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最純粹的我們002
她小心翼翼地從側麵打量伏城,原以為會在他臉上看到沉重的表情,但其實沒什麽特別的,那張棱角分明的側臉依舊平靜,淡如水一般。
她忽然有點想哭。
該是費了多大力氣,才坦然接受了如今的現實。
捫心自問,如果換作自己,她肯定做不到伏城的十分之一。
“阿姨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黎人可整理好心情,率先打破沉默。
伏城想了想:“以前不嚴重,隻是偶爾會情緒崩潰,但後來Zero的事情一出,到處都能聽到關於我的消息,還有網上的各種猜測和詆毀,她應該是看了不少,等我反應過來時,就成了現在這樣。”
“如果當初你沒有瞞著大家,至少我和小優,還有蘇星熠,我們可以提前把阿姨接回宛城,情況或許會……”
“都過去了。”伏城打斷她的話,停住腳步,半仰著天空,“現在說這些都沒有意義,往後我帶她回宛城,慢慢調養吧,她在熟悉的環境裏應該也更放鬆。”
黎人可微微點頭:“確實,如果回宛城……”
等等。
她後知後覺到了什麽,倏地睜大眼睛。
“伏城,你剛才說,你要回宛城?”
“對。”
她眼中的驚喜刹那間躍然而出。
“真的嗎?你不是打算待在首都嗎?怎麽突然要回宛城了……是暫時回去,還是定居在那邊?什麽時候回?”
她的問題好多,想來想去,伏城決定還是一個都不回答了。
“你覺得我會放心唐琰?”
黎人可一愣:“什麽?”
“他想挖我的牆腳,下輩子吧。”
此時,遠在幾千公裏外的某人,正全情投入在一場視頻會議中,鼻子一癢,冷不防打了兩個噴嚏。
“阿嚏!阿嚏!”
唐琰揉揉鼻子,向四周張望一圈,感到莫名其妙。
“誰罵我?”
番外二 故人不辭
這幾年,年味是越來越淡了。
從除夕到年初二走完親戚,黎人可瞬間變得無所事事,小時候總感覺什麽都好玩,什麽都能玩,現在她就隻想趁著幾天假期,好好睡覺,安靜地做幾天“宅女”。
可惜天不遂人願。
初三一大早,姚曼優的連環奪命電話就把她從**叫到了市中心的美甲店,她到的時候,頂著兩隻烏黑的熊貓眼,整個人混混沌沌的,把姚曼優嚇了一跳。
“我說姐妹,你這是幹什麽去了?我有理由懷疑你大半夜跑出去和男人鬼混了。”
“什麽呀,別胡說。”黎人可抓抓頭發,挨著她坐下,慢吞吞地挑著指甲花色,“最近換了新藥,可能還沒適應,這兩個月總失眠。昨晚我弟和同學通宵打遊戲,吵醒我好幾次,最後索性就沒再睡了。”
姚曼優眉尖一挑:“黎星河現在都敢這麽猖狂了?這不得狠狠揍一頓?”
黎人可撇撇嘴:“揍不得。”
“怎麽?”
“伏城現在是他的靠山,動不動就要給伏城發我的醜照,我哪敢揍他啊。”
姚曼優哈哈大笑:“哎喲,這就被拿捏住了,你不行啊!醜照怕什麽,你要學我,蘇星熠那兒何止是我的醜照,連我演出時出糗的視頻都不止一個,我才不在乎呢。”
“你牛。”黎人可懶得和她講,手指一點,“就做這個吧。”
姚曼優湊過來:“挺好的,這款今年蠻流行的,剛才我也想選來著,不過有點花哨,我覺得不適合我。”
黎人可:“嗯?”
姚曼優拍拍胸脯:“別忘了,我現在可是老師,學校裏的。”說完還驕傲地補了一句,“今年考上的!”
黎人可哭笑不得:“放寒假了吧。”
“也沒幾天就開學了,做個素點的,省得那些小丫頭好奇心旺盛,給我摳得跟狗啃似的。”
黎人可想起上次見麵,她那十個指甲的慘狀,就忍不住笑起來。
餘光一晃,旁邊的位置上多了個人,一邊脫毛呢外套,一邊從店員手裏接過樣板冊,翻了幾頁。
“呀,你們店裏的款怎麽都這麽俗,就這還敢要兩百塊。”
店員的臉色一僵,忙道:“小姐姐你可能誤會了,你團購的那兩百塊裏,包含了飲品和小吃,而且還能連續做兩次指甲,是我們店做新年活動才推出的優惠,款式確實比較少。如果你想選別的,可以團購其他券,都有優惠價。”
女生翻了個白眼:“覺得我好騙是吧?做哪種款不是做?規矩還挺多。反正我已經買券了,要麽你給我退現金,要麽就給我做她的這款。”說著指了指黎人可的手。
“這……真不是我們欺騙顧客,你可以看一下,優惠券的使用說明裏寫得非常清楚。”
店員打開手機,想要給她展示,女生顯然沒那個耐心。
“別給我找借口,趕緊做,不然就把你們店長的聯係方式給我,看我投不投訴你。”
店員委屈巴巴地低著頭,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姚曼優全程聽著,那邊話音剛落沒幾秒,這邊就一腳踹了出去。
“哎喲喂!”
女生屁股下的凳子猛然一抖,差點摔到地上,驚魂未定之餘,轉頭就想開幹,誰料和姚曼優對上眼睛的一刹那,人就立馬蔫了。
“小、小優?”
