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是蠢材!”春光明媚,花團錦簇,一個身穿花衣的公子正站在回廊下逗鳥。他生得濃眉大眼英氣十足,卻偏偏做風流公子打扮,發髻上還別了兩朵鮮豔的花,像是要將熱鬧的春色都穿在身上。

“老頭子,蠢材……”架子上的白鸚鵡撲棱著翅膀,有樣學樣地說。

“是誰想我想得這樣緊啊?”溫暖的春風中飄來一陣幹咳,刹那間春光晦暗,被這咳嗽帶得添了幾分死氣。

一個白衣紗帽的少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回廊中,他明明嘴角帶著笑,眉眼也堪稱俊俏,但氣質卻冷得似一塊冰,連暖意融融的陽光都無法將他融化。

但跟以往不同,這塊微笑著的冰塊旁邊還站著一位身穿紫衣的少女,少女眼角旁有一顆漆黑的小痣,襯得一雙黑葡萄般的眼仁越發俏皮。

“呦,你這次帶的手下,怎麽如此接地氣?”朱文浩輕佻伸手要掐少女桃瓣般的臉頰。

“給姐放老實點,你哪隻眼睛看到姐是妖怪的?”靈雨一揮手,“啪”地一聲拍飛了他的手。

她看似纖弱,手勁卻奇大無比,打得朱文浩連連叫痛。在淚光中,他看到了老頭子,這個總是麵帶笑容,深沉莫測的少年,此時卻笑得比哭還難看。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底盡是苦澀。

庭院中池水湛藍,天光雲影共徘徊,許久未見老頭子的朱文浩,照例有棘手的事要委托他辦。

這花花公子端坐在桌前,居然鄭重其事地捧出一隻木匣,打開匣蓋,掏出了一張寫滿了墨字的絹布來。

“哇,是情詩!”靈雨興奮地讚歎,輕輕念了起來,“自古多情傷別離,更哪堪,冷落清秋節。怎麽有點耳熟?”

“是柳三變的詞?”老頭子掏出一把折扇,輕輕扇了扇,“沒想到幾月不見,你這勢力的牙人,竟然變得如此風雅。”

“彼此彼此,總喜歡獨來獨往的你,身後不也多了塊絆腳石?”朱文浩揚眉看向靈雨,卻被對方惡狠狠地瞪了回去。

漂亮的小女巫像是隻發怒的貓,隨時都要撲上來撓他幾下。

“你要找柳三變?聽說他隱姓埋名,入朝當了官,也不再寫這些風花雪月的詩,後來連死在哪裏都不知道……”扇子的涼風拂起他紗帽下淩亂的碎發,在眼底投下幾縷愁緒,“就像沒人知道他是在哪裏出生一樣。這個人隻活在一首首詩詞中,簡直不像個人……”

靈雨恍然大悟,悄悄湊到老頭子身邊耳語,“這事兒太好辦了,我們隻要去荒墳裏挖具屍骨給他即可,反正死人又不會說話。”

“這並不是我接手的委托,而是十幾年前,我父親接手的。委托人是個妙齡少女,隻說要柳三變所有的詞,當時他的詞散落民間,不少還是化名所著,父親派人去他曾生活和為官的地方找了整整一年,才大致搜集了他近300首詞。”朱文浩緩緩展開白絹,墨字像是一個個塵封已久的寂寞魂靈,散落在春光中,“但是等他完成任務,卻發現委托人不見了。”

“這也沒什麽。”老頭子不以為然,“有些人隻是一時興起,過了幾天就反悔了。”

“不是那種不見……”一直嬉皮笑臉的朱文浩緩緩地說,聲音都透著幾分寒意,“而是這個人像是從未出現過,她住的地方荒草叢生,周圍的鄰居沒一個見過她,都說這自始至終就是個荒宅,根本沒人居住。”

這次老頭子不說話了,握緊了扇柄,俊秀的眉毛也簇成一團。

“好像妖怪啊……”靈雨忍不住驚歎。

“家父生平見過無數怪事,但因此事懸而未決,說如果找不到那委托的少女,他這輩子都難以瞑目。這個月就是他的五十大壽了,所以我想讓你幫我找到那名少女。”

老頭子含笑搖了搖頭,這事兒已過了十幾年,如今尋人難如登天,他才不要啃這塊硬骨頭。

“如果你幫我這個忙,報酬是個新得的消息……”

“天下的消息滿天飛,我怎麽聽得了那麽多?”

“可是這個消息,偏偏跟你有關……”朱文浩捧起木匣,交到他的手中,滿臉堆笑,眼底卻似浮著冷霜。

白衣少年隻能伸手接過這精致的匣子,像是接下了沉重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