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級做老板
沈闊不在家,郭楠不想一個人在那邊住,於是回到租住房。桑欣欣問這問那,迫切想知道鍾慧珊婚禮的每一個細節。郭楠說:“對了,我帶了喜糖回來。”說著就把自己的超大號手提袋拎過來找喜糖。
可是,不知道怎麽一帶,就帶出了那盒需要重新設計包裝的安全套。桑欣欣尖聲叫出來:“郭楠,這個是我們大客戶的產品,你怎麽會這麽巧,用這個?”
郭楠不想讓她誤會自己隨身攜帶這玩意兒連忙解釋:“我不是在用,我要做個包裝設計。”
桑欣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說。
郭楠隻顧著低頭翻找喜糖,並沒有注意到她那個豐富的眼神。
晚上沒什麽事,郭楠決定先把常守芳的日記看完,再去考慮那個套套的外包裝。日記本已經在她這裏藏了好多天,她得盡快放回去。
上次她看到,常守芳在石牌坊的廢墟前流淚,被另外一夥人發現,兩夥人大打出手,被當地的村民拉開。可是,日記戛然而止,就沒了下文。
她以為是跳頁了,或者在後麵寫了些什麽,就把日記翻了個遍,可它當真就再也沒有了。她隻在最後一頁的最末端發現了一句:“一九七八年正月十五,三子出生,取名常達。”到此為止,常守芳的生活就再沒有文字線索了。
石牌坊動手打架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沈闊沈寬的出生都沒有記錄,隻有常達的出生有記錄呢?郭楠腦袋裏一串問號,她想,也許那個鐵皮盒子裏的書信裏還藏著一些線索。她決定改天再去“偷窺”。正胡思亂想著,沈闊就打來電話說:“郭楠,我想你。”
這個家夥,不會是躲在衛生間打電話吧,那麽安靜。
“你在哪兒?”
“在香山看紅葉。”
“騙人也要境界高一些嘛,大半夜的去哪裏看紅葉!”
沈闊笑,問:“公司的工作辭掉沒有?”
“屈明偉不簽字。”
“你直接就別去了。我已經跟於賽鷗交代過了,明天帶著你去辦設計公司注冊的事。我想了想,既然做,就不要做什麽小工作室了,搭個公司的台子,我給你打工拉客戶。”
“真的?”郭楠在**一躍而起。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哼,剛才你還騙我說在香山看紅葉呢。”
沈闊又低聲笑。他身邊真安靜。郭楠忽然就想到了剛剛到北京的那些日子。她睡在趙驍家客廳的沙發上,沈闊就是這樣用一種“遠遠”的聲音陪著她,鼓勵她。
隻有一天不見,郭楠覺得時間過得好慢。
“沈闊你什麽時候回來,我特別想你。”
“我也想你。”
然後,就沒了話題,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卻不想掛斷電話。郭楠把常守芳那本日記貼在臉上,好像這樣就離沈闊更近似的。
他笑問:“小東西,幹嗎呢?”
“親我。”
“啵~”
“再親。”
“啵~啵~”
“還要親。”
“再說我回去找你了啊。”
“我命令你快點回來!”