姚曼優蹺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好久不見了啊,徐然,你現在真挺讓我刮目相看的。沒錢做指甲?好說啊,我請你。”說著給那店員使了個眼色,“就我朋友選的這個最新款,給她做,做完算我們賬上。”
“哎,好的。”
店員長舒一口氣,趕忙開始準備。
徐然的臉色紅白交替。
冤家路窄,沒想到在這兒碰上了。
徐然杵在那兒,左右不自在,想走,被姚曼優一句話摁了下去。
“急什麽,老朋友了,這麽久沒見還怪想的,等下一起吃個飯?”
“小優,我知道你恨我,但說實話,以前那事我也算受害者,被秦昭那個王八蛋給忽悠了,不然我也不會給你下套。你能原諒我不?”
姚曼優晃著腳尖,不急不忙地朝她示意黎人可:“瞧你這話說的,好像自己多委屈一樣。長眼睛了吧?還認不認識這是誰?該怎麽道歉,應該不需要我教吧?”
徐然的眼珠骨碌轉,很快就認出了黎人可,忙不迭地握住了她的手:“哎呀,怪我眼神不好,沒有認出來。那個,對不起,以前的事是我不好,我也受到懲罰了,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吧。”
黎人可沒急著回應,看了姚曼優一眼,等她定奪。
姚曼優哼哼兩聲:“道歉是用嘴的?”
徐然忙擺手,堆著一臉訕笑:“那這樣吧,待會兒我請你們吃個飯,旁邊的商場裏新開了一家西餐廳,味道還挺……”
“誰稀罕你那破飯啊。”姚曼優呸了一口,“你上過台嗎?”
徐然愣了一下:“小、小學上過。”
“那就成了。”姚曼優打了個響指,掏出手機開始編輯短信,發送成功後,抬起頭,認認真真一字一頓道,“下個月20號,早上十點半,我們學校舉辦安全宣講會,你準時過來當反麵案例,沒問題吧?”
徐然:“嗯……”
黎人可差點笑出聲,在底下偷偷朝她豎大拇指,然後湊過來,和她咬耳朵。
“小優,你真棒。”
“那可不,得讓她好好接受一下校園的洗禮。當初不認真學習,就知道在社會上瞎混,必須要吃點教訓。”
蘇星熠趕到的時候,一眾人早在火鍋前等候已久,湯都煮沸了,咕嘟咕嘟冒著泡。
“抱歉抱歉,臨時接到我們導師的電話,讓我發資料,路上還有積雪,司機開得也慢。”他一邊說一邊摘圍巾。
姚曼優敲敲桌子:“來晚就來晚了,就你理由多。”
大男生臉一垮:“我沒騙人。”
她“嘖”了聲:“我什麽時候說你騙人了?”
蘇星熠委屈:“那你好凶……”
黎人可現在的一大樂趣,就是看這兩人吵架拌嘴,以前她還總勸,生怕吵得太厲害,傷和氣,現在不了,她撲哧一聲擰開可樂蓋,自己喝一口,遞給伏城也喝一口,然後兩個人托著下巴,美滋滋地看好戲。
姚曼優不樂意了:“喂,你們倆,也不知道勸勸?沒看見這邊吵起來了?”
黎人可笑笑:“繼續,我愛看。”
伏城也笑笑:“繼續,我也愛看。”
“行,真行,你倆給我等著,風水輪流轉,早晚有一天輪到你們。”
黎人可嘻嘻地笑,小鳥一樣將頭埋進旁邊人的臂彎,然後一仰臉,在那留有淡青色胡楂的下巴上親了一口。
“我和伏城才不吵架呢,我們可好了。”
“哎喲喂,哎喲喂!我的親娘姥姥!”姚曼優抖著兩條胳膊,雞皮疙瘩掉一地,“惡心死人,快打住,啊。”
黎人可噘噘嘴巴,哼了聲,正要抽身離開,不料腰間一緊,整個人又被擄了回去。
伏城低頭,在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也親了一口,完事朝對麵挑挑眉尖。
“我們確實挺好的。”
姚曼優和蘇星熠一起尷尬住。
這不行,輸什麽都不能輸陣。
姚曼優氣性上頭,一時也忘了剛剛他們還在吵架,伸手就勾住蘇星熠的脖子,一下將他扯到麵前,不由分說,吧唧一口啃在男生的嘴角,然後得意地衝對麵揚起下巴。
“來啊,互相傷害啊,誰怕誰?”
這次換黎人可和伏城一起尷尬住。
桌上突然安靜了。
直到姚曼優暴躁的聲音再次響起。
“蘇星熠,你沒事吧?你臉紅什麽,吃飯!”
