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影子

那句“她,躲起來了”就像是咒語一樣,詹姆斯家族的漢克就這樣緩緩癱倒在地上。

癱倒時他的眼睛是睜開著的,甚至於他還想把鋼筆槍的那發子彈射出來。

不過,從槍口對準的角度可以看出他還算是個善良的人,他似乎無意要射死她,也許就有點不甘心而已。

對準天花板的鋼筆槍最終沒有射出子彈來,也沒能成功轉過頭去看:到底是那個狗崽子在暗算我。

高雲雙鬼魅一般站在酒店房間門口,她手持著的有點像是那玩意有點像電影道具,炫酷又誇張,但那玩意乍看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它很配那個叫做“阿曼達”的女人,一個勁兒就隻會虛張聲勢。

這大約也是曆列儂刻意想製造出來的效果,在拉斯維加斯,越有底子的人就越低調,一般高調的都是遠道而來的土包子。

可高雲雙手中的那玩意其實卻是貨真價實的,它射出來的藥劑針頭能讓一頭大象瞬間癱倒在地上,當然,它通常用在人身上。

許戈身上就有不少這樣的玩意。

1942有頂尖的科研組,讓人覺得恐怖的是1942科研組成員的年齡平均在三十二歲。

這些人幼年時就被送到那些發達國家,他們拿著那些發達國家的身份滲透到各個領域當中。

倒在地上的人還在用他的那雙眼睛盯著她,彎下腰,拍了拍漢克的臉頰,低聲在他耳邊:

“我也想自己是許戈,但很遺憾,我不是。”

是啊,很遺憾,我不是,即使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身高也差不多,但她不是許戈。

連翹不羨慕許戈的聰明腦袋,不羨慕她的經曆,不羨慕她的身手,不羨慕她可以在笑談風雲間把敵人騙得團團轉。

連翹唯一羨慕許戈是她得到厲列儂的愛。

曾經,有那麽短短的一瞬間,連翹覺得就差那麽一秒她就觸到厲列儂的心了。

觸到,擁有。

當他用低沉的嗓音叫她“工讀生”的時候。

這是一個高級套房,床肯定是一級棒的,連翹讓高雲雙把漢克弄到**去。

這一折騰也把連翹玩兩把的時間耗沒了。

米高梅的客服經理依然走在前麵,陳丹妮和高雲雙一左一右跟在身邊。

臉往著高雲雙那邊稍微靠近一點,低聲:“就這麽點的事情,你該不會打小報道吧?”

“不會!”高雲雙機械一般的回答。

聳了聳肩,高雲雙說不會就不會,也對,那位漢克即使有那麽一點的小聰明,可後勁不足。

得到高雲雙的確認之後連翹抿著嘴,昂著頭跟在客服經理的身後,往拳擊場走去。

走廊沿途的電視正直播拳擊場現場畫麵,脫口秀主持人麵對鏡頭在賣弄他的三寸不爛之舌。

戴上墨鏡,那位主持人口中所謂的“這是一個星光熠熠的夜”讓連翹在心裏感到一陣的反味,她的幾位朋友正在主持人背後的紅毯上炫耀她們的珠寶。

迎麵走來的是那位連翹至今都記不住名字的經紀人,他正在用誇張的美式手勢和她打招呼。

嘴角微微揚起,眼睛動都懶得動。

連翹再次從宿醉中醒來,醒來時她的管家告知她的醫生正在樓下。

一邊乖乖聽著醫生擺布,一邊和丹麥女人第三次強調:我真的隻喝小杯雞尾酒,不信你去問我的兩隻跟屁蟲。

昨晚連翹很高興來著,昨晚她可是贏了大錢,絕大多數人都壓美國拳王和泰國拳王之間的較量會勢均力敵。

而她壓的是泰國拳王會一麵倒。

果真,第二個回合泰國拳王就被美國拳王打趴在地,不,也許是第三回合,昨晚連翹應該是那塊瘋狂的場地位數不多在走神的人吧?

但不管是第二回合還是第三回合,連翹都知道她從博彩公司那裏賺了一把。

賺大錢再加上今天是一個特殊的下午,連翹心情很好,在麵對為她檢查完身體的醫生的叮囑時,頻頻乖巧說出“是”“好的,我會注意的。”

她的配合讓之前一直板著臉的艾薇表情柔和了些許。

每月十六號,連翹都會擁有屬於自己半天自由活動時間,這聽起來就像是女人的經期一樣。

但因為這一個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包括沒有跟屁蟲,可以穿著衛衣平底鞋在街頭上慢吞吞的溜達,這樣一想連翹就覺得沒有什麽丟臉的。

當初,她是心甘情願住進這裏的。

為了爭取這半天的時間連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伎倆都用上了,可曆列儂不為所動,累及的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最後索性借著酒精像孩子一樣坐在地上和大人要玩具般的。

把臉貼在厲列儂的小腿上,說:你說,到最後我會不會瘋掉?

