那不是,那不是我——”

“對,這是咱爸的遺物,刻的是‘大醫精誠’。鋼筆是過時了,也用不上了,所以被你給扔了。但是‘大醫精誠’永遠也不會過時,我又把它給撿了回來。”

南向暖有些激動,語調不覺也高了些:“我跟你們不一樣,我不靠裙帶關係上位,哪怕是碰的頭破血流,我也要求一個心安,求一個自在!你們或許能做成大領導,可是你們不夠精誠,你們把很多心思都用到了別的地方,於是注定你們永遠都成不了大醫。但是我能!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跟陸瑤之間永遠都沒有可能,她明明不夠格進入金州醫院,卻靠著關係進來了,她的位置本該是由更優秀的人去坐!你們把持著關係,把公平玩弄的一文不值,我真是瞧不上。”

南向春愕然的看著弟弟,臉色一點點變得灰白,仿佛是被人當麵抽了一鞭子,又像是在刹那間老了幾歲。

她忽然起身,道:“好,你瞧不上我,瞧不上陸瑤,那你瞧得起姓葉那個女孩子對吧?她是藥學部的審方藥師是吧?”

南向暖一愣,道:“是陸瑤告訴你的?”

南向春道:“她是不是今天晚上,在急診科跟你在一起說話的那個女孩子?”

南向暖警惕道:“姐,你想幹什麽?”

南向春冷笑道:“我還能幹什麽?嗬~~我隻能回家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