假期一眨眼就餘額不足了。
其餘三人都有寒假,唯獨黎人可是苦哈哈的上班族,年後第一天上班,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像霜打的茄子。
“黎人可,早。”
“早。”
她放下包,脫了外套,看著隔壁的女同事已經困得不能自已了,便去茶水間泡了兩杯濃縮咖啡,一人一杯,喝完作用不大,但心理上確實有了些安慰。
“領導來了嗎?昨晚我整理資料,發現少了一部分,說是今天讓我找他要。”
“唐琰?”同事揉揉眼睛,“沒,我今天來得最早,沒見他過來啊。”
“那我再等等。”
黎人可先把自己能處理的文件都處理了,有一些實在解決不了的就先放著,等從唐琰那兒拿到資料了再說。
然而一上午過去,唐琰都不在。
黎人可趁著午休的空當,給唐琰打電話,無人接聽,她試了兩次就放棄了,等到下午開工,那邊才忽然回了電話。
“喂,唐琰?我是黎人可。”
那邊嘈雜得很,她也沒聽清他說了什麽,電話就又斷了,緊接著來了條消息——
Tang琰:“我剛下飛機,車窗被人砸了,等會兒和你細說。”
黎人可腦袋裏瞬間飛出一堆問號。
剛下飛機?去哪兒了?車窗被誰砸了?為什麽被砸?
她覺得奇怪,也有些擔心,便回道——
喂,呼叫騎士:“嚴重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沒回應。
她又等了幾分鍾,還是沒動靜,便打算先去工作,等他回公司了再說,沒承想唐琰的消息就來了。
Tang琰:“你來湞江區派出所一趟吧。”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到派出所,黎人可規規矩矩地報了唐琰的名字,等待期間,她滿腦子都在思考一件事。
唐琰那車挺貴的,哪個人不開眼,非要挑他的砸?
很快她就見到了這個不開眼的人。
民警將人帶出調解室,唐琰在前,嘴角有顆痣的小痞子在後。
看到黎人可,唐琰笑了,後麵的人呆了。
“你……”她不自覺皺起眉頭,仔細辨認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才道,“秦昭?”
唐琰納悶,指著那痞子問她:“你認識?”
黎人可點點頭,這怎麽可能不認識呢,傷害過自己和伏城的罪魁禍首,化成灰她都不會忘。
“砸你車窗的人是他?”
一說這個唐琰就來氣:“甭提了,氣得我血壓都升起來了。我出國見父母,想著去機場來回方便,就把車停在航站樓的停車場了。這不,被這家夥給砸了,還偷我東西,攝像頭拍得清清楚楚還死不認賬,非要鬧到這裏才罷休。”說完又不忘問一句,“你們兩個怎麽認識的?”
黎人可不想解釋太多:“小學同學而已。”然後抬頭看秦昭,“你這種人,真的是活該,一件好事都不會做。砸別人車窗偷東西,很光彩嗎?”
秦昭不吭聲,一條腿晃啊晃,眼睛也不看這邊。
一旁的民警都覺得礙眼,推了他一把:“還趾高氣揚呢,連修車帶賠償總共三萬六千塊,叫家裏人帶錢來,然後寫一份保證書。人家念你是初犯的分上,不繼續追究了,你要識好歹的。”
對方含含糊糊應了一聲,雖沒反駁,但態度相當不好。
沒多久,賠償款就給到了唐琰,秦昭寫了份保證書,在派出所裏大聲朗讀了一遍,值班民警還錄了視頻,以作警示。
臨走時黎人可聽到民警和秦昭家人的對話,說是秦昭這幾年一直在報名成人高考,但每次都失敗,家裏人就懶得再管他。斷了經濟來源後,秦昭開始做一些小偷小摸的勾當,這次冒險砸唐琰的車,是因為看到他座位上放著的錢包和手機了,想偷走換錢,報個成人高考的培訓班學一學。
唐琰驚奇得很:“你這同學從某方麵來說,還挺勵誌的。”
黎人可扯扯嘴角,即便如此,她也不會對這個人有任何一絲同情或好感。
有些人不值得原諒,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何種處境。
離開前她看了秦昭最後一眼,心裏在祈禱,這輩子都不要再遇到。秦昭也看了看她,眼神不像之前那樣躲閃,嘴唇微動,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但終是一個字都沒有發出。
離開派出所,黎人可莫名輕鬆了不少,隨即想到一件事。
“你特意找我過來,是為什麽呀?”
唐琰扭動著脖子,舒展四肢,說:“還能為什麽,想見你了唄。”
“以後沒必要的情況下,你還是不要隨便找我,伏城再過半年就畢業了,到時候會直接回宛城的。”
他點頭:“這個我知道呢。”
黎人可默默歎氣。
“對了唐琰,今天的事不要和伏城講,尤其是那個秦昭,聽到了嗎?”
他不解:“怎麽,你們三個之間還有什麽淵源?”
她緩緩搖頭:“沒淵源,就是一些舊事,伏城肯定不希望聽到秦昭的名字,總之你別亂說就好。”
“沒問題。”
唐琰答應得異常爽快,引起了黎人可的懷疑。
不過很快他就原形畢露了。
“所以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對嗎?”唐琰指指她,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隻有你和我。”
黎人可哭笑不得:“算是吧……”
他的笑容燦爛得像朵太陽花。
“那我願意為你效勞。”
番外三 同窗末年猶夢中
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要高中同學聚會,從畢業到現在,算起來差不多六年,當時關係好的,畢業後也保持著聯係;關係普通的,其實也沒有太多交集了。聚會的意義在目前看來,並不大。
黎人可倒無所謂,去不去都成,主要是伏城。
他高一隻上了半學期就走了,雖說天才難得,但畢竟和大家不算熟,如果聚會,他大概率是不會去的,但班裏那些人幾乎也都清楚,現在他們兩人是情侶關係,這一個去,一個不去,總感覺怪怪的。
思來想去,黎人可決定先打探一下情況,看看聚會的規模。
她這麽想的同時,有人已經先一步找她打探了,還是個黎人可許久都沒聯係過的人。
“郝子峰,你現在還在宛城嗎?”
