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在陌生的街道上
朋友之間就是那樣的，即使生活中離得很遠，也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是這樣。
實在是睡不著覺，聽到鬧鍾醒來之後，我的博客留言簿上多了恩裕和時厚的回複。
——我都不知道你還寫博客呢？太帥了吧。為什麽到現在才公開這麽好的東西？My name is nobody的評論寫得很好！嗯，除了那個，最新的幾篇文章也讓我很感動。豎起大拇指！我也有同感！以後會經常來玩的。
什麽啊？她到底給我寫了多少啊？看得我鼻頭發酸，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時厚的回複是這樣的：
——哦哦！看到你在聊天群裏上傳了介紹，我就過來看看。參觀完畢。不要忘了星期五中午要開編輯會議。
我將博客轉換為公開後，就立即在群聊裏說了出來，但沒想到大家會這麽快就回應我。
今天的早餐是泡菜湯和煎雞蛋。
“把泡菜湯喝掉，不要覺得早上喝了會有味道就不吃了。”
媽媽囑咐道。
“我這樣說過嗎？哎呀，我是在誇讚味道好。”我趕緊大力讚美起來。
“我本來是想煮其他湯的，但是冰箱裏沒有食材了。我把剩下的烏冬麵湯也加進去了，好在你吃得很香。”
“沒，沒關係！ 超級好吃。”
聽了我的話，媽媽“咯咯”地笑了。這樣看來，我早上好像總是在挑剔。因為怕頭發有異味，所以不吃湯類，隻要長筒襪露出來就會各種發神經。
“媽媽！你一生的摯友是在什麽時候遇到的？慈慶阿姨，那位阿姨是你的中學同學嗎，還是高中同學？”
媽媽被我問得瞪圓了眼睛。
“一生摯友？我已經好久沒聽過這個詞了。”她停了一下手上的活兒，似乎在慢慢回憶著，“慈慶是我的高中同學。
現在的孩子還會用一生摯友這個詞嗎？這不是那種隻會出現在武俠小說裏的詞嗎？純情漫畫裏也有很多溫暖的一生摯友的劇目啦，不過我是不怎麽相信永遠的朋友這種話的。”
“為什麽？媽媽和阿姨就是一輩子的朋友啊。”
“高中畢業之後就很少見麵了，幾年前在同學會上見過一次。慈慶對朋友們都非常好，所以我們單獨見過幾次麵。
不過後來才知道她是來推銷保險的。”媽媽笑了一下。
“那你為什麽和慈慶阿姨那麽親近呢？”
“你爸爸去世了，慈慶也離婚了。我們因為處境相似，所以偶爾會通個電話聊聊天、吃個飯，聊一聊生活和養育孩子的事情。朋友之間就是那樣的，即使生活中離得很遠，也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所有的人際關係都是這樣。”
人際關係都是這樣？這句話聽起來有一點苦澀。
到了學校以後，我忽然感覺到了與以往不同的氛圍。
“你怎麽現在才來？多賢！你博客裏的文章我都看了。”
海江一見我就說道。
“真的嗎？所有的？”我放下包回答道。
海江的話讓班上的同學們將目光都投向了我。雅嵐和炳熙也用好奇的眼神看著我。
“沒有，沒有全部讀完，寫得挺好的！特別是‘不行就算了！’那句話，簡直太棒了！和我的想法簡直一模一樣。”
海江說得唾沫亂飛。因為受到了讚賞，我不由自主地得意了起來，想著要不要回答他說“哎呀，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平時和海江一起踢足球的男生也一邊“博客？什麽啊，什麽啊？”地說著，一邊露出好奇的神情。偷偷看我的雅嵐和炳熙立馬轉移了視線。她們兩個聽見海江說的話了嗎？五指團的她們會去找我的博客嗎？她們會不會讀我寫的文章？
我也不知道。不管她們會不會找我的博客，現在這些事情都與我無關了。
釋迦誕辰日的下午，我和媽媽乘公交車去了其他社區的傳統市場。我們在花瓣凋零的綠色櫻花樹和電線杆之間的車站下了車。在那些像網一樣連接的電線下麵，掛滿了密密麻麻的中文招牌。
“又不買菜來這裏幹什麽？”我問道。
“我們也在外麵吃頓飯吧。”媽媽說道。
這是一次時隔許久的家庭出遊行動，天空非常晴朗空氣很好。我第一次去那個神奇的地方。有賣月餅、臭豆腐、烤魷魚串的小攤，那些售賣不知名蔬菜的店鋪比比皆是。
市場內散發著獨特的香料味道。我像是來國外旅行一樣，有一些激動。我們走進一條有中國餃子、羊肉串、麻辣燙餐廳的街道。來到這條陌生的街道，我心中的苦惱和擔心全都消失不見了。
“媽媽！希望這個世界上隻生活著喜歡我的人，雖然知道那不可能。”我一邊喝著桌子上的水一邊說著，我們點了擔擔麵和羊肉炒飯。
“沒錯啊。”媽媽也一邊喝水一邊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我曾經想過，討厭我的孩子們不管我做什麽都會討厭我，即使我再努力，他們的心也不會回過頭來找我，所以我就下定了決心。”
“什麽決心？”
在這期間點的菜上來了，媽媽開始吃起了擔擔麵。
“我會隻關心喜歡我的朋友，如果一個喜歡我的朋友都沒有的話，我就會先喜歡她們。”
媽媽在聽到我宣言後，心情變得輕鬆起來。
“我們多賢真聰明！沒錯，如果有人不喜歡我的話，先想想自己有沒有可以改掉的缺點，如果沒有的話，就說明他隻是單純不喜歡我這個人，這樣一來就不用太在意了。”