郭楠縮在被窩裏,扭來扭去地呼喚著。好像這樣呼喚,他真的能立刻回來似的。後來的很多關鍵時刻,郭楠都抱有這樣的幻想,若是她呼喚一聲,沈闊就能跳到眼前抱她吻她護著他,該有多好。
沈闊不是大話精,於賽鷗真的去找郭楠去辦公司注冊的事。郭楠謊稱生病向公司請了假,拿了身份證就上了於賽鷗的車。
這個冷峻的女助理實在能幹,雷厲風行,帶著郭楠跑東跑西,辦理公司注冊手續。未來的郭總偷偷想:“難怪沈闊對她信任又依賴,連我自己都快對她產生依賴感了,要是我的公司能有這樣一位‘無所不能’的助理,我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了吧。”
昨晚聽沈闊說要注冊公司,掛了電話之後,郭楠連夜在網上檢索了若幹相關資料。她不想在於賽鷗麵前太過露怯,更是懂得“自立”的重要性。
可是一落實到行動上,她發現自己臨陣磨槍準備的那些資料幾乎沒什麽用。她這個用右半球大腦思考問題的人在一連串需要用左腦思考的文件、手續麵前幾乎抓瞎。再加上她是百年不遇的路癡路盲,她連最規整不過的北京城的東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別提挨家挨戶去找工商稅務等衙門口了。還是於賽鷗帶著她忙前跑後搞定一切。
郭楠手裏攥著各種證明、契約,開開心心對於賽鷗說:“辦得真順利呀,我還以為前前後後要跑很多趟呢。”
於賽鷗表現得非常不友好,硬邦邦說:“不是順利,是沈闊早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公司名字是他早就想好的,在工商局核實過可以使用才確定下來。公司注冊地址是他幫你找的,注冊資金也是他替你墊的。沈闊在你身上花費太多心思了。”
哦,原來是這樣。
郭楠心存感激,又覺得很委屈。她不明白,為什麽於賽鷗明明當了好人,還要露出一副凶惡的嘴臉。難道沈闊為她做事,她心存妒忌?她不是有男朋友麽,又是青年才俊,幹嗎妒忌她?除非她對沈闊另有企圖,或者……郭楠實在想不出其他的理由,她隻看得出,於賽鷗特別心疼沈闊——而且,她從不喊“沈總”,隻叫“沈闊”。
於賽鷗的車裏,氣氛很不和諧。郭楠坐在後座試著跟她套近乎,就問:“聽沈闊說,他要離開公司了,要‘讓賢’。他是要把公司賣掉,還是請其他經理人來做呢?我問他,他不願意對我講公司的事。”
聽她這麽問,於賽鷗有些蔫蔫的:“是要賣掉。舍不得,但是沒辦法。”
“不想賣就不賣唄,又沒有刀架在脖子上。”郭楠想當然地說。
於賽鷗狠踩了一腳刹車,郭楠的腦袋咣當就撞到前麵的靠背上。
“公司不是沈闊一個人說了算的。他是為了顧全大局才賣的。”她的聲音冷成冰,“再說了,既然人家要買你的公司,就是盯上你了,乖乖賣出去拿錢,見好就收,如果不賣,會死得很難看。郭楠,你懂不懂‘身不由己’。”
郭楠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向於賽鷗道歉。於賽鷗覺察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點過分,說話的語氣太重,就往回拉了拉,說:“其實賣掉也挺好,經營企業不就是為了錢嘛,賣了拿錢,想做什麽做什麽。沈闊活得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郭楠覺得於賽鷗的語調很傷感,與她往日“鐵娘子”的風格很不一樣。她小心翼翼地問:“賽鷗,沈闊的身體是不是出了問題,我知道他先前動了一次手術,他總是對我說沒事,可是我怕他瞞著我。”
“既然他說了沒事,你就相信他好了。”
“那麽,他這幾天陪客戶,你不跟著嗎?”