“暫時不在,不過最近有打算回去發展,還沒找到好機會呢。”
電話那頭,男生的聲音洪亮有力,一看就是那時當班長喊話喊多了。
黎人可“哦”了聲:“我聽安安說,兩周後有同學聚會,她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事是不是你組織的?”
“是,我之前先在班委群裏問的,大家好像還挺積極,你不知道?”郝子峰納悶,“你該不會早就把群屏蔽了,一直沒看過吧?”
黎人可尷尬得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最近確實沒有仔細看,工作比較忙,而且伏城現在還在首都呢,我兩頭跑,都沒顧上看那些消息。”
“羅真也不知道?她也是班委,你們沒有聯係了嗎?”
“真真她更忙……”黎人可幹笑兩下,“她在魔都的金融公司,每天都要加班,她自己又想多賺錢,搞了個副業,經常淩晨三四點給我回消息,我都不敢隨便打擾她了。”
郝子峰連連咋舌:“也不能這樣的,身體累垮了,有再多錢都沒用啊。”
黎人可附和:“是啊,所以我想著如果能拉她去同學會,至少她回來可以休息兩天。”
“那你叫她吧,我和她聯係不多,怕她不願意來。”
“行。”
兩人又簡單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
黎人可趕忙去社交軟件裏點開班委群,一翻,消息挺多的,大概就是過年的時候郝子峰提出聚會,大家討論完,把時間確定了,然後消息就到了班級大群。
她粗略看完,發現幾乎八成的人都表示可以參加,不算少了。
這兩天黎人可都在猶豫,要不要問伏城,他臨近畢業,畢設和答辯都非常趕,抽空回來參加一個沒什麽意義的同學會,可能性不大。果然,當她沒忍住開口詢問時,伏城態度堅定地給出了回答——不。
“我就猜到你不想來,沒事,你和班裏人都不熟,去了也尷尬。”黎人可寬慰道,“我也不去。”
那邊靜了兩秒,伏城的聲音幽幽飄來:“你覺得我不去,是因為和他們不熟?”
她一愣:“不然呢?”
伏城笑了聲:“我不熟的多了去了,你看我在意嗎?”
“那是為什麽呀?”
“因為我不在班級大群啊,裏麵壓根就沒我這個人,我怎麽去?”
黎人可後知後覺:“你居然沒加群?”
伏城沒覺得有什麽不妥:“上學還加群,多讀點書不好嗎?當初郝子峰催我幾次,我嫌煩,直接把他拉黑了。”
黎人可想哭。
班級大群裏突然有新成員加入,是文藝委員邀請來的。
體育委員:“這是誰?怎麽還加外人了?”
張偉:“FC……這簡寫好熟悉啊。”
李小月:“天哪,該不會是伏城?”
李小月:“就是伏城就是伏城!我剛看了他的個人資料,有清華的定位地址!”
文藝委員:“我把伏城拉進群了,哈哈,之前他手滑,不小心退了群。”
FC:“大家好,之前我不想加群,文藝委員覺得這樣不好,所以拉我進來了。”
文藝委員:“你能不能別說話?”
FC:“大家好,我是伏城,之前手滑,不小心退了群。”
文藝委員:“不是……”
FC:“哪個是班長的號?我拉黑過,想重新加回來。”
群裏先是靜了幾秒,然後被一大串“哈哈哈”刷屏了。
這也太伏城了吧!
群裏爆笑了五分鍾,總算消停了,隻見一個成員默默地推薦了一張個人名片。
班長:“FC,這是我,你加一下吧。”
生活委員:“卑微班長,在線求交友。”
FC:“哦,原來是這個,你記得改一下性別,我之前看到性別女,還以為是假號呢。”
班長:“什麽?我一直沒注意!”
又是一大串“哈哈哈”飄了過去。
平時這個群沒有像今天這麽熱鬧,伏城一來,像是一把火點燃了柴堆,原本沉寂已久的成員們也都出來冒泡,話題一個接一個,聊得不亦樂乎。
黎人可看著屏幕上伏城和大家的互動,某一刻,忽然意識到他變了。
曾經的伏城,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的,一句話說完的事,他絕不會繞來繞去說兩遍。
但現在不一樣,他似乎很享受這種無聊的閑話模式,沒有爾虞我詐,也沒有超負荷的壓力,隻是隨心所欲地說自己想說的,不經猶豫地笑一笑,扯扯有的沒的,這就是朋友帶來的快樂。
聚會當天,來的人比預想的還要多。
地點定在了市中心大劇院的宴會廳,隔壁就是黎人可以前經常參加匯演的地方,這次也是她提議的,大家看過後覺得環境非常好,就把整個大廳給包下來了。
老同學們陸續到場。
幾年不見,好多人都大變樣,女生們都化著精致的妝容,還有穿小禮裙的,搭配西裝革履的男生們,整個宴會廳似乎都不像是同學聚會,而是明星見麵會。
不過唯有一人,與當年毫無兩樣,那就是柳安安。
“安安,你怎麽還穿這一身運動裝啊?”黎人可扯了扯她的衣服,哭笑不得,“邀請函上不是寫著‘建議盛裝出席’嗎?”
