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月不知肉味
張巡的話震驚了所有人，雖然大唐宗教開放，但是能成為官員基本上都受過儒家的理論訓練，子不語怪力亂。
“我知道你們都難以想象，但是仔細想想，天上怎麽會下麥粉，還有敵人夜襲的時候，城牆上亮如白晝，這恐怕隻有神跡才能解釋吧。”
張巡也伸手撫須，撇了其他人一眼，淡淡的說道。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沉默了，就算所謂的神跡還是巨靈神有多難以相信，但是麥粉和亮光是實打實的。
“說實在的，下麥粉前我都忘記吃食是什麽味道了，隻要能幫俺們度過難關，無論是巨靈神也好，還是佛祖顯靈，我都給他塑金身。”
雷萬春大大咧咧的笑著說道。
“嗯，我也是。”
南霽雲平日冷著的臉，此時也露出了一絲笑意，還對雷萬春的決定表示讚同。
“唉，這麥粉雖然香甜，但俺老雷就是喜歡吃肉，要是有肉吃就好了。”
雷萬春摸了摸嘴唇，砸吧了兩下嘴，有些遺憾的說道。
“老雷，太過分了哈。”
南霽雲撇了一眼雷萬春，被十幾萬敵軍圍住，能有一點吃的就很好了，要知道前天他們還在吃草根和皮甲呢，現在能吃上這麽香甜的麥粉，已經是感謝天恩了。
“確實，這麥粉定然是我等忠心大唐，感動神靈降下的神跡，雷將軍不可褻瀆。”
許太守也連忙對雷萬春說道。
“俺知道，就是隨口說說，沒有褻瀆神靈的意思。”
雷萬春聽了連忙知錯就改，並且對這明裏相助的神靈，發自內心的感謝。
“不過，這麥粉很甜，吃的多了我也有點反酸。”
這時候，南霽雲看著一副認錯模樣的雷萬春，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苦笑著說道。
“可能天上的神仙就吃這個吧。”
許太守無奈的搖了搖頭，前幾日有口樹皮吃就不錯了，今天卻能聚在一起談論談論吃食好不好。
而張巡在仔細回想，天上神靈示意自己前往望樓，可能是有事情與自己溝通，當時他懷疑自己是幻覺，這麽看起來應該是真的，想到這裏，準備同許太守商量一下，弄點香蠟之類，好好祭一下這位幫助他們的神靈。
正在此時，眾人都不約而同吸了吸鼻子，頓時都大眼瞪小眼起來。
“老雷，你藏吃的了？”
南霽雲愣了一下，立即將視線平移到了雷萬春身上，這雷萬春別看五大三粗，一副憨厚的模樣，在剛斷糧的時候，就數他最會弄吃的。
“什麽吃的？就一把麥粉。”
雷萬春也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從懷中掏出一把麵包屑。
“是肉香，真香啊！”
而其他人也聞到了一股久違的肉香味，每一個人的肚子開始發出咕咕的叫聲，在安史之亂前，他們這些人可是朝廷的官員，什麽樣的美味佳肴沒有享受過。
但是，為了死守這座睢陽城，樹皮草根和皮革都吃過了，甚至令人作嘔的老鼠肉，也成了珍惜的東西。
“去外麵看看。”
張巡本來皺起的眉頭輕挑了一下，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雷萬春和南霽雲兩人相視一眼，也急忙站起身緊跟在張巡的身後。
當幾人走出屋外的時候，聽見一陣鼓噪之聲，張巡等人都動容了起來，作為將領他們很清楚在守城中最忌諱失序，如果有奸細在其中趁機作亂的話，那麽是極為危險的。
“誰人鼓噪，不知道軍法嗎？”
雷萬春橫眉怒目，他聲如人名，發出的聲音好似雷霆萬鈞。
其他的軍士們看見張巡等人，又聽見了雷萬春的聲音，都嚇得連忙閉口不敢出聲，但是他們的表情卻極為誇張，張著嘴，用手指著外麵。
“發生什麽事了？”
張巡眉頭輕皺，他知道這些士兵都是百戰老兵，隨著守城戰的日趨殘酷，能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中精銳，一般的事情根本不會讓他們如此震驚，於是立即詢問道。
“將軍，快看城內。”
這時候，一名張巡的親兵抬起手，指著城內的方向說道。
張巡等人連忙順著親兵指著的方向，走了幾步，看過去也愣住了，隻見在城內各處出現了數團焦黃的物體，這些物體發出了濃鬱的肉香味，城內的百姓們都紛紛的圍了過去。
“那是何物？”
許太守睜大眼睛，看著出現在城內的這些球狀物，驚訝的說道。
“好像是肉團。”
雷萬春眼睛直勾勾盯著那些東西，砸吧了一下嘴說道。
“肉，這麽大？”
南霽雲奇怪的看了一眼雷萬春，這些物體有一人高，寬需要三人合抱，什麽肉能有這麽大？
“本官在開元年間，曾經有幸前去長安，見過胡人進貢給陛下的大象，若是那種動物的肉，確實能有這麽大。”
許太守撫了撫須，搖頭晃腦的對張巡說道。
“以我多年吃肉的經驗，這肉好像是烤過的，什麽東西能烤熟這麽大的動物？”
雷萬春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每一肉塊上麵油汪汪的，焦黃的顏色可以看出來，一定經過了猛火炙烤，才能散發出這麽濃鬱的肉香味，雷萬春微眯起雙眼，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除了肉香味還有一股，來自西域的香料味道。
“將軍，要不要讓人試一試這些肉？”
南霽雲沉吟了一下，扭頭對張巡詢問道。
此時，張巡並沒有繼續去觀察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城池內的肉團，反而抬起頭看向了天空，根據前幾次的經驗，肯定是那位神秘的巨靈神作為。
就在張巡極力看向天空的時候，果然發現了李沐的臉龐，對方正饒有興致的注視著下方，似乎對城內眾人發現肉團後反應很有興趣。
“許太守，將肉團切下後，發給眾人吧。”
張巡微微頷首，大概心中明白怎麽回事，這肯定是那位巨靈神的恩賜。
“不用檢查下嗎？萬一是叛軍的陰謀怎麽辦？”
南霽雲眉頭皺了皺，有些擔心的對張巡問道。
“不用，叛軍要有這種神不知鬼不覺，將這麽多，這麽大塊的肉放進來，咱們睢陽城早就破了。”
張巡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南霽雲的肩膀，對他說道。
“也對，我馬上派人將肉分下去。”
南霽雲聽了微微點頭，覺得張巡說的也對，能辦成這麽大的事情，恐怕真的隻有張巡口中所說的那位神靈才能辦到。
“萬歲，萬歲，大唐萬歲~~。”
城內的百姓們聽到允許他們取肉的消息，立即爆發出了一陣陣的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