“有其他人陪。我這幾天的任務就是幫你注冊公司。”於賽鷗又補充了一句,“他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吧。”
但願如此。
接下來的幾天,兩位美女四處看房子,找合適的辦公地點。郭楠提議:“我們去租居民樓吧,價格要比寫字樓便宜不少,公司剛成立,節約一些。”這句話似乎讓於賽鷗很滿意,沒再給她臉色看。
屈明偉打無數個連環奪命call給郭楠,問她為什麽不去上班。郭楠有了自己公司,更不懼他了,幹脆直接告訴他:“我不去上班了,再見屈總監。”掛了電話還在那裏對著手機說,“屈總監,當心喝到假酒!”阿Q的樣子傻裏傻氣,把於賽鷗都逗笑了。郭楠心裏汗,為什麽我在這個女人的**威之下逐漸有了討好她的傾向,看到她笑心裏就輕鬆很多。
最終,兩人一同看中豐台六裏橋附近一處商住兩用的居民樓,一層有個一百三十平方米的大兩居,外麵開間做辦公區,兩個小居室做老板和財務的辦公室,剛好合適。最妙的是,房子裏有現成的辦公桌椅和隔斷間,是前一家公司剩下的。郭楠細心檢查一番,認定這些“白撿”的固定資產都沒有問題可以直接使用,高興得直拍手。
簽合同的時候,中介用上述“固定資產”為條件跟郭楠談判要抬高房租,傻子也能算得出,這太不劃算了。郭楠學著於賽鷗的樣子拿出強勢姿態咬牙拍桌子:“一口價,能租就租,不租我們就另尋他處!”居然真就把價格壓住了。
租下辦公室之後,兩大美女又把陣地移向中關村,采辦電腦、傳真機、掃描儀、複印機、打印機等等。乍一聽很“多”的一百萬注冊資金,輕飄飄就花出去一大筆,就像一枚小石子丟進深潭,聲音都沒有。
郭楠實在心疼,靈機一動,問於賽鷗:“那個……沈闊的‘憶江科技’……有沒有淘汰下來的打印機、複印機什麽的……會不會便宜些……”
郭楠聽沈叮咚說過,她們中學為了實現“現代化教學”,又想節省開支,就收購一些大企業淘汰下來的二手電腦,建立學生機房。
對於做平麵設計的人來說,電腦不能將就,掃描儀不能將就,這都涉及顯示效果和色差什麽的。但是,座機電話、複印機之類的,用二手的不會影響工作質量。郭楠想著能省則省,就那樣問於賽鷗。可是她實在有點懼怕於助理的犀利眼神,擔心她誤會自己“占便宜”,所以說的時候有點結巴。
於賽鷗衝她笑了,誇她懂事。郭楠就賤兮兮地高興起來。
每落實一項,於賽鷗就給沈闊打個電話匯報一下,搞得郭楠倒像是個局外人。郭楠想沈闊想得厲害,酸溜溜地給他發了短信,沒有什麽特別要說的,隻是寫:“我想你。你快回來啊。”沈闊回:“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公章、支票簿等一一落實之後,沈闊終於回來了。那已經是一周之後。
他好像稍微變白了一點點,身上還有種奇特的味道,像來蘇水混著古龍水。郭楠提著鼻子湊在他身上聞了半天,他笑她像條臘腸狗。她追問他到底去哪兒了,他說:“客戶吃喝了幾天,然後要去醫院體檢,我就陪著去了。”
郭楠盯著他看,一個星期沒見到他,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麽樣子了。
沈闊笑說:“幹嗎盯著我啊,有什麽不對?”
“嘿嘿,我怎麽覺得,你變白了,像沈寬了。”郭楠並沒有見過沈寬本人,隻是在沈家老宅見過他的照片。這個二弟跟沈闊長得非常相似,隻是更白淨秀氣些。
聽她這麽說,沈闊就問:“是我帥,還是沈寬帥?”
“哈哈,不帶這麽變相誇自己的啊,你們長得那麽像!”
“郭楠,”沈闊歪著頭看她,“要是把我換成沈寬,你願意嗎?”
“去你的!”郭楠伸手撕他的嘴,“你腦袋被門擠啦,問這麽莫名其妙的問題!”說完就黏在他身上讓他背她。
沈闊笑:“我給你開了個公司,你不好好謝我,還讓我背你?”
她耍賴:“你要‘俯首甘為孺子牛’。”
親熱一番,郭楠把她設計的安全套外包裝給他看。沈闊對設計沒有什麽意見,隻是叮囑說:“別小看這單生意,這不過是個開始。你還記得婚禮結束之後跟我聊天的那個人麽?”