柳安安低頭打量自己,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色鏡框:“這是我上周才新買的運動裝。”
“那你……”
話至一半,黎人可還是及時收住了,也罷,柳安安就是柳安安,隻要她開心就好。
“走,我們先進去,裏麵可熱鬧了。”
郝子峰在管花名冊,柳安安被帶過去,他連忙遞上筆,翻找到她的名字。
“在這兒打個鉤。”
柳安安照做,然後坐到了旁邊那桌。
黎人可正要再出去接待,被郝子峰叫住了。
“那個,安安她現在是做什麽的?”
“老師啊,就在咱們這邊,隻不過是教初中的。”
他微微點頭,不知怎的,耳根有些發紅。
“那天我說打算回來工作,其實……”說到這兒,郝子峰欲言又止,撓撓頭,“算了,先不說這個,等聚會結束吧。”
黎人可奇怪:“有什麽就直說嘛,大家都是同學,沒事的。”
他偷偷朝柳安安的方向瞄了一眼:“哎,其實也沒什麽大事,就是大學的時候我和安安有聯係,我也是學師範的,我們經常一起討論課題……我聽說她一直是單身?”
黎人可一個激靈:“啊,原來你喜……”
“噓噓噓,小聲點!”郝子峰緊張得一把將她拉遠了,“我、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反正就……哎呀,我就是想回來在這邊的學校教課,所以向你打聽一下。”
這是好事啊!
黎人可的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動,笑道:“那你加油哦,等你們的好消息。”
郝子峰還和當年一個樣,一緊張就臉紅,整個人像爐子裏烤焦的紅番薯,而另一邊的柳安安,則冷得像是冰箱裏凍久的奶油冰糕。
別說,還挺般配的。
時間差不多了,人也基本到全了,郝子峰捏著花名冊走上台,先是環視一圈,然後清清嗓子。
“上課!起立!”
所有人捧腹大笑,一個個站起來,喊:“班長好!”
“大家好!請坐!”此起彼伏的椅子挪動聲充斥著整個會場,漸熄後,郝子峰舉起花名冊,翻開,“喀喀,現在咱們來點名哈……張偉。”
“到!”
“孫玉清。”
“到!”
“黎人可。”
“到!”
“柳安安。”
“到!”
…………
點到最後,全場隻剩一個人。
郝子峰不急不忙地看著台下,說:“接下來的最後一個名字,我希望我們全體一起喊到,雖然他本人也來了。”說著便放下花名冊,站直身子,念出了那個久違的姓名。
“伏城。”
“到!”
所有人的聲音疊在一起,響徹會場的每個角落。
郝子峰帶頭鼓掌:“高一一班,應到六十一人,實到五十八人。歡迎伏城回歸集體!”話鋒一轉,“不過以後別再把我拉黑了,好嗎?”
哄堂大笑。
伏城就坐在黎人可旁邊,摟著她的肩膀,衝台上挑挑眉梢。
“班長,你今天這一身挺帥的嘛,是不是在座的有你的心上人?”
郝子峰一愣,沒等他開口回應,眾人就躁動起來。
“謔,真的假的?”
“郝子峰喜歡誰啊?我怎麽都不知道?”
“班長你藏得很深啊!”
郝子峰瞪大眼睛,看看黎人可,又看看伏城,忽覺胸口生悶。
這兩個人……
黎人可在下邊苦著臉,雙手合十求諒解,身邊的伏城笑得意味深長。
得,忘記了他們是兩口子,早知道就不開伏城的玩笑了,現在倒好,把自己搭了進去。
聚會到尾聲,許多人都喝大了,一個個東倒西歪。伏城被郝子峰抓著不放,一杯接一杯,非要彼此爭個高低,沒人能勸住,索性隨他們去了。
黎人可和柳安安一起去外麵透氣。
“阿真也太忙了,消息都不回,那天我打電話給她,沒說幾句,她就被叫走開會了。”柳安安如是抱怨。
黎人可的待遇也差不多:“她確實太努力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兒。”
兩人相視一眼,輕輕歎氣,隨即手機同時傳來視頻邀請的鈴聲。
“哎,是羅真!”
剛接起,就聽到裏麵傳來一聲鏗鏘有力的哀號。
兩人一愣,就見黑漆漆的屏幕上,出現了羅真的臉,光線不好,看起來整張臉都沒有血色,很不健康。
黎人可皺起眉頭:“怎麽了,阿真?”
羅真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瞬間爆發。
“我真是受夠了!說好的今天不加班,又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麽用。我算是看明白了,做得再好都抵不過別人幾句奉承話,整個組的業績有一大半是我幹出來的,拿獎金的時候,我一分沒有,真是絕了!我就等著看他們是怎麽垮掉的!”說完她猛一拍胸脯,“姐妹們,我撂挑子不幹啦!”
黎人可和柳安安還沒來得及捋清她說的那些事,但最後一句話特別有感染力,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幹得漂亮!”
“恭喜我們真真脫離苦海!”
羅真呼哧呼哧喘著氣:“行了,不浪費時間,把地址給我發過來,我待會兒就上飛機了。”停頓片刻,又問,“現在還來得及嗎?”
“當然!”黎人可哈哈大笑,“你要回來,我和安安就算是等個通宵,又有什麽問題?今天我們就不睡了,等你到這邊,我們去看晚場電影,然後吃路邊攤吃到天亮!”
“聽著就很爽!等我啊!”