許久,他的手觸了觸她的頭頂:不,你不會瘋的。

那個午夜,他把她輕輕擁進懷裏,唇輕輕貼在她的眉骨上,溫柔的吸吮著:我答應你。

但她向他提出的每個周末下午要有屬於她的私人時間隻能縮短成每個月十六號下午。

每個月的十六號下午,連翹才會想起,其實她不叫許戈,她叫連翹。

襯衫牛仔褲、單肩帆布包,連翹坐上停在地下室的淺色房車,隻有厲太太每次出門時才會那麽招搖。

不招搖的是連翹。

房車在一處觀光公交車車站停下,臨下車時高雲雙拉住了她。

吐出一口氣,連翹乖乖接過高雲雙遞給她的袖珍槍。

抱著胳膊,目送著那輛淺色房車變成車河中小小的一點消失在視線中,連翹這才坐上前往米高梅廣場的觀光巴士。

眼前的這家遊戲餐廳連翹早就想來了,餐廳呈環形設計,客人們可以一邊用餐一邊玩遊戲。

連翹可不是來這裏玩遊戲的,她相中的是這裏的上網氛圍,餐廳會給用餐的人提供一部平板電腦。

之前,連翹偷偷的以名為“拉奇”的用戶注冊了社交網,並且成功打入號稱厲列儂最中堅力量的粉絲團中,成為粉絲中的一員。

當然,大多時間連翹都在潛水,她就喜歡看著那些人談論厲列儂,越是在那種很混雜的公共場所她就聽得越歡。

和往常一樣,登陸之後第一時間就去看厲列儂唯一在社交圈流出的照片,那是他在一場阿根廷職業足球聯賽中無意被拍到的,那時他還不是1942領導人,那時……

那時連翹還不認識他。

如果不是那次針對校園的“人質事件”的話,想必連翹和厲列儂永遠不會有任何交匯吧。

那樣也許她會因為折服於他漂亮的麵孔、和過人的魄力而成為他眾多擁護者之一,也許她偶爾聽說過他的事跡但漠不關心。

在連翹還沒有認識曆列儂之前,他和許戈已經擁有了長長的歲月。

關於她和他的情史許戈從毫不忌諱,娓娓道來。

“我一出生就看到他了,十二歲時他吻了我,十八歲時我們掌握了關於男女接吻的技巧,上床時我二十歲,他二十三歲,第一次因為兩個人都沒有經驗結果有點糟糕,但第二次好點,我還記得他伸進我衣服時手有點冰,我還因為這個發了牢騷來著,結果你猜他怎麽說來著……”

說完之後許戈還賣關子一般的朝著她挑了眉頭,一副快來問我的表情。

那天,連翹沒有問,當時她手機響起了,即使那天手機沒有響起連翹也不會去問。

那是連翹第一次把對許戈隱隱約約的不滿以口頭形式呈現出來:“是你的誰也搶不走他。”

那個和她有著一模一樣的一張臉的女孩很能折騰,她也有點理解那些喜歡厲列儂的女人們為什麽會管許戈叫做“女魔頭。”

如果女魔頭有一張很彪悍的臉的話,連翹想她大約不會那麽反感她了,可偏偏許戈有著這個世界最無邪天真的皮相。

最先笑的是眼睛。

連著碎三口之後連翹手重重往餐桌捶。

這樣美好的下午可不能被那陰魂不散的女人給毀了。

喝掉一整杯咖啡,連翹繼續瀏覽網頁。

但比較遺憾的是她沒有找到關於厲列儂這次來拉斯維加斯參加西點軍校校慶的任何相關消息,如果連翹沒有記錯的話校慶日就在後天。

厲列儂的粉絲實力強悍,其中不乏在政府部門工作者、某某高官們的孩子、機場行政人、等等等,這些人組成的粉絲團足以構成一張網。

問連翹為什麽不打電話給厲列儂,1942領導人沒有手機。

去年弄得沸沸揚揚的斯諾登事件中,就曝出有多國領導人的手機被監聽,其中不乏德國總理、法國總統等這些大卡司人物。

1942好像早就有自知之明,三任領導人都沒有私人手機,若幹通電話都是通過他的助手,這還得經過篩選,確認。

每次厲列儂來的時候都是消無聲息的,來的時候都是在深夜。

洗澡,表脫在床頭櫃上,鞋櫃上他的拖鞋不見了,連翹都是通過這些訊息在他的書房裏找到厲列儂。

身體因為長久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專注於電腦讓連翹腳一陣陣發麻,背部往後拉,一邊活動著腳一邊想展開手,伸一下懶腰。

手臂剛剛提起,低頭,果然,黑黝黝的槍口正抵在她腰側。

順著握住槍的手,看清楚來人時連翹心裏一陣暗罵一句,這人這是陰魂不散。

這可是她好不容易要到的下午。

詹姆斯家的漢克一臉憤怒,眼睛布滿了紅紗,這樣的表情有點不妙,一看就和昨天的狀態不一樣。

而且他的槍還裝了消音設備,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隨時隨地給她一槍隻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漢克先生,請問有什麽事情嗎?”好脾氣的問。

“你騙我!”憤怒的年輕人一字一句:“你就是許戈。”

這個時候連翹心想,詹姆斯家應該不怎麽樣,她還想能不能借助眼前這位的家族背景弄清楚許戈現在在那裏了。

垂下眼簾:“我真不是許戈,其實我……我也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裏。”

那個叫做許戈的女人現在到底躲在哪裏了?是死還是活。

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就這樣直勾勾的盯著她,從他口中吐出了一個發音,一個中文發音:

“嵐”

從漢克口中聽到那個發音之後,連翹幾乎可以猜到接下來她會聽到一些什麽了:你曾經是一名影子間諜,他們叫你嵐。

從“我是厲列儂的妹妹”到“我是曆列儂的未婚妻許戈”到“嵐”,那個有著一雙愛笑眼睛的女孩總是一次又一次讓人跌破眼鏡。

影子間諜,不屬於任何國家管理,今天可以為這個國家所用,明天可以為那個國家賣命。

在你以為她/他是敵人的時候她/他說不定是你夥伴,在以為她/他是你搭檔時其實她是你對手。

最終他們走過的足跡變成一些國家檔案裏的《查無此人》。