“但是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很難。如果有人特別討厭我的話，我是沒法不去在意的。”
我的話讓媽媽停住了筷子。
“是啊，這確實是個難題。但如果隻關注自己的人生，那麽其他人不管怎樣，你都不會在意了。罵我的人也不是從我的肚子裏鑽出來的，所以讓他們盡情地討厭去吧。能怎麽辦呢！”
媽媽的話把我逗笑了，能怎麽辦呢！因為這一句話。
“沒有必要在別人身上過多浪費自己的精力。不管別人說什麽，都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媽媽有時候說話聲音很重，說得非常清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就是這樣。我很喜歡“集中”這個詞，恩裕也說過類似的話。
和媽媽聊天真好，但是說到最後她又開始敲打起我來。
“不過，你真的不用去補習班了？哪怕隻補補英語或者數學。”
媽媽在看到我期中考試的成績後，開始生出了一絲欲望。
與一年級時相比，我的成績略有上升，但也真的隻有一點點。
不過媽媽一直認為我是個了不起的孩子，隻要再努力一點，我的成績就會名列前茅。
“啊，真是的，永遠不會終結的補習班話題！”
我的話讓媽媽哈哈大笑起來。從餐廳出來後又去買了中式麻花，還吃了冰激淩，到處逛了逛。
坐公交車回到我們小區，夕陽已經掛在了樓頂上。但是不知怎麽的，公寓小區卻還是人聲鼎沸。
是夜市，這裏偶爾也會開公寓夜市。在五顏六色的帳篷下，賣炸雞塊、章魚串、餃子、旋風土豆等小吃的攤位前排起了長隊。人們像是在過慶典一樣遊走在各個攤位之間。媽媽和我在棉花糖機前停住了腳步。
“看起來好好吃。”
我說完媽媽就給我買了一塊棉花糖。我們在路上走走停停，夜市裏什麽都有，雖然有些簡陋，但是有“超級海盜船”，也有抓娃娃的機器。
夜市盡頭是搭建好帳篷、擺放了多個簡易桌子的露天大排檔。這裏在售賣烤豬肉、橡子涼粉、蔥餅等，顧客們絡繹不絕，還咚次咚次地播放著音樂。
就在這時，媽媽說道：“那不是雅嵐嗎？”
我沿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在裝滿酒瓶和飲料的冰櫃旁邊的桌子前看到了雅嵐的身影。她的旁邊坐著大人，但不是她的爺爺奶奶。
“雅嵐的父母好像來了，我們去打個招呼吧？”
我第一次見到雅嵐的父母，她長得和她媽媽很像。
“不要，我們最近不太熟。”
我一邊說著一邊拽著媽媽的胳膊，像被人追趕著一樣匆匆地走了過去。
“怎麽了？和雅嵐之間發生什麽事了？”
我們很快走到了住宅區，看見了被路燈照亮的兔子磨坊。
“怎麽了？”
“是吵架了嗎？哎呀，這種時候互相讓一步嘛。”
“不要，不能再讓步了。我是必須要對雅嵐好嗎？”我氣鼓鼓地說道。
“不是那樣的，我是聽說雅嵐很孤獨……”
“你說雅嵐孤獨？哈！媽媽你真是一點都不了解雅嵐。”
“雖然媽媽不太了解雅嵐，但一家人分開來生活，總是不那麽順利嘛。”
“我！我永遠不能再和爸爸見麵了，你覺得我不孤單嗎？”
我氣得說出了這樣的話，我的話把媽媽嚇壞了。說完之後，我也覺得這句話可能傷害到了媽媽，又感覺到很愧疚。
“不過，雅嵐為什麽不和父母一起生活？”我低聲問道。
無緣無故對媽媽發火讓我感到很抱歉，同時也感到很好奇。
“你不是說你們是朋友嘛，你到現在都不知道嗎？”
媽媽停下腳步看著我。從她的聲音可以聽出她是真的感到很驚訝。
“嗯，不知道。雅嵐她不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是因為工作關係嗎？”
“不是那樣的，是因為雅嵐的哥哥才分開來生活的。”
媽媽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我隻是偶然聽雅嵐說過她有個哥哥，但是對於這個哥哥相差幾歲、在哪裏上學等一些具體信息，我就無從得知了。
“哎呀，真是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這些事情。雅嵐的哥哥生病了。雅嵐的父母帶著哥哥住在外地。聽說那孩子長期住在醫院裏，但情況好像不是太好。雅嵐上小學的時候，她哥哥打她打得非常厲害。一開始是勸他，還教訓過他，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生病了。據說是無法調節衝動的那種病，吃了藥之後狀態就會好轉，但過不了多久就又會複發。他們覺得住在一起會傷害到雅嵐，所以就去了外地。我本來還想讓你帶雅嵐回家來吃飯的，可是因為店裏太忙了一直都沒顧上。
不過雅嵐的奶奶非常照顧這個孫女，所以應該也沒關係吧。”
媽媽說得有些含糊，然後就不再說了。回家的路上，媽媽和我之間隻有沙沙作響的塑料袋和嗒嗒的腳步聲。
雅嵐的家人原來是這樣的情況嗎？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不管怎麽說，離開父母的生活，也還是很難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