羅真豪情壯誌地掐斷了視頻通話。
黎人可和柳安安看了看彼此,忍俊不禁。
“這下阿真能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
“對了黎人可,其實我剛才忘記說了,我媽不準我夜不歸宿,所以……”
她瞥柳安安一眼:“你今年多大?”
柳安安小聲回答:“二十四歲。”
“那不就得了,你也該過過成人世界了吧?就今天,你別想跑,不然我和羅真都不會輕饒你的。”
柳安安撓著頭發,左右為難,低頭又看看自己的這一身打扮,思考了很久,緩慢地摘掉了黑框眼鏡。
“那行吧……黎人可,過兩天你有空嗎?陪我去配一副隱形眼鏡吧,這個不好看。”
黎人可爽快地點頭:“沒問題。”
“順便再幫我挑幾條裙子吧,我媽給我買的都很老氣,所以我才一直穿運動裝。”
“歡迎來到成年人的世界!”
番外四 經此一別,難再聚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幸甚至哉,寫辭職書以詠誌。
黎人可看到唐琰的辭職報告時,正值秋意濃,滿地飄零的落葉莫名給這個場麵平添了幾分悲愴。
麵對麵坐在咖啡廳裏,她從頭讀到尾,又從尾讀到頭,除了很官方的一些說辭,沒有得到任何能讓她說服自己的理由。
“唐琰,你為什麽突然要離職?”
他在零矩陣工作了五年,待遇和福利都不在話下,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是不會這麽突然就選擇離開的。
唐琰聽她這麽問,失笑:“你怎麽知道,我是突然要離職?”
“難道不是嗎?”黎人可認真地同他分析,“上周你還參與了新項目的啟動會,發表了詳細的技術演講,而且你是主負責,如果你要離職,是不會接手這個項目的。”
他微微點頭:“你這麽說也有道理,不過其實在去年我就有離職的打算了。”
黎人可想不明白。
他頓了頓,繼續說:“你們不知道是正常的,因為我從來都沒有表現出來,一是我對這邊有感情,二是我始終沒下定決心。現在好了,辭職報告交上去,就等走流程了,我心裏也踏實,不會再想東想西的。”
“可是到底為什麽呢?你有更好的去處?”
“可能吧。”他輕聲道,“想到處看一看。”
黎人可有點哭笑不得:“所以你是因為世界那麽大,才想出去看看的?我覺得這不像你會做出來的事。你雖然性格吊兒郎當,但在工作中,我很清楚你是個怎樣的人,你不會如此兒戲地對待工作。”
唐琰愣怔,低頭抿了幾口咖啡,喝進嘴裏又甜又苦。
“原來你這麽了解我啊。”他笑說,眼神裏卻流露出掩飾不住的哀戚,“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就是一種感覺吧,突然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黎人可,不知道你有沒有過這種經曆,在某個時間,或者某個巧合,猛然就對一樣東西失去了期待,就像丟失了什麽似的,心裏空落落的。”
黎人可似乎聽懂了,又似乎沒聽懂,靜靜地望著他的眼睛。
“唐琰,你……”
“沒錯,我說的就是你。”他一如往常地,沒有避諱,直抒胸臆,“伏城再過幾天就回來了吧?我不太想見他。”
“那就不見,或者還有別的辦法,我可以去別的公司。真的,唐琰,零矩陣很需要你,但不一定需要我,我可以被任何人替代,但你不行。我爸在零矩陣幹了一輩子,我們全家都對它有感情,如果你這樣的人離開了,我想,我爸也會感到遺憾的。”
他緩緩搖頭,卻笑得很寵溺:“果然你是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
她戛然收聲,薄唇翕動了幾下,不再勸說了。
確實,她不可能完全理解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毫不保留地理解另一個人,感同身受也隻是淺淺一層表麵,人的心,唯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你打算去哪裏?”
唐琰晃動著咖啡杯,杯底凝固了一些咖啡粉末,嵌在杯壁上,怎麽都溶解不開。
他莫名有點煩躁,仰頭一口喝光,將杯子推遠了。
“回首都吧,看看有什麽好機會,或者出國也行,我父母很早就要求我過去定居了。”
黎人可深呼吸:“如果是出國,那是不是我們以後都很難見麵了?”
“嗯。”唐琰攏著額前的碎發,身體向後靠去,窩在柔軟的沙發座椅裏,“不過你也可以來找我玩,前提是你有時間,並且伏城願意。”
她笑笑:“會的。”
他也笑笑:“那我等你。”
伏城拖著行李箱走出機場大廳時,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頭頂**漾著萬千星河,張開的五指間穿梭著棉花糖一般柔軟的晚風。
他的心緒前所未有過地寧靜。
攔車,到湞江區,等在小區樓下,他恍惚間覺得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他也曾這麽等過她,也是在秋天的夜晚。
黎人可接到消息,從**一骨碌爬起來,隨手在玄關拽了一件黎星河的外套就衝出了門。
四下靜謐的環境裏,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黎人可挑了條近道,從地下停車場前的升降杆鑽出去,轉個彎就能看到大門。路燈下站著個身形高挑的男生,淡橘色的光線自他的發頂開始,像水一般流淌過身體,在闌珊的街景的映襯下,風一動,揚起他的發梢,飄逸輕盈得似是蝴蝶振翅。
“喲!”