“那個禿頭大叔啊,記得。”
“嗯。他是X 集團的企劃負責人。他們是一個很大的橡膠產品集團,這個套套隻是他們下屬企業的產品之一,冰山一角而已。等時機成熟了,我把你介紹給他,你們單獨談。談得好的話,他們集團所有產品的包裝、設計,都可以簽約到你這裏,一年少說也有個上百萬吧。客戶關係定下來,你的公司就不愁生意了。”
郭楠聽得熱血沸騰,全然忘記了上班時受的氣,歡呼著手腳並舉大唱“奴隸翻身做主人”。沈闊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郭楠齜牙傻樂:“沈總,你笑得像我爸。”
“是啊,我真虧,找個媳婦回來,怎麽像養閨女似的。”
“嘿嘿,等公司掙了大錢,我孝敬你。”
沈闊看著她,臉上是羨慕的神情:“年輕就是好啊,有**。”
聽了這話,郭楠扭頭看他,覺得他很消沉的樣子。臉好像是白了一點,但是眼神透著疲憊。她問他到底什麽活動把你弄得怪怪的。
沈闊笑說:“我聽你的,戒煙了,以後你說什麽我都聽。”
“真的?那你以後不許出去應酬,每天在家吃我做的飯。”
他笑說:“好。”
“你也不許對別的女人獻媚,不許跟她們說話,女學生搭訕的都不要理。”
他大笑:“好。”
“我讓你退休,每天在家陪我玩。”
“好,我什麽都不幹了,就等你郭老板養我,我早就向往吃軟飯的生活了。”
她摟著他的脖子,香吻像小雞啄米一樣落在他臉上。她喜歡用臉蹭他的胡楂,可是這回,她發現他好像老了很多似的,他的鬢角冒出幾根討厭的小白發,甚至連胡子裏都混著兩根白的。她想起於賽鷗的話,沈闊活得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郭楠好一陣心疼。她不再說笑,很認真地說:“沈闊,你把公司賣了吧,就簡簡單單當一個老師,掙錢的事交給我,我開設計公司前途無量呢。”
“傻瓜,”他像抱小狗一樣摩挲著她的脊背,“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你知道麽,我要是把公司賣了,‘憶江’的牌子就沒有了,公司會被拆得七零八落,所有的員工都下崗失業。我這個董事長的頭銜沒有了,其他所有的人脈關係很快就不靈了,我在C大學的位置也保不住,你的設計公司生意也不會好。這些都是連鎖反應。我要是去其他公司掛職,就是空降兵,要完全從頭做起,不會有現在這麽大的支配權。很難。”
他有比較嚴重的頸椎病,躺一會兒就要動一動。他說完這些,稍稍正了正身子,脖子的關節就發出哢的一聲響。
他重新把郭楠摟在胸前說:“沈寬留在加拿大,不回來了,但是常達要回來。前幾天他跟我說,想帶女朋友一起回北京發展。我這個當大哥的,總得幫他把路鋪好。現在,就算是‘海歸’,也不一定就能找到很好的工作,我再撐一段,等常達的事落實再說。”
郭楠拉出“重金聘英才”的架勢說:“讓他進我公司啊。”
沈闊大笑:“你公司的注冊資金都不夠給他發年薪的。”
郭楠氣得拍他肚皮。
“對了,你開公司不能自己幹啊,你得招人。這是公司經營裏最難的事,到時候你就會發愁了。”
“我已經在發愁了,都說高薪誠聘,我發不起高薪,還能聘誰,隻能自己幹了。而且我已經算過了,簡單做商標、包裝之類的,利潤特別低。要做網頁等技術含量高的設計,利潤才會高。可是我又不太懂,必須另請高明。愁死我了。”
“現在你明白,我當時創業有多難了。”
郭楠本想問問沈闊關於那本日記的事,可是剛才的話題似乎已經夠沉重了,他也一副很疲憊的樣子,她就沒再張嘴。
她覺得沈闊對兩個弟弟實在太好。他自己從大一開始就一邊上課一邊掙錢,大部分錢都給家裏的弟弟花了。兩個弟弟都想出國,他傾囊而出,全力支持。現在三弟要回國,還是要找他。他肩上有這麽重的擔子,哪能退休呢?
她趴在他胸前天馬行空地想了一通,再看他時,他已經睡了。她爬起來,披了件衣服,回頭看他睡得很沉,就躡手躡腳去了書房,把日記本放回原處。她想把那些信也打開來看一下,忽聽沈闊喊:“楠楠,你去哪兒了?”她慌忙跑回臥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