伏城被她撞了個趔趄,站穩,不怒反笑:“今天這麽快。”
黎人可指指來的方向:“急著見你,就抄近道了。”
他捏了捏她的臉:“冷吧,讓你穿這麽少。”
“那你給我暖暖。”
她笑嘻嘻地仰起頭,朝他靠過去,伏城無奈地笑了聲,一低頭,和她臉貼臉。
“舒服了吧?”
她嘿嘿傻笑,把手也一伸:“這個也要。”
“嘖,事多。”埋怨一句,他幹脆將她一把摟進懷中,臉摁貼著自己的胸膛,又把她的手塞進自己的脖子裏,“下回穿少了就別出來見我,還要給你當暖爐,麻煩死。”
黎人可哼哼唧唧:“不願意算了,有的是人願意。”
話音剛落,下巴就被捏了起來。
“再說一遍。”
她自知理虧了,縮縮脖子,不敢聲張。
伏城一字一頓地強調:“我也沒不給你暖,人要講良心。”
黎人可的良心沒多少,色心倒是有一顆。
哼哼哈哈地敷衍著,她手底下就不老實起來,一點點往他脖子下麵摸。
伏城隔著衣服就把她的手摁死了。
翹著一邊嘴角,不懷好意。
“我看你也不用回去了。走,跟我一起住酒店。”
黎人可愣了愣,哀號聲剛起,整個人不由分說地就被擄走了。
“救命……”
之前明湖區的那一片城中村已經開始拆遷了,遍地廢墟,看不出曾經的模樣。不過伏城也沒打算再讓梁吟秋住那裏,挑來選去,租了一套靠近市醫院的兩居室。
把梁吟秋安頓好,他聯係了幾家公司,聊得都比較順利,隻是每次不約而同地,總會被問到當年Zero的事。
伏城不想說一些繞彎話,他做事向來直接。
“我最開始選擇進入Zero內部,主要是有個人打算。”他如實回答。
每每此時,對方都會露出探究的目光,然後表示出對他技術能力的肯定,接著就是長時間的內部討論,通知他先回去等消息。
伏城理解,畢竟雇用自己有風險,他本身就是一個有爭議的人,不怪其他。
最後等下來,有三家大型企業明確希望他入職,待遇相當好,不過要簽訂一份保證協議,劃分職責範圍,隨時接受監控檢查,並且在入職的五年內,都不可以接觸核心業務。其他家的說辭比較含糊,大概是想和他進行簡單的外部合作,他作為技術顧問,指導一些研發項目。
伏城一家都沒有答應。
初期如果不信任,那麽往後也不會有信任。
他不希望做工作時束手束腳,還要隨時受人監控。
唐琰正式離職的那天,由黎人可牽頭,和小組同事們一起給他辦了個小型歡送會,趕巧的是,這天還是唐琰的生日,一眾人熱熱鬧鬧地幫他慶生,預祝他前程似錦。
“怎麽就不喝我的呢?”她不開心,“我很少敬你酒的,就一杯,成嗎?”
唐琰已經醉得有些六神無主了,打著酒嗝,微醺的臉龐上堆著傻笑,盯著她不說話。
黎人可用力推了他兩把:“喂,給你說話呢。”
“你、你的酒,我不喝。”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腦門上輕點幾下,“黎人可……黎、人、可……你說說你怎麽就對他死心塌地了呢,為了一棵歪脖樹,你放棄了多大的一片森林啊。你真的是不聰明……不聰明……”
她苦笑,擋住他的手指:“你真是喝多了,滿嘴胡話。行了,我這杯也不敬你,等著啊,我去倒杯茶來。”
說著她便轉身,不料指尖一緊,再低頭,發現反被他攥住了。
唐琰眨著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表情有點迷蒙,看起來像個單純天真的小孩子。
“黎人可,我特別會照顧人,真的。你別看我平時吊兒郎當沒個正經樣,但我的心特細,我會做飯,你能想到的那些菜,我全都會……你前幾天不是和他們說,你想吃巧克力蛋糕嗎?我也會,什麽甜品我都會,你一句話的事……我計算機也特厲害,我是北大畢業的,你知道吧?北大,北大欸……最近我在練魔方,再過段時間,說不準我也能打破個什麽紀錄,也能帶你一起玩……我其實真挺想繼續待在這邊的,我和你一起工作,特開心,真的……”
他斷斷續續地訴說著,大概連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表達什麽,隻是握住黎人可的手,一句接一句,似乎一旦停下,就再也沒有機會和她這麽講話了。
黎人可的喉嚨酸酸的,歎口氣,拉來一把椅子,挨著他坐下。也不幹什麽,就是陪著他,聽他說這些有的沒的。
細算一下,他們認識竟然也有五六年的光景。
人生能有幾個五六年呢?
經此一別,難再聚。
意猶未盡。
自從唐琰離開,部門裏群龍無首,下位領導還要一周才能正式就任,這幾天大家放風了,工作剛一完成,到點就準時下班。黎人可被安排處理唐琰之前對接的項目細節,走得晚,到家的時候就隻有剩飯剩菜了。
“不想吃就算了,爸爸給你錢,去樓下給自己買點現成的。”
眼看著黎天曉去掏錢包了,黎人可哭笑不得。
“爸,我已經工作了,我有錢,想吃什麽我自己會買的,不用你操心。”她扒了兩口剩菜,含含糊糊地說,“這也挺好吃的,還健康,外麵的東西很多都不幹淨。”
黎天曉朝她豎起大拇指:“不錯,有條件的還是在家裏吃最放心,外賣啊,街邊攤啊,還是要少吃,身體最重要,可不能大意。”說著他想起什麽,問道,“對了,伏城是不是已經回宛城了?”
黎天曉緩緩點頭:“那他想好以後要做什麽了嗎?宛城到底不如首都,工作機會是比較少的,除了像零矩陣這幾家企業,其餘的,對他來說確實有些屈才。”
黎人可放下手中的筷子,聊到正事,她就把吃飯拋到腦後了。
“有幾家給他開出了非常好的待遇,但之前的事,對他的影響還是蠻大的,所以要求也很多,伏城暫時不想考慮。”
“不著急,這種事要慢慢來,前提條件必須得彼此信任,不然後續開展工作都會有影響。”黎天曉想了想,試探地詢問,“那他考慮零矩陣嗎?Zero的事,其實他也算間接幫到了零矩陣,零矩陣應該對他的信任度非常高。如果他有意願,老爸我說不定能……”
“我問過伏城,他心裏好像還是有個坎,畢竟曾經發生過很多事,他很難說服自己完全不在乎,所以我也就沒再逼他。”
黎天曉輕聲歎氣。
說到底,他和當年的一係列變故都息息相關,如今也不該有任何立場再說什麽,對於伏城,他是有所虧欠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黎人可重新抄起筷子,吃了幾口,忽然又問:“爸,相關部門曾經找過伏城,好像對他有意願,想要著重培養,但前提條件是必須有擔保人。他最開始找了清華的溫立行教授,但溫教授不僅是他的導師,還曾是他父親當年的指導員,關係太緊密,那邊不建議溫教授為他做擔保……你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嗎?”
黎天曉問:“除了關係不能太緊密,擔保人還有什麽其他要求嗎?”
“首先得是計算機行業裏知名的人,要有技術專利,最好是網絡安全方向的。然後就是穩定性,國籍也必須在我國境內。如果有大型企業背書就更好了,能夠隨時接受監督調查,同時對被擔保人的言行舉止負責。”
這聽起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黎天曉卻笑了:“丫頭,這個擔保人很好找啊。”
黎人可愣住:“是嗎?伏城找了很久,都沒有完全符合條件的,我也幫他找過,確實很難。”
“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哪!”
黎人可半晌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爸,你……你想當伏城的擔保人?”
“有什麽不行的?”黎天曉拍著胸脯,“老爸我可是網絡安全領域裏的佼佼者,也有技術專利,國籍這些的,就不必說了。另外我還是零矩陣的老員工,完全符合他們的要求。你覺得不好嗎?”
“不,不是,我隻是太意外了!”黎人可懊惱地敲了一下腦袋,“我真笨,怎麽早沒想到呢?”她格外激動,起身就要給伏城打電話,報告這個好消息,但剛走出兩步,就停下了,“爸,你真的信任伏城,對嗎,而不是因為我?”
她不希望黎天曉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才答應的,這於她和伏城來講,沒有意義。
黎天曉輕撫她的頭發,認真地告訴她:“丫頭,我知道你喜歡伏城,但我身為你的父親,也有責任替你把關。如果我不看好他,早就強行將你們分開了,所以我自始至終都是認可伏城這個人的,你不用有太多心理負擔。爸爸隻是覺得,能讓一個計算機天才去往更高的平台,是很好的事,也很有價值,他值得。”
黎人可笑意明媚,一把摟住他的脖子,撒起嬌來。
“老爸,你真好。”
伏城前往相關部門宛城分局報到的當天,整座城市迎來了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
黎人可早早就預訂了餐廳,要慶祝伏城入職,所以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加班,一整天都緊趕慢趕的,眼看著就要把工作處理完了,哪知天不遂人願,快到下班點時,突然通知要開緊急會議,新產品剛上市,被發現了一個明顯的技術漏洞,必須要盡快解決。
沒辦法,隻能讓伏城再等等。
這一等,就直接等到了猴年馬月。
走出會議室的時候,黎人可低頭看一眼手機屏幕,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
她連忙給伏城打電話,以為他會生氣,那邊剛接通,她就將提前準備好的道歉詞一股腦說了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怪我吧?”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隨即傳來一聲低笑:“可以下班了嗎?我打包了飯菜,你過來吧,我們一起吃。”
黎人可感動得不要不要的:“伏城,我可以和你說個秘密嗎?”
“什麽?”
她深呼吸,調整情緒,一字一頓認真說:“我愛你。真的,伏城,我超愛你。”
那邊徹底笑開。
“行了,別磨蹭,打個車過來,我現在去熱飯菜。”
黎人可跑回工位,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就爭分奪秒地往伏城的住處趕。
她站在公司門口攔計程車時,門衛大爺叫住了她,說是有快遞。
“快遞?我沒有買東西呀。”
她納悶,接過來一看,發件信息那裏標注了“海外”,拆開,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品盒,盒頂部位還係著粉紅色絲帶。
她心裏隱隱有種預感。
她解開絲帶,慢慢地打開,映入眼簾的是一支造型別致的錄音筆,底部還刻著她的名字縮寫,看樣子大概是個定製款。
旁邊躺著一張賀卡。
上麵的字跡幹淨有力,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問候——
祝黎人可小妹妹,冬天快樂。
落款一個單字,琰。
雪花簌簌。
夜風驟起。
黎人可的眼前,卻隻剩那一頭火焰般的紅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